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深坑阻擋住前進的輕騎們有些傻眼。
軍中力氣最為駭人的石力兒竟然被對方以力壓力,砸成了人棍?
黑甲將領難不成是神靈轉世?
沒等他們生出逃跑的心思,就聽見呼衍淮沙啞的嗓子厲聲喊道:「誰殺了此人,我千夫長的位子就是他的!女人,金子,管夠!」
大夏鐵騎中,將領的作用並不突出,不像中原將領可以做到令行禁止,一呼百應。呼衍淮哪怕算得上智勇雙全,也只是做到身先士卒,帶領屬下奮勇衝殺。想要手下玩命,必須得拿出足夠的誘惑,所以他的這番話,絕對是最能刺激屬下的辦法。
輕騎中一陣騷動。
千夫長之位,那是在大夏國中令人垂涎萬分的軍中高官!呼衍淮殺了半輩子的中原人,才辛辛苦苦熬上這個位置,而殺了眼前的黑甲將領,便可一步登天?
軍中無戲言,不管是在西風王朝當中,還是在大夏**伍里,陣前說的話一口吐沫一個釘,說出來必須算數。即便是呼衍淮自己將千夫長讓出來,那也要履行完自己承諾,所以輕騎並不怕他信口雌黃。
高官厚祿之下,必有勇夫!
幾十騎率先向黑甲將領發動攻勢,衝着他奮勇奔去!
黑甲將領拍了拍身旁白虎,輕聲道:「三娃子。」
紫額白虎甩了甩碩大虎頭,張開血盆大口,「吼!」
刺破耳膜的巨大虎嘯聲震徹山谷!
兩旁石壁上的碎石都因這一巨響不斷跌落。
離得近的夏蠻,胯下的馬匹嚇得屎尿齊流,臥在地上瑟瑟發抖,再也沒有力氣馱着主人去陣前廝殺。
黑甲將領縱身一躍,右腳輕點石壁,枉生刀堆砌出一簾刀幕,衝着夏蠻最密集的地方傾盆而下。
一刀起血雨!
十幾名夏蠻被砍的七零八咯,連一個囫圇屍體都沒留下。
沒等黑甲將領換氣,一把璀璨奪目的彎刀斜斜劈來,刀鋒砍下的地方,正是黑甲將領的勃頸處。
呼衍淮出手了!
身為大夏國的千夫長,呼衍淮自然有着不俗的身手,他在邊疆游弋多年,死在他彎刀下的中原將領和江湖草莽,絕對不在少數,千人可以坐上百夫長,那麼千夫長,需要多少滾滾人頭?
呼衍淮這一刀,充分展露了呼衍淮對廝殺有着極為豐富的經驗,不得不說,他對火候的拿捏恰到好處。
似乎想起了師傅脖子前那道赤鏈蛇一般的疤痕,黑甲將領眼眸中爆出一抹戾氣,並沒有用起絢爛的刀式,而是右手反握刀柄,也衝着對方脖頸處同樣斬去!
以命換命!
你敢不敢?!
呼衍淮沒想到對方想和他搏命,大吃一驚!
黑甲將領穿戴着厚厚的甲冑,再加上雄渾的護體真氣,自己的彎刀雖然不俗,但也沒有把握將他頭顱砍掉。
而對方手中的枉生刀,乃是弒神殺器!再加上一刀將石力兒拍入土中的神力,呼衍淮用屁股也能想到自己的下場。
呼衍淮右腳橫跨一步,身體傾斜,撤去玩命的心思。
黑甲將領刀芒將他袍子袖口削去一截。
呼衍淮雙足猛然踩入沙石地面,凹下一個新坑,雙手齊握刀柄,衝着黑甲將領左臂凜然一刀!
黑甲將領不由自主的躲避,但腦後卻傳來洶湧氣流。
剛從坑中爬出的石力兒已經揮着狼牙棒砸向自己頭頂!
此刻石力兒已經是七竅流血,受傷極重,但他的憤怒一擊更加駭人,這一棒凝聚了石力兒畢生蠻力,不要說實實打在身上,就是輕微擦碰都得筋骨俱斷。
黑甲將領面臨死局卻毫不驚慌,他從小,就不知經歷過多少生死關頭,哪次不是護着痴傻的弟弟逃出生天?
想要他的命,難。
黑甲將領沒有選擇前進,來躲避奪命一棒,而是令人匪夷所思的大步後退,身體猛然平行躺下,枉生刀向後一插,刺入了石力兒圓滾滾的肚皮。
「啊!」石力兒痛苦叫喊。
這一刀並未立即要了石力兒的性命,反而激起了他的凶性,將全身力氣凝於雙臂之上,狼牙棒更加兇悍砸下!
砰!
塵煙四起。
地上現出一個丈余大坑。
可是這一棒沒有砸到黑甲將領,因為狼牙棒,實在太長了……
只是在他腳尖處炸開!
石力兒沒有後悔的機會了,枉生刀已經徹底將他捅了一個通透,三百餘斤的魁梧身子砸在大坑,怦然作響,眼中儘是不甘神色。
剛才一棒,像是為自己挖的墳坑。
沒等黑甲將領從死裏逃生中慶幸,彎刀卻又鬼魅般砍來,直衝自己肩部。
黑甲將領單手撐地,枉生刀撩向呼衍淮胯部。
呼衍淮卻陰險一笑。
攻去的一刀乃是虛招,刀鋒急速下沉,刺入黑甲將領的大腿!
深達幾寸!
不等呼衍淮得意,卻臉色大變!
刀,拔不出來了!
看到黑甲將領眼眸露出戲虐神色,呼衍淮深知上當了!自己這一招是虛招,而對方是又何嘗不是引誘自己上鈎?
沒等他棄刀逃命,就被枉生刀斬在脖頸處!
一顆頭顱沖天而起!
黑甲將領絲毫沒有介意腿部極重的傷勢,昂首向天,喃喃道:「師傅,這是孝敬您老的第一刀。」
蠻子千餘輕騎兵沒有因為將領陣亡而拔腿就跑,而是紛紛沖向黑甲將領,輕騎們知道,殺掉他,就能高居千夫長之位!
況且他傷勢極重!
黑甲將領大腿傷處像噴泉一樣澆灌在黃土中,將附近染成一片褐色,黑甲將領面對着千餘輕騎,毫不退讓。
因為他身後二百名淳字營重騎已經拍馬趕到!
淳字營兵卒見到太子殿下身先士卒,斬殺對方兩員大將,並且身受重傷,此刻個個眼睛通紅,發了瘋的催馬前沖,只為趕在蠻子前面將太子救出!
他們眼中的太子,已經不是高高在上,位居東宮的殿下。
而是和他們一同浴血殺敵的兄弟袍澤!
尤其是一騎當先的許大猛,本來白皙的臉上已經憋成醬紅色。
他親眼見證了太子殿下一力悍千蠻!
此刻,許大猛再也沒有絲毫輕視之心,而是泛起深深的敬仰崇拜。
他可以回去和袍澤們吹牛了,流落民間十幾年太子殿下不是傳說中的窩囊廢,而是可以一肩扛起整個西風王朝的國之重器。而老子許大猛,就是和殿下並肩蕩平天下的第一人!
淳字營夾雜着憤怒、懊悔、迫切、等各種情緒,和兵力五倍於他們的蠻子輕騎碰撞一起!
一股移動的鋼甲洪流沖入蠻子馬隊!
黑甲將領找了一塊平坦的石塊下坐下,枉生刀疊放於膝蓋,觀望着漢家兒郎奮勇殺敵。
重騎兵的誕生,其實還要得益於大夏鐵騎的蠻橫。幾十年前大夏蠻子輕騎輕易撕裂中原兵士的防線時,就是依靠極強的機動性和天下無雙的射術,在中原所向披靡。這些年,西風將領絞盡腦汁,才想出了應對辦法,產生了重騎兵這一兵種。
重騎兵雖然克制輕騎兵,但每一騎所消耗都是價值不菲,精心打造的甲冑,萬里挑一的駿馬,厚實的盾牌,和經過幾百次衝鋒都不會折損的長矛,這些都得白花花的銀子堆積而成。最寶貴的,就是重騎悍卒,每位騎卒最少都會再沙場打磨五年,然後再經過層層篩選,才會進入到重騎兵當中。
騎兵甲天下的西風王朝,也不過區區三千重騎,每一騎,都彌足珍貴。
但是重金打造的重騎兵,進入戰場中的打擊絕對是毀滅性的!
重騎衝鋒時,長矛不需要運力,只需要平端即可,速度帶來的慣性,致使長矛帶有極大的衝擊力,鋒利的矛刃可以輕易刺透蠻子們的輕甲。
蠻子們手中的彎刀,卻對重騎的甲冑毫無辦法,砍上去只帶起一溜火光,很難做到傷敵,就更別提到一擊斃命。除了個別的倒霉蛋失足落馬,被馬群踩成肉泥,一般不會輕易折損。
這麼懸殊的情況下,淳字營只是衝殺了三個來回,這場大戰就落下帷幕。
蠻子幾百個腿腳快的輕騎,看到情況不妙,趕忙逃之夭夭,而沖在前面的蠻子就遭受到了滅頂之災,大多都被淳字營長矛刺透身軀,倒在馬蹄之下。
許大猛匆匆清理完戰場,來到黑甲將領前,單膝跪地,沉聲道:「稟報都尉大人,淳字營折損八人,重傷十七人,將蠻子斬殺三百三十人,俘虜一百八十一人,其餘的逃兵,我已經下令去追殺。還請都尉大人示下,剩餘的蠻子俘虜該如何處置?」
在字裏行間中就可以聽出來,許大猛已經將黑甲將領視作真正的戰場統率,而不單單只是頂着響噹噹字號的太子殿下。
黑甲將領摘下面甲,露出一張略顯憨厚年輕的臉龐,理了下濕透的發梢,指了指一個年紀不大的蠻子,發號施令道:「把他帶來,其餘的,殺了。」
許大猛白皙的臉龐露出猙獰神色,大聲道:「謹遵都尉大人號令!」
年紀不大的蠻子被帶到黑甲將領的身旁,許大猛一腳踹在蠻子腿上,頓時匍匐在地。
這是一個大概只有十四五的大夏國人,身軀還有些單薄,蒼白的臉上佈滿驚恐神色。
黑甲將領打量一番,問道:「能聽懂我的話嗎?如果能聽懂,饒你一命。」
年輕蠻子猛地不住點頭。
黑甲將領輕輕一笑,說道:「幫我給你們大夏國國主帶一句話。」
年輕蠻子豎起耳朵仔細聆聽。
黑甲將領拿起枉生刀,衝着年輕蠻子肩頭拍了拍,沉聲道:「告訴你們國主,枉生刀已出鞘,這裏,已經不是被你們任意欺凌的西風王朝。以陰陽穀為界,再來犯我中原者,雖遠必誅!」(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