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這是怎麼回事?」
眾人大驚,目光皆是落在宇文威身上。
這目光或是期待、或是疑惑、或是慍怒、或是哀傷,更不知有多少情緒,也不知又藏着多少心思,全都落在一人身上,僅僅是為了那唯一的答案,一個會決定接下來眾人命運的答案。
「唉。這首領,果然不是尋常人所能當的。」
宇文威被這一看,也是陡覺身軀沉重如負泰山,然而無論如何總有揭開一面,值此時機他也只有說了。
「根據我們探子回報。三日之後,蒙古大軍便會大舉進攻。」
這一說,立時便是巨石入淵,驚起一片波濤。
成風一臉驚訝:「此事當真?」
「千真萬確,不會有假。」宇文威頜首回道。
「即使如此,只怕以我等的力量是決計難以抵抗。」仇烈一臉憂愁,張口便道:「畢竟對方實力遠遠強過我等,且不說那史天澤一手雷霆手段,便是其麾下龍山三友便是一方豪傑,論修為也不必王志坦、祁志誠差。更有蒙古諸部將領護持,其實力當真是鼎盛至極。若是主公依舊不曾出現,我等如何能夠抵禦對方侵襲?」
「你之所言,我也明白。無奈主公自隱退之後,我等具是不知她身在何處,此刻欲要尋求,不過是緣木求魚罷了。」宇文威搖頭嘆道。
當初他們乍聞蕭鳳決意隱退,還只是以為她只是為了培養下屬,故此隱身後方只做指導之意,沒曾想蕭鳳卻隱退的如此乾脆。
無論是趙志所鬧出的番民爭執之事,楊禪、趙志路遇外敵之事,常忍、成風軍中遭襲事件,一個個皆是牽連甚廣、並且可能導致嚴重後果的事情,全都未曾讓蕭鳳現身,渾如他們之前所信奉的那個主公,已然徹底消失一樣。
仇烈頓時慌張起來,張口問道:「但是依我等實力,如何能擋?」
「沒錯。我等現在兵力只得一萬餘眾,分兵把守已然是捉襟見肘,若要繼續分兵只怕不妥。而那史天澤麾下尚有三萬餘眾,他知曉將麾下兵力分成十隊。每隊輪流進攻,以此消耗我等戰力。如此一來,我等必敗。皆是沁州城只怕就要陷入對方手中。」金蒙亦是緩緩分析道。
劉沖亦是應和起來:「而且那橫水鎮若是橫生枝節,讓張柔大軍進入潞州境內。皆是兩路夾擊,我等又該如何才能脫困?」
「橫水鎮有趙參謀在,定然不會有失。」成風雙眉一擰,卻是狠狠瞪了劉沖一眼。
劉沖亦是一般回瞪起來:「正是如此,我才擔心。就憑他那志大才疏之象,更兼橫水鎮除卻了趙老將軍麾下三千人可用之外,其餘人不過是降軍罪兵。若是這些降軍罪兵一起出手,橫水鎮如何能保?」
「你這廝不過是剛剛加入沒多久,哪裏知曉趙參謀長的仁慈?」成風大怒:「他自入軍以來,向來是宅心仁厚,又豈會做出這等事情?你這廝若再繼續胡扯,信不信我這便和你做上一場?」
「來就來,你以為我怕你?」劉沖也是衝勁十足,梗着脖子喝道:「不過是比我早些年入伍,也敢在這大放厥詞?」抿嘴朝地「呸」的一聲吐出一口濃痰:「別以為殺了移剌石,阻礙韃靼詭計,我等就會怕你。」怒焰沖沖,卻是分毫不管此地乃是議事堂,便張口噴道。
「哼」的一聲,成風亦是惱怒:「你這廝當真是胡說八道。你所說的,不過是子虛烏有,卻在這裏胡亂撕扯,這般行徑如何能叫我信服?而且你自入伍以來寸功未力,卻反再次囂張,莫不是你嘴上功夫更勝過手上功夫嗎?」
「……」
這一番爭吵,登時讓宇文威虎目動怒,低喝一聲:「你二人給我住嘴,莫要再繼續爭吵下去。」四周圍,眾人亦是滿懷慍怒、面沉如水,冷冷瞧着兩人。
被這一喝,兩人只好乖乖閉嘴,各自坐在自己位置之上不曾說話。
宇文威這才放鬆一口氣,緩聲說道:「你們兩人也非小孩子了,還知不知道我等再次的目的?若是在繼續和往常一樣爭吵不休,那就莫要怪我不客氣,將你們兩人逐出去了。」又見諸位心思忐忑,宇文威便知曉因為這兩人爭吵,卻是讓所有人都心生疑慮了。
沒辦法,如今赤鳳軍兵勢頹廢,而對方軍威正隆。
正所謂時局變遷,曾經威懾河北一帶,強奪兩路的赤鳳軍,如今也是窮兵陌路,再也難以逃出蒙古手中了。
眾人心想與此,也是心有戚戚,不知道該怎麼辦。
宇文威只感空氣壓抑,只好出聲打破寧靜:「此時雖是兵凶戰危,然而尚未到絕境時候。昔日牧野一戰,武王方才定鼎;巨鹿一役,遂成強秦崩滅之勢;淝水一戰,方有南北割據之分;便是南朝,也有采石磯一戰,穩住半壁江山。我等只需眾志成城,自然能夠擊敗對方,成就一方事業。」
這一番話,立時讓眾人陰鬱臉色散去許多。
歷數中華歷代史書,如同此類以少敵多、由弱轉強的戰役不在少數,而且他們更是手握火器這般橫空利器,並且曾經藉此縱橫四方,沒道理現在會有所削弱。
金蒙卻是有些忐忑:「雖是如此,我等又該如何才能夠擊敗對方?」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如今時候,只能如此。」喟然長嘆,楊禪回道。
虞誠輕哼一聲,卻是昂揚說道:「雖是如此,但我等也絕不可能束手就擒,不然的話咱們聚集在這裏又是為何?」目光灼灼,他卻是躍躍欲試。
反正自汾州城一役之後,他的殘生早已逝去,便將一腔熱血撒在這裏又如何?
「依我來看,那蒙古也並非團結一心,我等若是耐心等待,自然能夠勝過對方。我等如今糧草將盡、兵械睏乏,然而連番鏖戰,對方所需兵力皆需從境外運來,消耗甚大。而這兩路之地所產糧草皆被我等所收,藏於隱匿之地。對方若要就地取糧何其困難?想必現在對方應當也是行將崩潰,否則的話如何會定下三日滅城之舉?」
這時,那馬雲冬卻緩聲說道。
他曾經在蒙古軍中作為馬奴生活過一段時間,自然曉得那蒙古大軍糧草周轉之用。
而這蒙古大軍依仗着蒙古馬的特殊屬性,雖然能夠長時間在外征戰,但是也有極限之處,若是征戰太長便會陷入恐慌之中。
如今時候,只怕對方軍中糧草補給,也是出現諸多危險信號,否則的話不會如此焦急的。
「哦?糧草危機嗎?」
輕咦一聲,宇文威拂動頜下鬍鬚,卻是露出一副瞭然之意來。
「哦?莫非宇文先生已經有所決策了?」張徹卻是問道。
之前諸位參謀談論他未曾插話,畢竟自己乃是軍官,實在不宜插手別人分內之事,如今時候看見宇文威若有所思,他便知曉此人只怕已經想出法子來了。
「沒錯。」微微一笑,宇文威這才說道:「說起來,這事還是主公給與的答案。看來她高瞻遠矚,早就料到這等事情?否則的話,如何會做出這等決策來?」
王動亦是問道:「何事?」
自加入赤鳳軍以來,王動對任何人都看不上,但卻唯獨對蕭鳳甚是敬佩。
以一女子之身高踞眾人之上,並且一路率領赤鳳軍征戰殺伐直到今天,可以說正是她成就了整個赤鳳軍。
宇文威抿嘴笑道:「撤軍!」
「撤軍?」虞誠頓感困惑,張口問道:「為何我等還要撤軍?」
自太原城撤到沁州城,他早就憤怒不已,甚至以為赤鳳軍上下早已經丟下「淨火焚世,驅逐韃靼」的理念,那如果今日還要繼續撤軍,這理念還在嗎?
宇文威連連搖頭,這才解釋道:「此舉並非單純的保全自己,其真實目的乃是在於遲滯對方力量,為我軍堅壁清野爭取足夠時間,從而將境內所有糧食全都集中起來,令對方無法就地征糧,只能從後方運來。而這一路撤軍之中,更是屢次毀壞河道、橋樑,並且拖長對方糧草供應距離,進而讓對方消耗糧草日復一日,越來越多,直到再也支撐不下去。而我等就在這裏周旋,每到一處便可打開糧倉,獲取充足補給。而對方卻每日困頓,越來越弱,如此這般持續下去,則我軍威勢依舊,而對方軍威難成。到時候強弱易勢,我等又如何消滅不了對方?」
「原來是這般理由?」虞誠雖是明了,但卻還是有些困惑:「只是到時候我等能成功嗎?」
成風卻是歡喜,張口便道:「主公料敵如神,此番計策定然能成。」
「但那韃子若是在這轄內大肆屠戮呢?屆時我等如何向百姓解釋?」仇烈卻是有所遲疑,張口問道。
韃子兇殘,世人所知,若是這群人闖入潞州,將昔日屠殺一事再現,他們又該如何?
「放心吧。他們若敢做次行徑,我等自然會奮力搏殺,務必確保徹底摧毀對方。」宇文威朗聲笑道:「只是諸位,爾等需要謹記,此事務必不能讓那韃子知曉,否則的話他們便不會繼續下去。知道了嗎?」
「我等明白。」
諸人齊聲應和,旋即回去,開始準備諸般事宜。
無論之後是戰是退,都需要所有人一起努力,至於究竟能否達成目的,那就要看天命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