型月死徒的千年物語 第十章:銀色之書

    他們已經離開安科納城三天了，自以為天衣無縫的斯波萊托公爵在最後時刻被莉塔操縱了心神的多米尼克所殺，伊薩克透過以魔力實況模擬出來的暗殺場景，欣賞到了他以扭曲容顏倒地而亡的姿態。

    如果他能夠關心一下多米尼克脖子上佩戴的東西，那麼就一定會發覺是一件魔術禮裝。藉助它，就可以短暫御使持有者的行動。

    但對魔術一竅不通的掌旗官，以及志得意滿的公爵都完全沒有去注意到。

    縱然只是略低一籌，也足夠要了他們的命。

    但安科納和斯波萊托就算是再度炸翻天也與他們無關，摸着夜色，以魔術驅使守衛們打開城門，然後便毫不猶豫的駕着剛奪來的馬車離開。

    沿着大道，一路北上。

    他們下一個目的地便是拉文納城。

    在第四個黎明降臨，金色晨曦照耀原野，拉文納的輪廓在一片濕潤沼澤地的邊緣緩緩浮現。他有將近10米高的城牆，環繞着八十多座比城牆還多出5米的塔樓，如果將安科納比作一匹灰狼，拉文納便是一隻猛虎。高聳牆垛下，灰色石岩灑下沉重陰影。

    伊特魯里亞人建造了這做城市，拉文納（）一名的由來據說源於台伯河畔的伊特拉斯坎文明（）。

    狄奧多西大帝的次子，西羅馬皇帝霍諾留斯便將都城從米蘭遷於此地，在當時，永恆之城羅馬早已失去了往年的輝煌，而且羅馬的地理位置也並不利於防守。而拉文納城牆堅實高聳，周圍被沼澤地環繞，易守難攻。因此，這座當時有5萬人口的城市便開始了他的輝煌。

    無論是西羅馬崩潰後佔據此地的蠻族軍閥奧多亞克，或是東哥特王國輝煌的締造者，狄奧多里克大帝，都圍繞着這座城市展開了爭奪。狄奧多里克用了4年，讓飢餓的守軍投降，他同意以奧多亞克的共治者身份統治意大利，但當十天之後，慶祝合作的歡宴上，上演了一出謀殺劇。

    狄奧多里克拔出劍，走向他的對手。

    「上帝在哪裏？」

    奧多亞克高呼着。

    「這就是你曾經對我做過的」

    東哥特王殺死了他對手，將他的妻子餓死在監獄裏，把他的兄弟從教堂里拖出來斬殺，派人捉回他逃難在外的兒子並處死。

    在這場謀殺劇的近百年後，東哥特人也迎來了末日。查士丁尼大帝的名將貝利撒留將軍征服了東哥特，另一位名將納爾西斯在卡西林納姆之戰中殺死末代國王托提拉，東羅馬也將總督府設立在拉文納，於此統治着全意大利。拉文納短暫成為東正教在意大利自治教區的牧首區，雖然很快被撤銷，但拉文納大主教也有了在意大利僅次於羅馬教皇的地位。

    「這裏可是教皇的領地，莉塔。」

    「我當然知道，不必擔心，小心行事就不會被聖堂教會抓住」

    丕平擊敗倫巴第人之後，便將羅馬到拉文納的全部土地贈予教皇，因此教皇在日後也同意查理曼將拉文納無數的珍貴藝術品和財富運走，去裝飾他的新首都亞琛。

    比起安科納，這裏是一座沉澱着昔日餘韻的偉大古都，滿載陰謀、謀殺、榮光和輝煌的城市。

    繳納了5個迪納里銀幣後，守衛便放他們進了城。

    清朗微光照耀下，屋檐上的晨露靜靜閃爍。一塊塊青石板拼湊成完整的大道，兩旁是頂部呈三角狀的屋宇，平平整整的往遠處蔓延。最高聳壯觀的兩座建築，分別是狄奧多里克陵墓以及羅馬貴婦加拉·普拉奇迪婭之墓。

    許多穿着華麗法衣的教士從他們身旁掠過，伊薩克不安的偷瞄着他們，但教士們都一如往常，毫無異樣。看來他們並沒有能夠發現魔術師的能力，但伊薩克還是充滿了擔憂，即時現在沒人會找到兩人，可這裏依然是教會的主場。

    看向街邊，引水渠道內有清流淌過，這長達七十千米的溝渠也是由圖拉真皇帝下令建設的。經過不斷的修整，至今還在使用。

    「我們要去哪裏？」

    「先去見一個我認識的人」

    「你的朋友？」

    莉塔·蘿潔安一直是獨立獨往的，和她相處了好幾個月，從未看見過她和任何友人有過聯繫和通信。伊薩克幾乎都認定她在意大利完全沒有熟人，沒想到在拉文納卻有熟悉的朋友，實在是大大出乎了自己的意料。

    「不是朋友，是一個老頭，只不過相識而已」

    「他是魔術師？」

    莉塔笑了，她回答。

    「他非但不是魔術師，還是個教士」

    這句話讓伊薩克錯愕了，即使是在魔術協會和聖堂教會停戰後，雙方都是關係緊張，私下衝突不斷。而現在兩方是一直處於互相殘殺的狀態，見面不打起來已經算不錯了，怎麼會有教會的人與莉塔·蘿潔安這種隨心所欲的魔術師互相認識？還能不擔心對方告發自己，光明正大的去拜訪。

    「別奇怪，他不是公教會的一員」

    「即使是正教會修士，也不可能對魔術師友好的吧。」

    「你猜不出來？」

    「這樣神神秘秘的，我怎麼可能知道呢？實在是猜不出來」

    兩人一邊說着，一邊從聖維萊塔教堂前方穿過。

    「他是阿里烏斯派的信徒，極其憎惡正統派十字教」

    「阿里烏斯派？難怪」

    當初君士坦丁大帝皈依基督教時，正處於教會兩派處於爭端的狂風暴雨時期，阿里烏斯是亞歷山大里亞的一位神父，他否定三位一體中聖子的地位，因為阿里烏斯能言善辯，很快就積累了一大批支持者。大公會議就是在這個情況下，被君士坦丁所設立出來的，第一次會議商討而出的尼西亞信經，成為了正統十字教的綱領。

    但君士坦晚年態度突然改變，而他的兒子，君士坦提烏斯二世也支持阿里烏斯派，強迫放逐了正統派的亞大納西主教去高盧。並且派出一位哥特裔羅馬公民，聖烏爾菲拉斯去向日耳曼蠻族傳教，他發明了哥特字母、翻譯了哥特語聖經，讓哥特人和日耳曼民族皈依了阿里烏斯教派。

    然而在羅馬帝國，阿里烏斯派在狄奧多西一世統治時期徹底失勢，正統派十字教的地位再也沒有發生過動搖。但信仰阿里烏斯派的蠻族人，和羅馬帝國的衝突也已經不可避免。

    「不過我記得，最後一位信仰阿里烏斯派的君主是倫巴第國王格林瓦德，都是300年前的事情了，居然還有人信仰。」

    「我也不明白為什麼，但不得不讚嘆他信仰堅定」

    她突然停下。

    「我們到了」

    這間毫無特色的民居房門半掩，莉塔絲毫不在意地推開大門。

    採光不良的室內顯得有些陰暗，遠遠看上去所有的家具都像堆積着一層灰，所有的擺設都毫不注意整齊和潔淨，只是勉強屬於不髒亂的程度。

    書稿零零碎碎的堆積在矮小的書櫃中，桌子上堆滿了各類雜物，一本裝訂好的書籍上，密密麻麻的擠着以鵝毛筆書寫的黑色文字，稍微湊近些查看，這些字母前前後後都連在一起，很難看清。

    這種書寫方式屬於加洛林文藝復興之前的法蘭克貴族學者，由於太難以分辨出來內容，早就在文學改革中被拋棄了，但這位老修士還在沿用。

    不得不說，他的生活習慣和他的宗教信仰一樣古老，或者說陳腐。

    「是誰來擅自闖進我這個老人的家？」

    從內部的房間，一位灰袍老者徐步走出，他滿臉不悅的掃視着伊薩克，在看到莉塔之後，他才露出有些詫異的神情。

    「原來是你，又來找我做什麼？」

    「霍休斯，你應該知道的吧，我來取回我的東西，還有你承諾的代價」

    老者緩緩坐下，佈滿皺紋的眼皮下，是一對依然容光煥發的雙眸。

    「原諒我記憶力有些下降，借期的確是到了。」

    他彎腰在書堆中搜索了一會兒，伊薩克看着動作遲緩的霍休斯，擔心他突然一下子腰部便不堪重負。掉落的稿紙墜在地上，揚起一團團塵埃，多到連莉塔也忍不住伸手在鼻子前揮舞着。

    當他拿出一份書稿，將封皮撤下後，才顯示出這份書卷的華麗全貌。

    書卷的紙張是以染成紫色的精緻羊皮紙所裝訂而成，在神秘的紫色紙張上，以金色或是銀色的文字以流暢的端莊字體書寫着，看上去是一本古舊的書卷，但無比美觀工整。

    「這東西是？」

    「阿爾根特烏斯書卷（），最絢麗的哥特文學作品，也是最古老的哥特語聖經抄本，這本書卷的名字含義為銀色之書。它被阿里烏斯教派的人所使用過，如果用於對抗聖堂教會的洗禮詠唱，效果就萬分顯著。」

    莉塔從霍休斯手裏接過書卷，翻看了裏面的書頁，確認完好並且是原本後，才滿意的收下。

    「你已經抄錄完了？」

    「最近剛剛抄錄下來的，是以紙稿的形式，正準備把紙稿內容復原到嶄新的書卷中去」

    他想展示下自己抄錄的成果，但伊薩克看了看莉塔那不感興趣的眼神，還是謝絕了他。

    「原本沒問題，我就收回了。不過霍休斯，你答應的報酬呢？我可不是無償借閱給你使用的。」

    她追問道。

    「我可沒有忘記」

    霍休斯從座位上站起。

    「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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