有人說女人結婚前是一個樣,結婚後是另一個樣。簡希卻覺得男人也不外乎如此。沈少華在確認關係前是一隻謙謙君子般的大灰狼,在確認關係後,就變成了一隻為所欲為,盡心縱慾的大灰狼。
簡希把從認識他到現在的過程回顧了一下,認為其實他們倆在確認關係前,沈少華這隻大灰狼已經野心勃勃。只可惜那時候她情竇未開,完全是一隻傻不拉唧的小白兔,以為沈少華一直纏着她一定是別有目的。她所謂的目的,自然和簡家的安危有關。她曾懷疑,沈少華靠近自己是為了將簡家弄垮。
所以她不能掉以輕心,用了百分之兩百的戰鬥力去防禦他的進攻。但是她哪裏能預料到,自己防禦着防禦着,就默默地,突然地,防不勝防地……掉入大灰狼佈置好的坑了。
於是,她怎麼爬都爬不上來。
於是,她在坑裏被大灰狼吃掉了。
於是,她再也沒機會逃掉了。
等到白兔和大灰狼把關係確認之後,她的心雖然淡定了,他的身體卻不再淡定。即便那時候折了一條腿,他依然不願意安安分分養傷,每天一展狼風,把她從頭到尾吃抹乾淨。
簡希回想着每次被撲到時,少華的眼神,應該是眯着眼,黑色的眼眸深得看不見白光,連自己的倒影都化成一簇簇火苗,吱吱吱地烤着兩人的心房,着實煎熬難耐。
就像現在的兩人。
簡希對這一場未能預算的來勢洶洶的暴風雨,抱着無比坎坷的心情。要知道,因她大姨媽這麼一來,折騰了她大半月的光景,某隻大灰狼也跟着憋了大半月,今晚一下子爆發出來,該是要多麼恐怖,多麼持之以恆。
即便簡希的身體剛剛好沒多久,她自覺也承受不起這場叱咤風雲的暴風雨。
即便沒有蛋,她也突然覺得蛋疼……
「等一等,我有話要說。」當少華把門關上的時候,簡希看着最後一絲光線消失在眼前,吞着口水說:「是很重要的話,你不讓說的話……我會……」仔細想了個重要的理由,說:「我會無比暴躁,做任何事,包括滾床單,也無法專心。」
大灰狼看了她一眼,將她抱在門口沉默了半天。簡希可以從他沉重的呼吸之中感覺到他的不愉快。
但終於還是理智勝過身體,沈大帥的克制力還是極其強大的。
「好吧。」少華他棄械投降,抱着簡希都到床邊,將她輕輕放下,他則坐在另一側說:「你說吧什麼事。」
「這個……」
「最好真的是十分重要的事,不然被我發現它的微不足提的話,你應該知道後果。」
放羊的孩子撒謊的後果,是被狼吃掉。
簡希撒謊的後果,也是被狼吃掉,還要吃一個晚上。
她不禁打一個哆嗦,面上卻裝得鎮定自若:「是大事,確實是大事。」
沈少華眯起眼,靠近她。
簡希心裏的小鼓一敲:「你看,我們都要結婚了!就在月底,可是我們連新房還沒裝修!新婚的房間怎麼能不裝修了,不論如何都要重新粉刷一遍吧!你看看你房間裏的牆紙,都老得泛黃掉牙了。雖然是個歷史悠久的古建築,可古得太不美麗優雅了。」
少華聞言,抬頭環顧一下四周,果然見到牆角的檳榔花圖紙微微捲起一個角,頹然地垂地,似在哭泣的模樣,一點也不迎合新婚的喜氣洋洋。
他跟着皺眉說:「你這麼一提我才看到。」摸了摸她的腦袋,溫柔哄着:「乖,我明天就吩咐人重新刷上一張顏色靚麗的。」
簡希暗暗舒了一口氣:「雖然新婚需要在各方面顯得喜慶一點,但畢竟只是個牆紙,顏色方面不需要特別靚麗的。」
少華順着她的意思點頭:「那麼……」
簡希又說:「需要顯得有點古典,但又不能讓人覺得像是回到晚清時代那樣特別的古典。」
少華:「……」
簡希說:「需要顯得優雅,但又不能特別優雅,會讓人拘束。」
少華:「……」
簡希說:「顏色可以用紅色的,但是又不能特別紅得張揚,也不要暗紅得壓抑,更不要粉紅色的,一點都不像新房。」
少華:「……」
簡希囉嗦了半天,終於說的口乾舌燥,才發現少華默默無言地聽着她發牢騷,詫異道:「你怎麼不說話?」
少華捂着小腹,像是在忍笑的模樣:「在等你說完呢,現在說完沒,還有什麼意見要提。」
簡希仔仔細細想了一遍,似乎沒有什麼要求。在前半個月,她剛剛踏入這個家的時候,少華已經按她的喜好將屋子改頭換面過一番了。唯一沒興師動眾的,是一些古典的擺設和大體上的風格。其實簡希是個挺隨性的人,不嫌棄古樸,也不排斥新穎,牆紙顏色再暗沉也無所謂,而今只不過是她吹毛求疵,想把話題引到一個歡悅的聊天氣氛上,講不定大灰狼就放過她了。
但是沈少華從小就知道如何與上司斡旋爭鬥,如何跟下屬走懷柔政策,作為一個商業和軍事的兩大領域的才子,簡希這一點小小的心思,已被他琢磨透。
現在由着她鬧一鬧,只不過想知道她腦子裏想着什麼。
因為今晚她看上去存了點心事。他覺得很可能是那個姓路的編輯跟她說了點什麼,這才讓她面對自己的時候微微走神。他不喜歡兩人在親熱的時候,她卻心不在焉地想別的事,大概世界上任何一個男人都不會喜歡。
少華摸摸她的腦捏,再捏一捏她的臉,威脅笑道:「如果不說就是沒事了,沒事的話我們就……」
簡希還真想說『應該沒什麼問題了』,但被他這麼一威脅就惶悚了。腦中像是開火車似得,轟隆隆一陣嗡鳴,突然某個白光亮起,靈光炸開:「對了,我聽說你收集過我的文章?」
沈少華突然頓住了在她頭上肆虐的手,一貫沉寂的心猝不及防的跳了。
她是怎麼知道的?
是誰告訴她的?
顧喬梁,還是康叔?
他在心裏蹙眉想了想……應該是那個姓路的編輯。當初通過關係把簡希介紹給他的時候,就把珍藏許久的剪報拿出來給他過目過,這才得到他的賞識,同意簡希進報社工作。
若不是聽說這位姓路的編輯是個軟硬不吃的,他也不願意把有關於簡希的東西拿出來。只是沒想到這個編輯還是個大嘴巴,竟然被他抖出來了。
那麼,她從他進門開始就有點心神不寧的樣子,就是為了這件事?
而簡希呢,她在話一說出口就頓悟到,為什麼從少華回來到此刻面對面聊天,她的紅心始終像一座壞掉的老鍾,咔嚓咔嚓沒個規規整整的停息。
她竟然這樣在意他收集剪報的事情。簡希活到現在,除了在意親人的一舉一動,即便連陸雙雙和高珩她也從未關心入毫釐。但現在僅僅因為他收集一些她寫的文章的事(普通人也會有收集的習慣,或是文章,或是郵票,這不算什麼大事,頂多就是個小愛好)
所以說,簡希為了這個小愛好,心緒混亂到自己也沒發現的地步,可見少華在她心裏的地位大約已經從喜歡的人,升級到水乳相溶、密不可分的親人了。
從愛人變成親人,簡希的心裏有愛,更有溶為骨肉的牽絆,就像血緣這一東西,走到哪裏都是不能否認,不能擺脫的事實。這一生一世,仿佛註定緣牽一線,生死相隨。
腦中凌亂的思路被慢慢理順之後,簡希也想通了許多事,在少華的臉上停頓幾秒,對着默然無言的人,再次笑道:「你不要多想,我只是想看一看,想知道你多久前開始收集了。」
因為多久前開始收集,也就代表着多久前開始喜歡。
少華沒有反對,也沒有起身下床到某個柜子前。只是淺淺轉身,從另一邊的枕頭底下抽出了……它,或者是它們。
那份薄薄的剪報。
「你發表的不多,我已經儘可能收集過了,都在這裏。」少華把它們裝裱得很漂亮。一張一張都用很薄的玻璃貼在本子上,像是市面上那種金裝來送人的收集本。只不過人家也許是價值連城的古代錢幣,他收集的卻是一張張破舊的報紙雜誌。
從踏入學堂開始,她的幾篇在校刊上發表過的小詩歌,到步入社會,刊登過關於生活的雜文隨筆,都一一被錄入此間。若是曾經在報刊上明登的文章倒是挺好找的,那窩在校刊上小角落裏的詩歌都能被他發現……
除卻點評他確實有毅力之外,只能說他關心她到這份田地,不願遺漏她一絲一毫的想法。
因為一個人的文章和字裏行間透露的情感、觀點,就能完完全全體現這個人的思想、性格。
這也是沈少華為何會如此了解她,比她自己還要了解。
簡希撫摸着穿着金碧外衣的『襤褸乞丐』們,吸了吸鼻子,竟然有點小姑娘般的感動:「都破成這樣了,還收着。」
少華笑了笑,同時覆上她的手,兩人依靠在床頭模樣,像極了一對老夫老妻看往昔年輕歲月時的照相。
「在我眼裏,它們無比珍貴,千金不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