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順着這條路不斷奔跑,直到見到一根向上的排水管道,安陽陡然停了下來。
「從這兒上去!」
排水管道上有許多嵌入牆中的借力點,可以很輕鬆的上去,上方是一個接近一米直徑的圓形管道,一切都與劇情中一模一樣。
娜迪爾率先鑽進去,鮑爾緊隨其後,安陽在最後面,管道後面是一個房間,充滿昏黃的光芒和潤滑油的味道。
安陽打量了下,這原本是一個儲油罐,可更像個機械控制室,四周都是老舊的金屬,有上下兩層,上層只有最裏面的一圈走廊,有着欄杆卻沒有樓梯,不知該如何上去,牆壁上則掛着許多神秘的裝飾、刻着各種奇怪的壁畫,整體透着一種古老的味道。
給人的感覺不像是在一艘由頂尖科技製造的巨型飛船內部,而是在一個宗教的山洞內。
上層的欄杆內躲着一道身影,在黑暗中睜着一雙眼睛打量着他們。
安陽鬆了一口氣,總算沒走錯!
畢竟原劇情中是曼恩發現的這裏,他也都是誤打誤撞,如今曼恩不在,他還真怕找不到這狡猾的老頭。
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嘶吼,變異人追了過來。
娜迪爾連忙抓住管道的門想按下來,卻無論怎樣都按不動,鮑爾眼睛一掃,拉下旁邊的一根機械閘,管道的門頓時閉合,娜迪爾握住輪盤旋轉兩圈將門鎖上。
咔咔!
鮑爾還不放心,又抓起一根鋼管卡了進去。
二人這才鬆了口氣,開始打量房間。
前面有一張桌子,上面放着一個筆記本和一支筆,明顯有人在這裏生活。
娜迪爾發現了老頭,朝上方指了指,鮑爾立馬轉身注視着他,安陽也抬起了槍口,幾人都默契的沒有說話。
老頭立馬舉起手,大喊道:「放鬆,放鬆,好嗎?我沒有武器,我沒有武器!」
安陽沒有放下槍,至於為什麼,嗯,因為原劇情中的鮑爾就是這樣的。
老頭很快反應過來,一邊向右走一邊說:「請原諒,請原諒我的反應不及時,來……」
安陽的槍口隨着他的身影而移動,儘管在他看來這樣的行為完全沒有意義,或許是一種惡趣味在作怪。
老頭動作麻利的連續拉下幾個機械閘,隨着咔咔的聲音響起,一盞盞氙氣燈開始亮起,明亮的光芒頓時充滿了整個房間:「好了,你們可以將這兒當成自己家。」
氙氣燈越來越亮,映照得房間猶如白晝,卻更顯得老舊了,尤其是已鏽跡斑斑甚至長滿青苔的牆壁。
鮑爾凝視着這一切,內心升起一陣寒意,這可是合金著稱的飛船啊,怎麼會腐朽成這樣?
沉默良久,他又望了安陽一眼,接着問老頭:「你住在這兒?」
「是誰在說話?什麼?」老頭一臉茫然的四下尋找着,他已好久沒和人交流過了。
鮑爾表情竭力保持着平靜,面色不改,又重複了句:「你住在這兒?」
老頭這才看見他,連忙說:「我知道,我知道這兒看起來不怎麼樣,但是……它們進不來!除非我想讓它們進來!」
鮑爾問:「你為什麼會想讓它們進來?」
老頭將頭縮在欄杆後面,一系列行為幾近神經質,壓低聲音說:「因為我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人活着……」
鮑爾抬頭凝視着他,又問道:「你見過其他飛行員嗎?」
老頭說:「沒有……很久很久都沒見過了。」
鮑爾突然說:「你為什麼不下來我們好好聊聊?」
老頭臉色頓時一沉:「你以為我活到現在是靠信任別人嗎?」
「等等……」他轉身不知道做了個什麼,又說:「我想問你們個問題,你們想去哪裏?」
鮑爾回答道:「反應堆機架,你知道怎麼去嗎?」
「是的,我知道。」老頭開始向左走,「你們為什麼會想去那裏,噢……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是剛醒來的,哈?那你餓了嗎?我會烹飪!」
安陽無語的聽着他們的對話,還有神態動作之類的,感覺完全不似正常人的邏輯,偏偏兩人聊得火熱。
或者說在這艘飛船中的,要麼是剛醒來因為深眠後遺症影響了神經的,要麼就是活得太久被壓抑得不正常的!
安陽其實可以用槍逼着老頭下來,但他沒有這麼做,因為他想借老頭之口徹底讓鮑爾明白一些事情,而且任務並不是一切,他還需要在這個世界獲得更多。
「呼,嗤嗤……」
一陣幽藍的火焰升起,這個房間還連通着燃氣管道,上方幾根鐵鏈子吊着一個鍋,從中傳出油沸騰的聲音。
「我真想好好款待你們,可當你只有電機潤滑油可用的時候,是很難做出什麼美味的,但如果我們能發揮想像……瞧,美味出爐了,聞起來有點像……植物和黃油,扯淡……」
娜迪爾四處打量着,鮑爾則走到牆角扣弄着牆上的青苔,表情越來越凝重。
「你醒來多久了?」
「噢……讓我想想……今天星期幾了?星期二?我也不知道!美味出爐了,咱們吃飯吧,這可是健康食物。」
老頭將兩個鐵盅放進一個箱子裏,用繩索吊着放到地面,同時招呼着三人。
安陽坐在一旁不為所動,原劇情中鮑爾、娜迪爾和曼恩就是吃了老頭的食物,最後被迷暈吊起來綁住,差點成了老頭的盤中餐。
其實也怪不得他。
人有本能,也有理智,一個對應着生存,一個對應着思想,這艘飛船實在太黑暗了,處處充滿着恐慌和死亡,可世間總是矛盾的,尤其是在神經都百倍緊張、壓抑的情況下,這種矛盾就更是被放大了。
有人為了生存而不擇手段,亦有人為了使命而放棄自我,老頭是前者,鮑爾是後者,所以他能成為主角。
鮑爾端起水放在嘴邊,猶豫了下又放下,問娜迪爾:「這樣安全嗎?」
娜迪爾掃了他一眼:「相對什麼而言?」
鮑爾說:「外面那群怪物……會不會有什麼東西爬出了你們的倉庫或者實驗室之類的?」
娜迪爾堅定的搖頭:「不!絕不可能!」
鮑爾又說:「那就是有某種類似生命的物質被帶上了飛船,諸如此類……」
娜迪爾微微搖頭:「或許有些東西是一開始就在飛船上的,並是我們一同進入了深眠倉……」
「什麼意思?」
娜迪爾深吸了口氣:「我相信是因為某種催化劑,某種存在於咱們能量供給管道內的人工合成酶,它能夠幫助我們調節自己的身體,以適應坦尼斯星球上的氣候環境。依我所見,那些東西藉此適應了這艘飛船。」
「你是說它們其實是變異了的乘客?」
「是的,它們身上的某些原始基因發生了變異!」
「好吧,那為什麼它們變了而我們沒有?」
娜迪爾掃了一眼安陽:「我認為他並沒有騙我們,那些東西醒來的時間比我們要長很多,要知道它們和人類的差別太大了,這可是個漫長的過程!」
老頭一直在觀察着他們,不由一陣心急,因為二人並沒有吃東西的打算,於是他出言打斷他們以降低他們的注意力:「你們不知道這艘船發生了什麼事嗎?」
鮑爾抬起頭:「你知道?」
老頭點頭,聲音嘶啞而低沉:「當然,我已經來這裏很久了,我知道我所見到的一切。」
鮑爾驚訝的抬起頭。
老頭咧嘴一笑,走到一處壁畫前,壁畫中刻着一個簡陋的飛船飛向一顆由亂糟糟的線構成的星球,他用手指着這幅圖,呼吸急促起來,眼睛越睜越大。
他的神色逐漸癲狂,卻壓抑着,壓抑着。
「砰!普天同慶!」
「這個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發明升空,極樂世界號宇宙飛船,星星之火點燃了地球英雄們的天堂路!前往以前任何人造機器都不曾到達的星空深處進行探險……」
老頭換了個地方,金屬牆壁上刻着無數密密麻麻的長方形線條,中間畫着一個小人,隱約能分辨出這是休眠倉。
「然後咱們睡着了,睡得是那麼的沉,這是以前從未挑戰過的事情,只剩下三個印第安人操縱飛船……」
「飛了不久,飛行系統一切正常,這個大傢伙在宇宙中飛速前進,三個印第安人出現了深眠後遺症,但只是良性症狀,他們沒人在意,直到他們收到消息……」
鮑爾立馬問:「什麼消息?」
老頭停了下來,像是沒聽到他的話一般:「對了,你們知道什麼是深眠後遺症嗎?」
鮑爾低頭想了下,睜開眼睛說:「軌道功能障礙綜合症!」
「真是個合格的飛行員,但你肯定沒見過,讓我說給你聽,如果你得了這種病,開始你的時候你會發癢,顫抖,然後身體慢慢沸騰,最後產生妄想症,神經紊亂直至癲狂!」
老頭幾乎是吼着說完這句話,忽然又平靜下來,轉身拿出一個留聲機,開始猛烈的搖動手搖發電器,直到裏面傳出模糊的聲音。
「你們是僅存的人類了,祝你們好運,上帝保佑,一路順風……」
「哈?來自地球母親的最後訊息,用隻言片語的鼓勵,告訴他們萬物滅絕!」
娜迪爾和鮑爾睜大了眼睛!
唯有安陽坐着不動,這段話他早已在家中聽過無數遍了,尤其是以旁觀者的角度,心中早已不起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