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霧蒙蒙,聞春意輕輕的推開窗子,她往外打量一眼,霧茫茫中,蕭瑟的秋景如幻景,少掉秋天獨有的那份瑟意。秋風撲面而來,她忍不住抖了一下,趕緊伸手把窗子稍稍拉了一下,只餘下一條縫隙用來透氣。
院子裏丫頭們已經起來了,熱水很快的端了進來。聞春意梳洗過後,就往前院行去。秋風吹來有着深深的冷意,她快步行進聞朝青夫妻的正房,那對夫妻已坐在桌子邊上,喝上第一杯早茶。聞春意跟父母請過安後,很是自然挨近金氏坐下來,伸手給倒一杯清水喝下去。聞朝青和金氏都是一臉不舍的神情瞧着她,瞧得聞春意抬眼望向他們。聞朝青低聲跟聞春意說:「雪朵,爹娘總是會護着你,你心裏不願意,一定要直言,這樣的事情,絕對不能委屈。」
聞府的人,今日要去山寺遊玩,大人們上香,年輕人賞景,孩子們才是真心去玩耍的人。聞大少奶奶已經和聞春意透過信,今日林家一樣會去山寺遊玩。聞春意笑着點頭說:「爹,我知道。」聞秀玉兄弟進來後,三人仔細打聽聞春意的穿着後,聞秀玉笑着點頭說:「雪朵這般裝扮恰好。」聞春意低頭瞧一眼身上粉彩色的襦裙,平常出門的打扮。聞秀峻挑剔的瞧了瞧聞春意的頭髮,說:「雪朵,頭上要用兩朵銀花兒,那樣顯得精緻好看。」
最小的聞秀節故意上下打量聞春意,笑眯一雙眼說:「姐姐,我瞧着你,樣樣都好看。」聞秀峻瞪眼瞧他一眼,卻見聞春意讚賞的點頭說:「恩,我又不是去賣銀頭飾,我頭上已經用了銀梳子,再來就多餘了。」聞春意還是喜歡清爽的打扮,她可受不了佩戴滿頭銀飾。近一年來,聞春意自覺自已的成長,已經少用那種鮮艷奪目的髮帶。她的少女時期,不管她願意與不願意,都已經行到最後的日子。
金氏的頭上,也只有簡單兩樣頭飾。她打量聞春意幾眼後,她笑着說:「雪朵,是什麼樣的人,就讓別人瞧見什麼樣的模樣。」聞春意聽着她的話,瞧一瞧家人的神色,她在心裏嘆息一聲,親事迫在眉睫,只怕這一次雙方要是相看不合適,隨之而來就有下一次的相看。聞大少奶奶私下裏跟聞春意說過,這戶人家瞧着一家人齊心,也許各房會有些小心思,而林家這位爺不佔長不佔小,平時又不是愛爭風頭的人,瞧着就是一個穩當的人。
從前就聽人說過,千萬不要信媒婆的一張嘴,她能把死的說成活的,活的說成會飛的。聞大少奶奶說的話,太多數都是轉述中間介紹人的話。聞春意心裏茫茫然,不管如何,只要林家這位少爺是一個有穩重的人,她都願意點了這個點。畢竟過日子,就是這麼一回事。聞春意的心裏終究有些悲涼的感受,另過一生,也許依舊尋不到情投意合的人。她很快的提醒自已,在那個山頭,唱那個山頭的歌,她從來不是那樣矯情的人。
山寺在安城外面,漫長的道路上,許多馬車奔向同一個方向。聞府八輛馬車出行,四房難得這般整齊的出行,一房人坐在一輛馬車裏面。出城後,聞春意和聞秀節湊在窗子邊,兩人向着外面打量着,兩人還時不時因為外面的風景,發出一些驚嘆的聲音。秋天的風景,瞧在聞春意的眼裏,天高雲淡心胸跟着開闊起來。聞朝青和金氏瞧着兒女的神情,兩人眼裏笑意濃濃,暗自交換一下眼神。
聞秀玉輕搖頭說:「等閒着時,哥哥帶你們出來多轉轉。」聞秀峻也是一臉嫌棄的表情瞧着聞春意和聞秀節兩人,低聲說:「幸好車裏都是自家人,要不,給別人瞧見後,會以為關了你們多少年。」聞春意很是感嘆的瞧了瞧遠處山,她伸手指着那一處,對聞朝青說:「爹,山寺就在哪裏嗎?」聞朝青往窗外打量過去,笑着輕搖頭說:「山寺,可不會在那一處,那一處也容不下山寺。」
聞春意聽他的話,很是驚訝的瞧着他,聽上去,山寺還是非常的有名,為何她會這般的孤陋寡聞,仿佛在此之前,從來不知曉它是這麼的出名。府里的人,也從來沒有當着她的面,提過山寺這個名寺。聞朝青暗自瞅一眼金氏,聞秀玉低頭輕笑起來,聞秀峻笑嘻嘻的說:「雪朵,誰會跟你一個小女子亂提山寺這個地方,各家要問姻緣求子,才會趕到山寺里來。說不準,爹爹當年相看親事時,也來過山寺。」
聞朝青惱怒的瞅一眼聞秀峻,轉頭笑着跟金氏說:「那一年,母親帶我們兄弟來山寺遊玩,山寺的風景不錯。夜裏聽着風聲,也能一夜好睡眠。」金氏微微笑瞧着他,說:「我從來沒有來過山寺,只聽過山寺的名字。這是第一次到山寺去,那裏有什麼好風景,還要聽爺細細道來。」聞秀峻輕扯一下聞春意,低聲說:「祖母一定是帶爹爹來相親的,只是不知相的人是那一家的小姐?」
聞春意衝着他直翻白眼,這大好的氣氛,那容得他瞎起鬨。她低聲說:「你管那麼多做什麼?反正不管當年爹爹來相的是誰,那個女子早已是別人的母親,說不準已經做了祖母。」往昔的舊事,何必再來提及,聞朝青那般性子的人,從來不是什麼多情的人。姐弟兩人的耳語,在車內聽得太過清楚。聞朝青瞧着聞秀峻實在無語,他和金氏這般性情的人,怎會生出聞秀峻這般不安分性情的兒子。
金氏笑着瞅向聞朝青,她和兒女一樣認為,聞老夫人那樣的人,那一年那一天帶着聞朝青兄弟出門,一定是奔着相親目的而去的,只是不知聞朝青是當事人,還是順帶的相看的人。聞朝青見個個都朝他打量來,他神色有些羞惱的瞅着聞秀峻說:「我來山寺的那一次,只跟着父兄在外院裏呆着,聽聽僧人講經,閒着時,就去瞧了瞧山寺的風景,那有什麼空閒去相看什麼人。」他這話一說出來,滿車無一人相信他的話。
聞秀節這個老實的孩子,直接問出來了:「爹,那個要和你相看的女子,她去了哪裏?」滿車的悶笑聲音響起來,聞朝青覺得聞秀節就是他和金氏所生的孩子,瞧瞧這性情,太象他們夫妻兩人。只不過他們夫妻兩人因為庶出的身份,習慣性把問題藏在心底,從來在心裏暗自猜測着,卻輕易不敢問出口去。而聞秀節就沒有這個心理上的負擔,自然是遇難就開口尋問起來。
金氏輕拉一下窗紗,跟聞春意說:「雪朵,外面的風大,我瞧着灰塵也多,還是隔着紗看吧。」隔着窗紗往外面望去,雖說太過朦朧,總比把窗子全關住要好太多。聞春意笑着點頭贊同的說:「我聽娘的話。」聞秀節這個老實孩子,還是盯着聞朝青,執意瞧出一個答案出來。聞朝青不得不開口說話:「那家小姐的妹子吹多了風,上了山進了寺,就生病了。聽說那位小姐一直照顧生病販妹子,她一直不得空閒出來玩耍。」
聞朝青一臉坦然的神情,往事已經遠去。聞秀峻又扯了扯聞春意的衣袖,這一回,聞春意懶得搭理他。聞秀峻不得不低聲說:「爹爹這般好的人,是那家小姐沒有福氣。」越描越黑,說的就是這樣的事情。聞秀玉瞪一眼聞秀峻說:「峻弟,你這般大的人,可不能再象節弟一樣的想事情,他還是一個孩子。」聞朝青暗自鬆了一口氣,他瞧了瞧金氏的神情,笑着說:「今日趕去山寺,只怕也過了午後。
一會休息的空隙,會到路邊的茶棚,你和雪朵去方便時,我會守在外面。」金氏歡喜的笑起來,聞朝青是一個實在的人,要慢慢的體會,才能懂得他的好。聞春意聽着聞朝青的話,覺得聞朝青很是體貼人,而金氏是一個非常惜福的人,他們夫妻兩人的感情,細水長流才能漸入佳境。聞秀玉笑瞧着父母的神情,他已經聽說,曾家的人,也會去山寺。他尋聞春意帶話給曾家小姐,越是親事臨近,他越不會做一些事情來讓曾家小姐為難。
聞秀玉轉頭瞧向聞春意,瞧着她眉眼含笑,臉上難得有一種朝氣蓬勃向上的精氣神。聞秀玉一直覺得自家妹子性情太過沉穩,從小就不象一個小女孩子。如今瞧着這般模樣的她,他的心裏一暖,更加下定決定心,一定要常帶聞春意出來轉轉。聞春意回頭瞧見聞秀玉瞧着她的神情,她趕緊用力點頭表示,她一定會尋到那位曾家小姐把聞航玉的心意,傳遞給她知道。聞春意對聞秀玉這般謹慎的做法,還是非常的讚賞。
只有把那人放進心裏,才會這般的為她着想仔細。聞秀玉在過年過節時,會隨大流給曾家送禮過去。但是從來不會做讓曾家小姐難堪的事,他的心意從來表達得大方得體。而曾家小姐瞧來也是懂事的人,她待聞春意非常的友善,偶爾遇見新奇的東西,會托人送來給她。東西價值都不貴,然而心意特別的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