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武軍?你是說孟珙?」
范用吉一時感到困惑,雙眼自劉整還有宋子貞身上來回逡巡。
這一刻,他突然對宋子貞感到陌生,竟然不知道此人無聲無息,便和宋軍勾搭上了,甚至還領着對方來到了汴京。
這廝心理面,究竟在想着什麼?
劉整微微頜首,對着范用吉拱手一拜,問道:「若是我所料沒錯。您應當便是此城太守范用吉?能夠孤身前來此地,范大人當真是體恤百姓的青天大老爺。」
「不敢當,不敢當!」范用吉連連擺手,回道:「我不過是一介布衣,如何能夠當得了青天大老爺?」接着,便稍微縮緊脖子,一臉忐忑的看着劉整,小心翼翼的問道:「只是不知劉將軍今日來此,又是有何貴幹?」
「我?」劉整故作詫異,旋即便似想起了什麼事情一樣,稍微清了一下嗓子,便說道:「今日我來此地,便是為了范大人您!」一對銳目死死盯着范用吉,似是生怕眼前之人突然消失一樣。
范用吉身子微微一抖,目光從兩側騎兵那堅硬鎧甲之上掠過,復有壓低聲音問道:「你是說為了我?」
「沒錯。想必范大人之前早有準備,否則也不會書信一封,傳給孟將軍。」劉整點點頭,開始闡明自己此行的目的:「而我此行,便是為了能夠保你安全,以免受到了那赤鳳軍陷害。當然,為了能夠向朝廷證明,只怕還需要您隨我們走一趟!不知范大人是否願意?」
范用吉雖是早有投降打算,但是如今甫見對方過來,卻感渾身發冷。
這被脅迫的滋味,當真是不好受。
但他更無抵抗的膽量,只好低聲回道:「走一趟?到哪裏?」
「放心吧,不是臨安。只是孟將軍尚有要事,前來向你討教一二。」劉整卻覺得好笑,隨口就是勸解道,以免此人到了許州之後,也會因此出現更重疑心。
范用吉這才吐出胸中濁氣,緩聲回道:「原來是孟將軍?那就放心了。」
雖是敵人,但范用吉對南朝這位不敗戰神卻甚是崇敬,不僅僅因為此人存在,蒙軍始終未曾突破長江方向,更多的也是敬佩其人品,凡所說之話莫不是有理有據,就算是對待敵人,也是盡顯一身儒將之風。
否則,如何能夠令劉整、呂文德、李庭芝、高達、余玠這等人傑臣服?
「自然!」劉整甚是得意,以至於嘴角都翹了起來,又道:「只是不知你什麼時候能夠離開?畢竟若是繼續拖延的話,讓那赤鳳軍將此城佔據,屆時只怕你可就沒這麼幸運了。」
「赤鳳軍?」
被這三字一嚇,范用吉抽筋似的顫抖起來,良久之後方才平息。
對於赤鳳軍,范用吉實在是太過害怕了,畢竟在諸多謠言之中,那些被擒獲的富家貴人莫不是淒悽慘慘,讓人聽着都備感恐怖。
宋子貞瞧着可笑,微微搖頭回道:「不過是一個名字,竟然讓你如此害怕?我看你,還不如快些離開此地,要不然那赤鳳軍當真來到了此地,你只怕就當真沒有活命的機會了。」
被這一嚇,范用吉滿臉都是汗,全都是被嚇出來的,口中念叨:「既然如此,那我們這就走吧?」
「很好。那范大人,咱們這就離開了?」斜眼看了一下范用吉,劉整倒是分外高興,不需花費那麼多的心思,只需要稍微說上幾句話,就令對方隨着自己行動。
這范用吉,看來是當真是被嚇傻了。
「當然,當然!」范用吉連連點頭,又見遠處的宋子貞一副愁容,似是對自己有些不舍,連忙回道:「只是我離開的這些時日裏來,這開封城卻要勞你看守了。」
「放心吧,范大人。我定然會將此事準備的妥妥噹噹,絕不會讓開封府陷入奸佞之中。」宋子貞咬牙切齒,朝天發誓起來。
范用吉這才露出欣慰神色來,回道:「這就好,這就好!」旋即一掃旁邊有些不耐煩的劉整,便抓緊回道:「若是多有耽擱,還請劉將軍抱歉。不過此間事情已然完畢,還請劉將軍帶我前去許州,一見孟將軍的神采。」
「很好。那咱們出發吧。」
劉整稍稍喘口氣,便領着一行人朝着遠處走去。
而在這道路的南方盡頭,便是許州的所在地,也是目前孟珙所停留的地方。
宋子貞也略有傷感,對着離去的范用吉不斷招收,似是極為擔憂。但等到一行人消失之後,他的臉色忽然變得冷淡下來,旋即就召來一人來,訴道:「你速速傳遞消息給赤鳳軍,就說那范用吉投降宋朝了。」話語之中,分明暴露出了自己的身份,只是周圍之人已然不在乎了。
然後,宋子貞轉過身來,冷冷看着汴京,嘴中不覺笑了起來:「至於這開封府?也早就應該換一個主子了。」
開封府,城牆上。
張楓眼見范用吉跟着劉整等人離去,也不覺感到了困惑,更感身體發冷,只是他對宋子貞信任有加,更不知曉如今汴京,早就已經從暗地裏換了一個主子了,只是用雙手摩挲了一下身體,讓自己的體溫稍微抬高一點,埋怨道:「這天氣,真的是越來越冷了。」
至於之後究竟會發生什麼,他又如何能夠知曉?
…………
道路之上,范用吉雖對汴京有些擔心,但更對孟珙充滿好奇。
於是他便張開口,對着這劉整詢問起來:「劉將軍。卻不知您今年幾何?就任何等官職?」
「末將今年三十有四,目前徒添為潼川路安撫使而以。」劉整哈哈一笑,張口應道。
「不過如此年華,便已經成為一路之領導。想必將軍也是才華出眾,否則如何能夠成就這番功績?」范用吉一臉敬佩,復有露出幾分哀傷,輕撫胸前花白鬍鬚,略有傷感:「只可惜老夫現今也已經年過五十,若非河南府官員一掃而空,如何能夠擔任河南宣撫使一職?只可惜我才淺福薄,既無安邦定國之能,也無守治一方之才。」
劉整搖搖頭,笑道:「雖是如此,但你既能明辨是非,投降我朝,也算是一份功績。等到了許州之後,我自然會為你說上幾句的。」
「說什麼功績啊。其實吧,我現在所想的,也就是找一個安安靜靜的地方過日子,再也不去官場廝混了。」范用吉卻是連連搖頭,蒼老的臉龐之上,皆是時光烙下的痕跡:「至於這天下?誰愛爭誰爭!」說及此處,卻是想到了自己的傷心事,縱然他也是一方守土重臣,卻也不覺落下了幾行濁淚。
「哦?范大人若是能看破俗世,自然也是好的,只是你為何哭泣?」劉整被這哭聲一弄,也是感覺有點毛毛的,遂張口問道。
「唉。還不是想起了我那不中用的兒子嗎?我本就不希望他能夠飛黃騰達,可他非要好,說什麼要驅逐韃靼、復興中華?所以直接就從家中跑出去了,直到現在都不知道究竟跑到什麼地方去了。」范用吉神色黯然,眸中淚光閃爍,似是陷入了往常的記憶之中。
劉整心中咯噔一聲,復有問道:「驅逐韃靼?復興中華?莫不是加入了赤鳳軍了?」
這個世界,敢於做出這種直白的事情,並且唯一做出這種事事情的,也只有赤鳳軍了。
「沒錯。」范用吉點點頭,緊接着又是露出惱恨來:「你說我們本來在蒙古治下過的好好的。結果他卻聽信了別人的傳言,硬是要投奔赤鳳軍?別忘了,那蒙古之人可並非吃素的,他們殺起人來那是一溜一溜,絕不留情的。敢反抗蒙古?這不是找死嗎?」
於范用吉心中,早就將自己的那個兒子當成了不存在的了。
「看來這赤鳳軍,當真是為禍不淺啊。」劉整暗暗嘆息了一句。
范用吉目光暗淡,為了求的生存,他早就拋棄了一切,現在唯一所要的,也就只有活下去了:「當然。我也認命了。畢竟老天爺要你如此,你能咋辦?」
開封府距離許州雖是有些距離,但整個隊伍,也就只有不到一百騎兵,所以只在路上走了不到四天的路程,就來到了許州之前。
見到一行人來到這裏,擔任守將的高達早已經是走下城來,來到了眾人面前。
只見他一掃那略顯陌生的臉龐,心中立刻充滿歡喜,恭敬問道:「敢問這位,可是范用吉,范大人?」
「正是范某!」
范用吉自戰馬之上跳下,一掃周圍那些軍容鼎盛、荷甲帶兵的精銳戰士,不由得感到一陣緊張。
他可不是那能過五關斬六將的關公,面對這些精銳士兵的時候,還能夠依舊桀驁無比,眼下的他未曾被直接嚇尿褲子,已經算是不錯了。
「既然如此,那還請范大人隨我進諫孟將軍,如何?」高達又是屈身問道。
「那,就麻煩將軍了?」范用吉喉頭微動,此刻的他感覺心臟就似那打鼓一樣,「撲通撲通」的亂跳,似是隨時隨地都會跳出來一樣。
如今時候就要面見正主了,這着實令他感到緊張。
「那赤鳳軍呢?」范用吉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