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長生沒發現。
弗恃道,「日後你就用這笛子吧,不必像你師弟一樣用劍。」
長生不舍的,若是把笛子做武器,少不了磕磕碰碰,損了怎麼辦?
琴追玩笑道,「你若都不用它,一直放着,或許哪一日就被蟲蛀了。」
弗恃嚇唬道,「連神仙都金口玉言了,你若是不用,那它最後就會被蟲蛀壞。」
琴追見長生大驚,立馬道回去便用,不由得失笑。
「其實此次來,還有事相求。『弗恃拿出在安胥鎮得來的鐵石道,『不論凡人還是精鬼妖魅,凡要修成正果必要經天劫,我記得你說過你所經天劫是天火,可有留存下點火種?若有的話可否跟你借天火將此物熔了?」
琴追會心一笑,「此物不能獨用,就算是熔了,也要摸在兵器上,才可成無堅不摧的神兵利器。你想將它摸在何物上?」
「你這樣答就是有了。」弗恃叫司馬鹿鳴將配劍解下。司馬鹿鳴意會弗恃是想將這寶物注入他劍里,「師父,這寶物怎麼能用在徒兒身上。」
弗恃不耐煩道,「這東西放着只是礙地方,不用難道還留着放棺材裏麼。讓你解個劍怎麼這麼多廢話。」
司馬鹿鳴猶豫道,「師父……」
弗恃道,「別婆婆媽媽,沒聽過工欲善其事,必先厲其器麼。你跟其他師兄的弟子比試若輸在法寶上那我以後在他們面前就真抬不起頭了。」
司馬鹿鳴將劍解下,琴追欲觸碰,卻是中途停住了手,「劍倒是好劍,只是……」
「此劍是我家中祖傳之物,聽聞祖上一位縱身入爐中殉劍,才得此劍。」
司馬鹿鳴道起配劍的由來,長生聽得鑄劍的方法,覺得恐怖。
「春秋時有鑄劍師干將,奉吳王之命鑄劍釆五山之鐵精,六合之金英,但金鐵卻是煉不化。其妻莫邪投入冶爐,終成干將、莫邪兩把名劍。沒想到如今還有人用此法。」
弗恃問,「幾日可得?」
「怎麼也要兩三日,只是一會兒你們就要酒醒,就要回你們的紅塵世界去。等三日後再過來取吧。」
弗恃朝琴追道了多謝,回頭便對長生他們道,「回去吧。」
長生還沒反應過來,回去?怎麼回去,原路返回麼?她心裏想着,卻回到了崑崙。
卦燎坐在她膝蓋上,眼珠子一動不動的盯着她,等她醒來便一臉寂寞的抱怨道,「媳婦,你和木頭臉睡好久,都沒人陪卦燎了。」
此時已是日上三杆了。
她看向也醉倒在一旁的司馬鹿鳴,見他身後背劍的位置居然空了。
她吃力的把還沒酒醒的司馬鹿鳴扶回房,急忙去回房找自己的笛子,見笛子還好好的放在原處才安了心,去找弗恃問個明白。
弗恃在他自己的房中飲酒,手裏拿的正是夢裏梨樹林裏所見,那精緻而小巧的杯子。
弗恃笑道,「居然是你先醒來,鹿鳴這酒量真是要練練了。不能光劍術好。」
長生糊塗了,「師父,昨夜我究竟是做夢,還是真跟你們去林子拜見了仙人?」
弗恃高深道,「假作真時真亦假,真作假時假亦真。你身處其中,怎麼還來問為師。」
弗恃幾句話又饒了回去,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讓長生自己想,長生抓抓頭一臉苦惱去廚房做飯了……
這兩日司馬鹿鳴沒了劍,弗恃更有理由偷懶,說是放了徒弟兩日假不必聞雞起舞就起來練功。其實是自己對那梨花杯愛不釋手,連吃飯睡覺都不離身,日日把玩。
長生見他這幾日喝酒太過不知節制,就想勸。
弗恃其實有些怕這個徒兒的嘮叨的,若是沒個什麼事分散她注意,她光是跟你說喝酒不好這一句可以不知其煩的重複說上一整日。
「長生,給為師做幾個包子吃吧。」
「現在麼?」她沒法子同時考慮兩件事,注意力果然被轉移了。
弗恃道,「嗯,現在,突然想吃。」
「可我和面,再包肉陷也要晚上才能吃。」
「那就晚上再吃。『弗恃怕她動作快,又補了一句,『多做幾個,就要比試了,你師弟他得多吃些補充體力。」
「喔。」長生應了聲,去提了半桶水打算去和面。
結果沒走到廚房,就聽到了慘絕人寰的慘叫。
長生立馬扔下水桶,跑去查看出了何事。
司馬鹿鳴也聽到了叫聲,趕到弗恃房前,卻只是站在門口沒有進入,不知是否是因為進入了也不曉得怎麼處理。
弗恃坐在地上,抖着手拿着酒罈的碎片,簡直是悲痛欲絕,「我的酒。」
卦燎穿着長生給他做的紅色小肚兜,這陣子天熱,長生找了布特意給他裁的,上頭縫有他的名字,卦燎喜歡得不得了。
小肚兜因為他鬧騰的睡姿翻了起來,露出圓滾滾的肚皮。他像蝦仁一樣蜷着身子,嘴角還流着口水,睡得香甜。
弗恃簡直想把卦燎掐死,「我都捨不得一次喝得太多了,這臭小鬼居然把我辛辛苦苦才拿到手的酒給糟蹋了!」
因司馬鹿鳴和長生是不喝酒的,弗恃絲毫不設防備的把酒放在顯眼的地方。
結果漏防了卦燎,卦燎趁着他不在房的時候溜進裏頭偷喝那罈子梨子酒。
卦燎實在好奇那酒的滋味,變了龍形,學弗恃平日喝酒那豪爽樣子把整罈子酒一下子全部往嘴裏倒,然後直接醉在弗恃的房裏了。
卦燎不曉得做了什麼美夢,他在夢中手舞足蹈,現實里也跟着揮手踢腿,笑嘻嘻的說着,「我要頂上最大的那朵梨花。」
長生聽到卦燎的夢話,心想他可能也去了那梨花盛開的仙境,方確定遇見梨仙的事還真不是做夢。
弗恃提起卦燎一條腿,活像是拎雞的動作。
長生趕緊抱住他的手,「師父……」
「怎麼怕我揍他?」其實老實說了,卦燎要不是孩子,他還真揍得下手,「早知這樣的結局應該都喝光了才對。」
長生趕緊把卦燎抱回房,又怕弗恃觸景傷情,拿了掃把想把碎片掃一下。
弗恃哭喪着臉道,「先別打掃,讓我祭奠一下。」弗恃用力吸想着吸得點酒香也好,可味道早隨風消逝了。
長生不知怎麼安慰,「師父,請節哀。」
說完才發現這話好像不對,她趕緊扭頭吐了口水,以前說了不吉利的話,她都這樣做的,又反覆的說了五次壞的不靈好的靈。
長生看了司馬鹿鳴一眼,「師父,師弟的劍怎麼辦啊?」那仙人不是讓他們三日後去取麼,似乎喝醉是進入那仙境的方法,可如今酒沒了。
司馬鹿鳴沒說話,長生覺得他估計也着急的,那畢竟是他家傳寶物,就跟她寶貝她的笛子是一樣的,只是悶在心裏沒說。
長生說道,「是不是要請師伯幫忙?」那時師伯讓師父去杜家幫忙時不是討價還價要幾壇梨酒做酬勞麼,那就肯定不單這一壇酒。
弗恃聽得長生一語驚醒夢中人,一掃臉上陰霾,笑道,「是啊,妙眾那還藏了幾壇呢。」
他是為他跟那梨酒緣分太淺悲痛過度,全然想不起其他來了。
長生點頭,她一直覺得師伯和掌門一樣和藹明白事理,「要是把事情原原本本跟師伯說,師伯應該會幫,借我們酒的。」
反正也不需要太多不是麼,借上小杯,能醉人的程度就行。
弗恃搖頭,派里錢銀都是妙眾管可不是沒道理的。「我和你們師伯做師兄弟可不是一日兩日,他可是精打細算得很,那酒是喝一壇少一壇。先別說他沒這麼容易給你。就算給肯定也是到比試後再給。」
長生不解,「為什麼?」
莫非借人東西也要算一算日子時辰,這比試過後才是借酒的好日子?
弗恃道,「鹿鳴沒了劍,實力必定多少有些折損,妙眾的徒兒就能添幾分勝算。」
長生不大信,「師伯看着不像會這麼做的人。」
弗恃揉揉鼻子,突然難得的一本正經,先是誇了自己一番,「你以為你那幾個師伯都像為師這般淡泊正直,一心問道心無雜念麼,弟子間相互切磋說是傳統,其實是你們幾個師伯也各自暗中較勁,看誰的弟子技高一籌好吹噓自己教徒弟的本事。妙眾自然想贏。」
弗恃又是道起年少一件小事,以舉例說明人不可貌相,「那時為師剛上山不久,你們師公讓你妙眾師伯守夜,結果他騙我去,說事後給我兩個桃子吃,自己則躲在房裏睡覺。為師給他守了一夜,第二日他卻給了為師兩個爛桃子。人道是三歲定八十,別看他笑的像是彌勒佛,他從前就這樣滑頭。」
長生終於明白為何弗恃張口閉口說師伯狡猾了,這就是根源。
其實就長生看來這件事跟小時候被村里頑皮的孩子欺負,被扯頭髮被拉裙子這等事差不多的份量。
算不得多嚴重的大事,但她不敢對師父說,不過是為兩個桃子,實在不必記這麼久。
司馬鹿鳴道,「若是讓師父為難,那就算了吧。」
弗恃明白司馬鹿鳴這樣說也不過是想着自己想辦法,可他能有什麼辦法。何況是他讓司馬鹿鳴將劍交給辛追的,也該是他負責把劍拿回來,「得了,為師自有主意。」
司馬鹿鳴已是摸透了弗恃行事的模式了,「師父,你不會是想……」
弗恃伸出手指掏了掏耳朵,終於又恢復吊兒郎當的模樣了,「我不過是打算再去跟你們師伯『借』一點。」
長生不明白了,剛她提議找師伯借酒師父不是還反對,說師伯不會借的麼。莫非是突然明白了,師兄弟之間其實也沒隔夜仇麼。
弗恃道,「現在就去好好睡個覺,晚上別打瞌睡了,我們子時去。」
長生說道,「可我們找師伯借東西,不該是在他沒休息的時候過去麼,子時,師伯該睡下了吧。」
司馬鹿鳴勸道,「若是被師伯發現,師父去偷他的酒,不只是傷和氣,只怕師伯還不會輕易就和師父善罷甘休。」
長生大聲道,「師父,你又要去偷酒啊!」
好在是四下無人,不然一定被人聽去,他這兩徒弟還真不是偷雞摸狗的料。弗恃糾正她措辭,「什麼偷,就說借了。先借他一壇,日後你釀個十壇八壇的還回給他不就好了麼。」
長生覺得這麼做不好,這不是不問自取麼,「這怎麼一樣。」
她釀的酒再好也不如梨酒珍貴,這感覺就跟你打爛了人家的美玉,硬是要塊不值錢的石頭來賠償,反正愛要不要的感覺差不多。
「你不也說好好跟你師伯說,他是會借的麼。我現在也覺得同門友愛該信任師兄一回。既然你師伯肯定會借,如今我提前先去找他拿,他也會諒解的。"弗恃摸着下巴,說的話是強詞奪理了,偏長生聽着似是而非,覺得好像不對卻也找不到話反駁。
司馬鹿鳴還是想勸弗恃打消念頭,否則被慎靈師伯知道,不曉得會搬出本門哪條規矩來懲處。
但弗恃卻已經是主意已定了,他對長生道,"你還是去做包子,有備無患。"
有備無患?這句聽着怎麼這麼不安全,長生才想問這患暗指什麼,弗恃已是去休息為夜裏養精蓄銳。
她只能是揣着疑問去做了包子。她做了三籠肉包,又按弗恃吩咐找了一塊大布把包子包起來帶走。
臨走時她放心不下卦燎還特意去看了他,卦燎睡的深沉,沒有轉醒的跡象。弗恃道,"酒醒了就醒了,你們不也整整睡了一夜,誰讓他偷喝,等他醒了記得幫我打他屁股。"
長生背着那些包子,不太明白為何做賊還要帶吃的。他們去到妙眾的道觀,正遇上巡夜的弟子。
弗恃摸紙來,迅速而熟練的撕出一個紙人朝它吹了口氣,那紙人就飄到了不遠一棵樹上,掛在枝頭上晃着手腳在撥樹上的葉子,故意發出沙沙的聲響。
等巡夜的弟子聽到聲音被引走了。
弗恃與徒兒做了手勢趁機溜進觀里。司馬鹿鳴道,"師父,還是回去另想法子吧。"
長生贊同的點頭,趁他們還沒犯下什麼實質性的錯誤,充其量是犯罪未遂還是罷手吧。
她記得義父以前教過她,無意中犯錯沒關係,記住教訓下次不犯就好。最怕的是明知故犯,已經告訴過你這麼做是不對的,會被罰。你還做,這種不被抓到也就罷了,被抓到那就是活該。不止該罰還該重重罰才對。
弗恃拿起葫蘆,咬下蓋子喝了酒,"都進來了才打退堂鼓,自己瞧瞧。"他指了指身後。
長生回頭居然發現進來的那道門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巨大的陰陽八卦圖,長生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眼睛沒花後跑了過去朝牆上敲了兩下,聽到硬邦邦的石頭的聲音。簡直就像是這牆壁上原本就只有這畫,壓根就不存在進來的門。
司馬鹿鳴也跑過來朝那八卦敲了兩下,「是否是什麼幻術。」
他環顧四周,發現這道觀在他們進來之後不止是門,連窗戶都消失了,直接就斷了長生想着從窗戶爬出去的想法。就宛如一個密封的內室,把他們完全的困在了裏頭。
弗恃道,「這就是你師伯的厲害,我說他狡猾你們這下信了吧,跟個守財奴差不多,就怕賊子闖進來偷光他寶貝。」
長生道,「那該怎麼出去啊?」
弗恃卻是悠閒的看了那八卦一眼後道,不慌不忙的道,「離那遠些。」
長生還未反應過來,司馬鹿鳴卻是拉着她急急後退,只聽到那牆中傳出類似狼犬之類的畜生的低鳴,讓她想起那種養來看家的狗在看到生人後發出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