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車的時候,邵雲拉着甜甜要做他旁邊,可甜甜哼一聲,把那束佔地方的玫瑰花放在副駕駛座上,自己跟白雪還是坐在後座,邵雲就是個職業車夫,拉着她們上路。
白雪覺得自己在這車上是顆非常亮的飛利浦燈泡,邵雲從後視鏡里時不時看一眼,看的她都不好意思了。
她把手機拿出來編寫文字,然後遞給甜甜看。
——甜甜,你跟邵雲在一起了?吵架了?怎麼還不和好啊?
莫甜甜又氣又急,錘了白雪一下,白雪想了想,又給她寫道——你跟他說句話吧,看邵醫生可憐的……我睡一會兒,不用理我哦!
邵雲當然不知道車後座上兩個女孩在嘀咕什麼,他總是忍不住要分神去看看甜甜,看看她氣色怎麼樣,過得好不好,有沒有……也在偷偷看他。
白雪就真靠着車門睡了,其實哪裏有睡着,心裏想的是那個半夜做噩夢在她懷裏哭的聖寶寶。
身邊有個莫聯聖,總讓白雪慶幸自己這小半輩子過得順風順水,爸爸媽媽加上哥哥,把她保護的很好,從未讓她體會過如莫聯聖那般難以言說的痛苦。
不願說也就不說了,她並不是個追根究底的姑娘,難道要人家撥開心裏的傷口讓你看個清楚明白才說明人家愛你不能沒有你麼?
白雪不這樣認為,她不覺得被忽視,反而在等着那個男人滿身疲憊的回家後,能靠在她懷裏喘口氣,什麼都不說,哭上一會兒也行。
她迷迷糊糊想這想那的,過了一會兒,可能是邵雲估計她已經睡着了,偷偷摸摸的朝甜甜說話:「你也睡一會,到了我叫你。」
「不用!你不要管我!」是甜甜傲嬌又變扭的聲音。
「甜甜其實我挺高興,你今天能想起我。」
「……」甜甜停了停,急躁低吼,「邵雲你別想歪!」
「……」聽不到邵雲的聲音了。
白雪差點笑出來,兩個人這樣吵吵鬧鬧的,什麼時候能和好?還是應該再勸勸甜甜,邵醫生多好啊,她還記得他溫柔的給白球球檢查身體,體貼的給白球球蓋上遮羞布,還讓漂亮忽視帶她去洗澡。
忽然車身一歪,白雪眼還沒睜開就往甜甜那邊倒去,聽甜甜哎呦一下,她們倆又往白雪這邊歪,白雪的腦袋咚一聲撞在門窗上,疼的眼冒金星,只見窗邊快速閃過一輛車,邵雲大喊:「抓住,抓住!」
甜甜想保護白雪,白雪也想保護甜甜,兩個姑娘抱得緊緊的,手裏抓着車內能固定的東西,最後一波衝擊砰的響起,車頭撞上了路邊綠化帶的樹木,瞬間扁了下去,也停了下來。
車內的安全氣囊沒打開,邵雲緩緩轉過頭來,問說:「你們沒事吧?」
甜甜張嘴就罵:「邵雲你是想讓我死在這裏嗎?小心我哥扒了你的皮!小白你沒事吧?有沒有傷到哪裏?邵雲你……啊!!」
還沒罵完,就見一道血從邵雲的頭髮里淌出來,流速很快的滴在他的衣服上,甜甜嚇得尖叫起來。
邵雲還笑,說:「你挺精神的,幸好。」
白雪也想尖叫,可她這時不能慌的,她忙試着推開車門,拉着甜甜要下去,可甜甜卻嗚嗚的哭了,死活不下車,還往前撲,滿手都是邵雲的血。
白雪一看,也不管是不是會被莫聯聖扒皮抽筋了,一個電話過去。
莫聯聖一看,心裏又一跳,覺得今天不是個出行的好日子,接起來一聽,氣炸了,怒吼:「白雪你給我呆在那一步也不許動!」
白雪縮着肩膀掛了電話,莫聯聖給邵雲他爸的醫院去了電話,讓救護車馬上過去。然後自己掉頭也趕過去。
他們離得挺近,莫聯聖比救護車先到,一看邵雲滿臉血,懷裏塞着一個莫甜甜哭的天昏地暗,額角抽抽,見他家兔紙隔着老遠朝他揮爪子。
邵雲哄着甜甜:「我沒事,你別哭了。」
「胡說!好多血!嗚嗚……你會不會死啊?」
「怎麼回事?」莫聯聖抿着嘴攬過白雪從頭檢查到腳趾頭,確定她是真的沒事,才鬆了口氣。
「我剛剛打了個瞌睡。」邵雲不好意思的說。
「疲勞駕駛?」莫聯聖差點一拳揮過來,看他一臉血才放過一馬,彎下腰檢查了一下邵雲的傷勢,說:「你自己是醫生,知道怎麼自救吧?救護車待會就到,白雪我就帶走了。」
「哥,是我讓他們陪我來的,你要罵罵我好了。」
莫甜甜期期艾艾等着挨罵,卻聽莫聯聖說:「莫甜甜,你留在這裏陪邵雲。」
邵雲對着甜甜的後腦勺嘿嘿笑了,笑着笑着嘴角直抽氣,不知道哪裏疼。
甜甜骨溜溜把車裏的玫瑰花和鮮蝦燒賣拿下來,對莫聯聖說:「哥,這是給阿姨和凱哥哥買的。」
那束花還好,整理一下包裝紙就行,可那盒燒麥之前以為車身晃的太厲害,直接從台子上摔在地上,估計是摔爛了。
甜甜一看,啪嗒啪嗒往下掉眼淚,既怕哥哥罵她,又怕哥哥不理她。
白雪偷偷扯他的手,莫聯聖一點也沒猶豫的把她塞進車裏,頭也不回留一句:「不用了。」
等他的車都開遠了,甜甜才看着自己腳尖,輕輕哦了一聲,這一聲讓邵雲心都碎了。
這邊白雪也不好過,坐在車裏大氣都不敢喘,低頭玩手指頭,玩了半天都沒人要理她,她就偷偷摸摸把小手放在旁邊男人膝蓋上蹭了蹭,男人的膝頭與女人相差很多,骨骼剛毅踏實,並不是那種肉嘟嘟的手感,她又摸了摸,嘿嘿笑了,扭頭亮一枚自以為最美的笑容,問他:「阿聖你生氣啦?」
雖然是廢話一句,好歹也是在哄他了。
莫聯聖卻還是一臉冷漠,沒有揮開膝頭的爪子,也沒看她一眼。
白雪訕訕收回手,決定不再招惹他。
上山的路並不好走,下車後,莫聯聖牽起了白雪的手,帶着她走過一級一級的石板台階,山上濕氣大,石板很滑,白雪像是他的小尾巴,一聲不吭,走得很好。
這麼多年,第一次有人與他一道過來。
莫聯聖每年都要從蔣峰那裏拿走一個打火機,除開第一年,往後的這些年,每到這時節,蔣峰都會主動把東西送到他手裏。
他點火,點了蠟燭,用手一點一點拂乾淨墓碑上的灰塵,心情無比沉重,低頭看照片。
白雪蹲在後面,把石縫裏長出來的雜草摘掉,然後,看見旁邊莫聯凱的墓碑。
她仔細瞧了瞧上面的照片,再偷偷看了看莫聯聖,可莫聯聖的臉一直低低的,她伸手學着他的樣子,用手一點一點拂乾淨上面的灰塵,指尖摸了摸莫聯凱的照片,照片裏,他很嚴肅,就如同莫聯聖每天在辦公室里的樣子。
「這是我哥哥。」莫聯聖在這邊也點上蠟燭,幽幽開口。
白雪第一反應是——恩,他也不是什麼都不跟我說的,瞧,他都主動告訴我了!
她把自己縮的小小的,山里呼呼吹着大風,她有些冷,往他懷裏鑽,輕輕說:「哥哥好。」
莫聯聖把大衣披在她身上,往地上鋪了一張報紙讓她坐,然後拿出事前買好的東西。
他也買了花,薔薇花。
也買了燒麥,鮮蝦燒麥。
他和白雪圍成一個圈,中間燒着紙錢元寶什麼的,做過很多遍了,熟練的避開風,把黃紙一層層往上疊,還用小樹枝架起空間,讓空氣進去,火燒的更旺,把每一張紙錢都捎給他惦記的人。
白雪的眼睛被煙熏的通紅,不知是難過還是難受,就這樣一直流眼淚,咬着唇心裏跟莫媽媽和莫哥哥說話,等燒完後莫聯聖才發現這姑娘變成了一隻小髒貓,滿臉都黑乎乎的,被淚水糊的髒兮兮的臉只剩一雙通紅卻清亮的眼。
「哭什麼,傻瓜。」他朝她勾勾手,白雪往他那裏挪了挪,肩膀挨着肩膀坐好。
莫聯聖拿起一顆燒麥,自己咬一口,再往她嘴裏塞一個,白雪嗚嗚說不出話指着莫聯凱的墓碑。
莫聯聖說:「吃吧,我哥吃不到的。」
那麼蒼白的妥協,白雪輕輕嗯了一聲,咽下肚的食物沒有了原本的香甜。
相反有些苦澀。
莫聯聖也摸了摸莫聯凱的照片,他說:「你今天還覺得林偉人不錯嗎?」
白雪立刻搖頭,「哪裏是不錯,簡直是令人討厭。」
「我媽死得早,那時候我跟我哥還小,組織上就給莫樹平安排了林偉,他們差了一輪,可林偉一點不情願都沒有,三個月後就嫁了進來,很快就懷孕了。」
白雪同仇敵愾,把燒麥當林偉狠狠的咀嚼。
「雖然一開始她對我們還不錯,但我和我哥都不喜歡她,我們是雙胞胎,他就比我早出來幾分鐘,想什麼甚至不需要說,彼此就知道,我們天天調皮搗蛋,就是不要她管,後來有一天,我跟我哥藏在二樓,她上來找我們,我們倆突然冒出來嚇她,她當時四個月的肚子,一個沒站穩就要往下摔,不過她挺精明的,伸手抓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