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清小住三天,才返回咸陽。全//本//小//說//網
現在項少龍已完全清楚小盤的心意,為了保持王位,他對殺人是絕對不去手軟的。
雖然很難說他敢否對付自己,但經過臨淄的教訓,項少龍再不敢掉以輕心。
他保持每天天亮前起床練刀的習慣,更勤習射。
從烏家和荊族的子弟兵中,他們挑了三百人出來,當然包括了烏言着、荊善這類一級好手,配備清叔改良後鑄制的鋼刀強弩,又由項少龍傳他們鋼針之技,日夜操練。
烏應元等則開始分批撤走,今天是輪到烏廷芳、趙致、周薇、善蘭、田氏姐妹、鹿丹兒、項寶兒等人,臨別依依,自有一番離情別緒。
項少龍、滕翼、荊俊和紀嫣然陪大隊走了三天,才折返牧場,只覺牧場登時變得冷清清的,感覺很不自在。
晚膳時,騰翼沉聲道:「烏應恩可能就是那個叛徒。」
眾人均感愕然。
烏應恩乃烏應元的三弟,一向不同意捨棄咸陽的榮華富貴,但仍沒有人想到他會作小盤的內奸。
紀嫣然道:「我一向也很留意這個人,但二哥怎能如此肯定呢?」
滕翼道:「因他堅持要留下來管理牧場,待到最後一刻才撤走。這與他貪生怕死的性格大相徑庭,所以我特別派人秘密監視他和手下家將的動靜,發覺他曾多次遣人秘密到咸陽去。於是我通告陶公,着他差人在咸陽跟蹤其家將,果然是潛到王宮去作密報。」
荊俊狼狠罵道:「這個傢伙我從來就不歡喜他。」
項少龍道:「幸好我們早有防備,不過有他在這裏,做起事來終是礙手礙腳。有什麼法子可把他和他的人迫走呢?」
紀嫣然道:「他只是受人蠱惑,又貪圖富貴安逸,才會作此蠢事罷了!只要我們針對他貪生怕死的性格,加以恫嚇,並讓他明白儲君絕不會讓人曉得他在暗算你的秘密,保證他會醒悟過來。」
滕翼皺眉道:「不要弄巧反拙,假若他反向儲君報告此事,儲君便知我們對他有提防了。」
紀嫣然秀眸芒閃閃,嬌哼道:「只要我們將他的妻妾兒女立即全部送走,他還敢有什麼作為呢?這事交由嫣然去處理好了。」
項少龍見紀嫣然親自出馬,放下心來,道:「明天我們就要回咸陽去,誰留在牧場看顧一切。」
紀嫣然苦笑道:「紀嫣然留下吧!否則烏果恐難製得住三爺。」
項少龍見雖然不捨得,也別無他法,時間愈來愈緊迫了,尚有三個月就是小盤登基的大日子,一切都是會在那幾天內解決。
項少龍回到咸陽,第一件事就是入宮見小盤。
小盤如常地在書房接見他,還有李斯陪在一旁。
行過君臣之禮後,小盤道:「李卿先報告目下的形勢。」
李斯像有點怕接觸項少龍的眼神,垂頭翻看几上的文卷,沉聲道:「呂不韋大部份時間都不在咸陽,名之為監督鄭國渠最後階段的工程,事實上卻是聯繫地方勢力,好能在朝廷有變時,得到地方的支持。」
項少龍故意試探他道:「管中邪呢?」
李斯仍沒有朝他瞧來,垂頭道:「管中邪剛被儲君調往韓境向韓人施壓,除非他違令回來,否則儲君加冕之日,他理該仍在遠方。」
小盤淡淡道:「這人的箭術太厲害了,有他在此,寡人會寢食難安。他身旁的人中,有寡人佈下的眼線,只要他略有異舉,就會有人持寡人的聖旨立即將他處決。」
李斯迅快的瞥了項少龍一眼,又垂下頭去,道:「現在雍都實際上已落入繆毒手上,他的部下數增至三萬,盡佔了雍都所有官職。」
小盤微笑道:「寡人是故意讓他坐大,使他不生防範之心,然後再一舉將他和姦黨徹底清剿。哼!就讓他風流快活多一會吧!」
李斯首次正眼瞧着項少龍道:「照儲君的估計,呂不韋會趁儲君往雍都加冕的機會,與繆毒同時發動,控制咸陽。由於都衛軍仍控制在許商的手上,而昌文君的禁衛軍又隨儲君到雍都去。變起突然下,呂賊確有能力辦到此事。」
小盤接口道:「呂賊和繆賊手上有太后的印璽,其他人在不明情況下,很易會被他們的愚弄,作了幫凶都不曉得。」
項少龍談談道:「咸陽就交由我負責,保證呂不韋難以得逞。」
小盤和李斯愕然互望。
好半晌小盤才沉聲道:「沒有上將軍在寡人身旁,寡人怎能心安,咸陽該交由滕荊兩位將軍處理,上將軍定要陪寡人到雍都去。」
項少龍早知他會有這樣反應,心中暗嘆,表面卻裝作若無其事道:「儲君有令,微臣怎敢不從。」
小盤皺眉瞧了他好半晌,轉向李斯道:「寡人要和上將軍說幾句話。」
李斯看也下敢看項少龍一眼,退出了房外。
書房內一片令人難堪的靜默。
小盤嘆了一口氣道:「上將軍是否不滿意寡人呢?很多事寡人亦是別無選擇,在迫於無奈下才採取非常手段的。」
項少龍深深地凝視着他,感覺卻像看着個完全陌生的人,輕描淡寫的道:「儲君打算怎樣處置太后呢?」
小盤一點不畏縮地與他對視着,聞言時龍目寒光大盛,冷哼一聲道:「到了今時今日,上將軍仍要為那**宮幃,壞我大秦室清名的女人說話嗎?」
項少龍亦是虎目生寒,盯着他冷然道:「這是臣下對儲君的唯一要求,你要殺誰我都不管,但卻請你念在昔日恩情,放過太后。」
小盤龍目殺機一閃即逝,卻不知是針對朱姬抑或是他項少龍而發。旋即回復冷靜,沉吟道:「只要她以後不再理會朝政,留在宮中,寡人絕不會薄待她,這樣上將軍可滿意了。」
若沒有琴清透露出來的消息,說不定項少龍真會相信他的說話,但現在只感一陣心寒。
假如項少龍是子然一身,心無牽掛,這一刻就索性豁了出去,直斥其口是心非。
但想起滕翼、荊俊、紀嫣然等數百條人命,甚至烏族和荊族的人命都在自己身上,只能忍下眼前這口惡氣。
伴君如伴虎,一個不小心,立要召來殺身滅族之禍。
這未來的秦始皇可不是易與的。
小盤語調轉柔,輕輕道:「師傅不相信我嗎?」
項少龍滿懷感觸地嘆了一口氣道,沉聲道:「儲君對應付呂、繆兩黨的事早胸有成竹,那還需要我效力呢?不若我今晚就走吧!」
小盤劇震道:「不!」
項少龍亦是心中劇震。
他這幾句話純是試探小盤的反應,現在得出的推論自然是最可怕的那一種。
小盤深吸一口氣道:「師傅曾答應我目睹我登基後才離開的。師傅怎樣不守信諾。」
又嘆了一口氣道:「你不想手刃呂賊嗎?」
項少龍心知如再堅持,可能連宮門都走不出去。裝出個心力交瘁的表情,苦笑道:「若守信諾,儲君也肯守信諾嗎?」
小盤不悅道:「寡人曾在什麼事上不守信諾呢?」
項少龍暗忖兩年的時間變化真大,使自己和小盤間再沒有往昔的互相信任,還要爾虞我詐,口是心非。
他當然不會笨得去揭破小盤對付朱姬的陰謀,微笑道:「儲君若沒有別的事,微臣想返家休息了。」
離開書房,李斯正肅立門外,見到項少龍,低聲道:「讓我送上將軍一程好嗎?」
項少龍知他有話要說,遂與他並肩舉步,那知李斯卻直至到廣場,長長的整段路都沒有說話。
荊善等見到項少龍,牽馬走了過來。
李斯忽地低聲道:「走吧!少龍!」
接着神色黯然的掉頭回去。
項少龍心中立時湧起滔天巨浪,久久不能平靜。
李斯乃小盤現在最親近的寵臣,憑他的才智,自能清楚把握小盤的心境。甚至從種種蛛絲馬跡猜出小盤的身份,至乎他兩人的真正關係,亦推斷出小盤不會放過他項少龍。
沒有了朱姬,沒有了項少龍,小盤便能永遠保持他贏政的身份。
其他人怎麼說都不能生出影響力。
馳出宮門,有人從後呼喚。
項少龍回頭望去,只見昌文君由宮門直追上來,道:「我們邊走邊說吧!」
項少龍奇道:「什麼事呢?你不用在宮內當值嗎?」
昌文君神色凝重道:「少龍是否真要到塞外去呢?」
項少龍淡淡道:「我是個不適合留在這裏的人,因我最怕見到戰爭殺戮之事,你認識我這麼久,該知我是個怎樣的人。」
昌文君默然半晌,欲止又言的道:「儲君對這事似乎不太高興,說這樣會動搖軍心。」
項少龍心中一痛,低聲道:「不要勸我了,我現在唯一後悔的事,就是沒有在兩年前走,那我對大秦的記憶,便將會是我在大草原上馳騁時,最值回味的。」
言罷一夾馬腹,加速馳走,把愕然勒馬停下的昌文君遠遠拋在後方。
一行十多騎,逢馬過馬,遇車過車,旋風般在日落西斜下的咸陽大道全速奔馳。
項少龍到這刻才真的對小盤死了心。
現在他心底唯一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如何助朱姬逃過殺身之禍。
自來到這古戰國的世界裏,他每天面對的都是各式各樣的鬥爭,鍛煉心志,任何人都要堅強,縱使對於是秦始皇,他也絲毫不懼。
但他絕不會低估小盤,因為他是這時代里最能明白他可怕處的人。在上,秦始皇是個高壓的統治者,所有人最後都要向他俯首稱臣。
最諷刺的是這巨人,卻是由他一手培養出來的。
項少龍很想仰天大叫,以宣洩出心頭的怨恨。
但他當然不能這樣做。
只有這樣,他才有希望活着到塞外去過他幸福的新生活。
假設朱姬肯跟他走,他定會帶她一起離開,以補償騙了她多年的罪疚。
項少龍前腳才踏入烏府,已給陶方扯着往內廳走去,不由大奇道:「什麼事?」
陶方神秘兮兮地微笑道:「老朋友來了!」
這時剛步入內廳,滕翼正陪着兩位客人說話,赫然竟是圖先和肖月潭。
項少龍大喜奔了過去,拉着兩人的手,歡喜得說不出話來。
圖先雙目激動得紅了起來,道:「我事先也不知道。「眾人一陣鬨笑。圖先嘆道:「說得真好,走為上着,我們剛才正是研究如何離開這風雨是非之地。」
陶方笑道:「坐下再說吧!」
到各人坐好,肖月潭道:「今趟我到咸陽,是要親眼目睹呂賊如何塌台,不過剛才與滕兄一席話後,始知少龍處境相當不妙。」
項少龍見到肖月潭,心中的愁苦一掃而空,代之是奮起的豪情,哈哈笑道:「能在逆境中屹立不倒的,才是真正的好漢子,現在有肖兄來助我,何愁大事不成。」
圖先欣然道:「見到少龍信心十足,我們當然高興,縱使形勢如何險惡,我們亦是鬥志高昂,現在呂賊敗勢已成,問題只是如何能安抵塞外,好過我們的安樂日子罷了!」
陶方接口道:「剛才圖管家詳細分析了呂賊的處境,他現在僅餘的籌碼,就只有仍握在手上的都衛軍、管中邪的部隊、一萬五千名家將和與同流合污的繆黨,至於其他一向與他勾結的內外官員,有起事都派不上用場,所以只要我們能作好部署,定可將他迫上絕路,報卻我們的深仇。」
肖月潭肅容道:「問題只是我們如何在手刃呂賊後,再安然離開。」
項少龍微笑道:「本來我還沒有什麼把握,但現在老哥來了,就是另一回事哩!」
肖月潭苦笑道:「不要那麼依賴我,說不定我會教你們失望。」項少龍低聲音道:「老哥有沒有把握變出另一個項少龍來呢?」
眾人齊感愕然。
項少龍欣然道:「烏果此人扮神像神,裝鬼似鬼,身型又與我最為相近,只要老哥有方法將他的臉孔扮成我的模樣,我就有把握騙倒所有人。以暗算明的去對付敵人了。」
肖月潭在眾人期待下沉吟舉響,最後斷然道:「這乃對我肖月潭的最大挑戰,雖然難度極高,我仍可保證不會讓少龍失望。」
項少龍一掌拍在几上,哈哈笑道:「有老哥這句話,整個形勢就不同了。我們第一個要殺的人就是管中邪,只要此人一去,呂不韋就像沒了牙的老虎,再不能作惡。」
滕翼點頭同意道:「對!若讓此人拿起弓矢,真不知有多少人仍能活命。」
陶方道:「但現在我們擔心的,卻非呂不韋而是贏政。」
項少龍談淡道:「這正是我需要有另一個項少龍的原因。」
肖月潭嘴角飄出一絲微笑,與圖先交換了眼色後,笑嘆道:「少龍確是了得,騙得我們那麼苦。」
就在這一刻,項少龍曉得肖月潭和圖先已猜到了小盤非是真的贏政。
而這正是小盤要殺自己的原因。
凡是深悉內情者,均知空穴來風,非是無因。
只有當項少龍不在人世,小盤才能根絕這害得他早晚不安的禍患。
他和小盤的決裂,是命運早註定了的,誰都不能改變。(全本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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