謐水河中,畫舫飄蕩,清風拂過,岸邊楊柳飄揚,落葉飄入河中,盪起一圈圈漣漪。
知命離去的日子,謐水河畔安靜了不多,除了朝陽升起時有挾孩提着一個木桶澆灌神樹,其他時候很少能看到人影。
夕陽將落之際,湖面上,紅光匯聚,一抹紅衣身影走出,神識掃過周圍,眸中不禁閃過一抹無奈。
這丫頭又跑哪去了。
河畔上,封於黃泉禁中的神樹生機越發旺盛,顯然,挾孩雖然貪玩,不過,正事卻沒有忘記,每天都會準時澆灌瑤池神水。
西邊,殘陽餘暉漸漸落盡,夜晚將臨,玩了一天的挾孩蹦蹦跳跳回來,腳步一踏,掠身飛向畫舫。
一踏上畫舫,熟悉的氣息傳來,音兒小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下。
畫舫中,紅衣身影安靜地坐在桌案前,仔細地修補着從神明遺蹟中得到的古琴,察覺到外面挾孩回來後,平靜道,「音兒,回來的挺早啊」
音兒掀開船簾,走入舫中,看着已經歸來的身影,臉上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道,「你回來了,渴不渴,我給你倒茶」
說完,芯頭快步走到茶桌上,倒了一杯茶,討好地遞給前者。
寧辰接過茶喝過,將茶杯放下,問道,「劍練得怎麼樣了?」
「還行吧」
音兒底氣有些不足道。
「明天練給我看」寧辰道。
「哦」
音兒小聲應了一聲,目光看到桌上的古琴,注意力頓時被轉移過去,道,「哪來的琴?」
「神明遺蹟中得的,有些損壞,我正在修」寧辰輕應道。
「你還懂琴啊?」音兒有些怪異地看着前者,道。
「略知一二」
寧辰應道,對於琴,他的確不如刀將通,不過,也不是一無所知。
「教教我吧」音兒來了興趣,道。
「貪多嚼不爛,先把劍練好」
寧辰抬起手敲了一下芯頭的腦袋,道。
「疼」
音兒捂自袋,不滿道。
「快點休息吧,若是睡不着,就修煉」寧辰一邊修補古琴,一邊說道。
聽到修煉兩個字,音兒當即灰溜溜跑到床榻前,將頭上飾品摘下,準備休息。
寧辰想了想,拿出西王簪,遞給芯頭,道,「簪子還你」
音兒接過金簪,翻來覆去看了看,抬起頭,看着前者,道,「這東西還能用嗎?」
寧辰點頭,道,「可以是可以,不過每次用過需要很久才能恢復力量,練好你的劍,這些外物終究有着太多限制,危急關頭,很難靠得住」
「哦」
音兒點了點頭,拉過被子躺下,露出性袋看着眼前之人,道,「我能求你一件事嗎?」
「說吧」寧辰應道。
「一直以來偷偷看我練劍的那個姐姐,你知道吧,我能不能帶她一起學武啊?」音兒小臉上廄期盼道。
「隨你」
寧辰沒有在意,道,「她的資質不錯,不過,每個人有自己的生活,並非一定適合走上學武之路,她若真的想學,你可以教她」
「不是你教啊?」音兒撅嘴道。
「就你自己我都管不過來,哪還有精力教別人」寧辰沒好氣地說道。
「嘻嘻」
音兒聞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敢再多說,閉眼睡覺。
寧辰也收過心神,專心修補手中古琴。
此琴名為閻王,未曾聽過,他來天外天時間畢竟不長,許多傳說只是剛剛接觸。
四象神明一代一代傳承,自太古到遠古,再到上古,期間冥王創世,天地劇變,仙界崩塌一件件大事隨着歲月流逝,漸漸已難以恢復真相。
上古之後,世間幾乎已無神明,就連朱雀、鳳凰、青龍這樣最巔峰的血脈都難以重回太古輝煌。
誰都不知道天地初開時,從混沌中脫胎而出的鳳凰與四象神明究竟有多麼強大,是否能達到那位七絕天之主的程度,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冥王創造了界內,而界內天地初開時產生的四象神明在冥王面前卻是脆弱的不堪一擊。
冥王的存在,超出認知,神明兩字,在其身上顯得如此的恐怖,幾乎就是絕對無敵的象徵。
桌上,跳動的燭火燃燒近半,古琴上數處缺口暫時被金石修復,只是,斷掉的三根琴弦一時間卻是難尋替代之物。
染滿白虎鮮血的琴身,依舊可以感受到那強大的殺戮氣息,主殺戮的白虎一直以來便是四象神明中殺業最重的一位,若非白虎已死,而怨念化身又經歷了太久的歲月,他們也很難從其手中全身而退。
鳳火蔓延,一點點將琴身上的血跡吞噬,片刻後光華閃過,古琴消失不見。
相較這尊琴,其實,他現在更在意的是琴上殘留的白虎之血,也許,邁入踏仙之境的契機便在此。
寧辰起身,邁步朝着船舫外走去,夜下的謐水河,一片平靜,寒月灑落一地瀑寒,讓這美麗的湖光夜色更顯淒淒之感。
鳳火升騰,耀眼的紅光中,青龍、朱雀、玄武、白虎,四象神明的精血飛出,盤旋轉動,相生相剋。
四滴精血中,白虎之血相對最為黯淡,尚且無法與其餘三滴精血達成平衡。
數息之後,寧辰揮手斂去周身光華,神血回歸,重新融入體內。
湖光蕩漾,下一刻,紅衣從船舫上消失,不知何去。
十萬大山,怪石嶙峋,遠離謐水河的原始之地,紅衣出現,一步步走向山中深處。
一座斷崖之前,寧辰徒,揮手將手中冥殿戰將甩出,旋即一柄鏽跡斑駁的戰矛出現,一矛將女子釘在了斷崖絕壁上。
「呃」
朱雀冥將一聲悶哼,嘴角和胸口前鮮血不斷淌落,染紅戰衣。
寧辰身影閃過,凌空邁步上前,看着被釘在懸崖上的女子,道,「姑娘,可以說出你是怎樣知曉我的行蹤了嗎?」
朱雀冥將強忍下傷口劇痛,銀牙暗咬,不肯說一句話。
「其實,你不用這麼硬撐,落入我手中,你不可能撐得下去,現在說出來,還可以少受些苦」
寧辰神色平靜說道,話語中並沒有太多威脅,仿佛只是在說一個事實。
殺人的方法他知道的不多,但,讓人生不如死的辦法,他知道的多得不能再多。
曾掌管天下刑獄的他,並不在乎手中再染上更多的鮮血。
「鳳凰,不要妄想在我口中套出一個字,冥殿很快就會再派人前來,你,無路可逃了」朱雀冥將面帶恨意,道。
「也許吧,不過,你可能沒有機會看到,很抱歉,我的時間不多,現在便開始吧」
寧辰淡漠地說一句,手一揮,一柄寒光徹骨的匕首出現,森森冷意,刺眼異常。
下一刻,重巒疊翠的十萬大山中,一聲悽厲的慘呼響起,如此刺耳,讓人不自覺感到毛骨悚然。
血腥,殘忍,冷酷的一面,被蒼翠的山川掩去,唯有一聲又一聲悽厲的慘呼聲在林中響起,震的整個山川都瑟瑟顫抖起來。
一夜,恐懼、冰冷,漫長,朝陽升起時,紅衣邁步走出十萬大山,一身血腥在風中飄散,濃郁的讓人喘不過氣。
無情的雙眸,看不到一絲溫度,或許知命也曾善良,只是在歷經了千災萬劫後,一顆心早已不得不冷下。
謐水河畔上,蹲下的紅衣洗去雙手血跡,一點點朱紅隨着河流散開,如此美麗。
船舫中,挾孩揉着眼睛迷迷糊糊走出,看着河畔邊的身影,腳步一踏,飛了過去。
「醒了?」
寧辰起身,看着走來的芯頭,臉上露出一抹平和的笑容,道。
「嗯」
音兒點頭,疑惑地看了一眼河水裏若隱若現的紅色,道,「你受傷了?」
「不是」
寧辰搖了曳,道,「剛才去辦了一點新,孝子家不要問那麼多,該練劍了,去準備準備」
音兒聞言,小臉立刻一苦,眼睛轉了轉,道,「我先去叫靈芝姐姐」
說完,不等前者答應,挾孩腳步一踏,朝着遠方跑去。
寧辰輕輕搖了曳,這丫頭。
約莫半個時辰後,音兒牽着一個衣着素淨的少女前來,相似的年紀,卻是比芯頭文靜許多。
「靈芝見過先生」
少女有些拘謹地行了一禮,道。
寧辰點頭,目光看向一旁的芯頭,道,「好了,人請來了,該練劍了吧」
音兒嘻嘻一笑,走到河畔之前,拿出自己的朱劍,小臉終於認真下來。
點點升騰的紅光,在朝霞中耀眼異常,一道還不成熟但已三分脫胎的劍光緩緩升起,頃刻後,破空而過,頓時,河水分開,直達百丈之外。
短暫一息,河水落下,浪濤滾滾,逐漸恢復如初。
寧辰眸中閃過一抹流光,不錯,這丫頭的資質和悟性當真讓人震驚。
一劍之後,音兒回過頭,期盼又緊張地看着前者,等待評價。
「可以」寧辰臉上露出平和的笑容,讚揚道。
音兒聽到,開心極了,小臉笑的如花開一般。
「好了,剩下的時間你們一起練劍吧」
寧辰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少女,沒有再多言,腳步一踏,縱身飛向了湖中船舫。
少女看着離開紅衣身影,眸中閃過一抹仰慕之色,輕聲道,「寧先生真是一個溫和善良之人」
「那是當然」
音兒笑着點了點頭,贊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