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以陌的電話掛得莫名其妙。
幾乎是陳萌還沒理清楚個為什麼的時候,他就已經先行掛斷了。
小姑娘也沒想多的直接將手機收進了外套口袋裏,然後看着眼前的擋風玻璃,安安靜靜的一句話也不說。
就連那沿途的風景,她都不願意去看。
眼下,這輛價格不菲的私家車載着她,勻速的往前。主駕駛座的中年男子,時不時的側過腦袋,看着坐在副駕駛座上的陳萌。他來來回回的也就看了那麼多回,可終究是一句話也沒說的,自顧自的嘆了一口氣。
他的嘆氣,讓陳萌十分懷疑,自己剛剛那麼聽話順從的上車,到底是對的,還是錯的。
「如果送我一程讓您感到十分為難的話,那我很抱歉,還希望您能圖個方便,找個交通便利的地方,把我放下車就好。」陳姑娘本來就心情不佳,眼下更是冷漠而疏離的說着話。
中年男子被她這樣的冷漠疏離,甚至是陰陽怪氣給梗得老半天,都沒能好好的說出一句話來,良久才聽見他嘆息般的輕吐了一句:「你就這麼討厭爸爸嗎?」
陳萌不甘示弱,當即就回了句:「如果我說是,那您是不是會回到我們的身邊?」
「你明知道已經不可能……」陳爸爸的話還沒說完,陳萌就已經打斷了他。這是這麼多年的第一次,他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女兒,已經慢慢的長大了,懂得了大人間的是是非非,懂得了什麼叫難以割捨了。
只是,她這幾年的成長里,通通都沒有了他而已。
「那既然如此,您還問什麼?」陳萌語氣更是冷上了幾分。
陳爸爸嘆了口氣問道:「跟爸爸說話,就一定要這麼陰陽怪氣的您嗎?」
「當然,您可是長輩。」陳萌回以一笑,不甜卻是冷若冰霜的。
陳爸爸被她這樣的態度惹得心裏不快,可終究是沒表態。只是壓了壓脾氣,問了句:「要不要跟我回家,陪奶奶聊聊天?」
硬的不行,我的父親你是打算來軟的嗎?親情牌什麼的看上去還真不像是您會用的風格。只是父親,我不吃你這一套了,從七年前離開家裏開始,早就不吃你這套了。
「不了,我想我還是有自知之明,還是有良知的,這破壞人家家庭什麼的事情,我還是做不出來的。」陳萌笑得溫甜,可陳爸爸卻感覺心是涼颼颼的寒意。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我跟你媽媽只是不愛了,才分開了。」陳晉惱羞成怒,但這心裏頭卻是十分懊惱的,他想想,這都快年過五十了,怎麼還在自己的女兒面前,還是這麼壓不住氣。
陳萌搖了搖頭,不再戀戰的看了看車窗外的風景,在掏出了外套內的名片,對比了一下眼前的風景,小姑娘見時間差不多了,這路程也是差不多了,便收回了先前的那種咄咄逼人,和字字珠璣、話裏帶刺,略帶語重心長的對自家父親開口說道:「我不是討厭你,而是不能原諒你。因為啊,我只要一想到我媽媽當年的那麼些隱忍,和放低驕傲,我就過不了那麼一關。你想想啊,她是那麼清高自傲的一人,可她願意為了你而放棄她引以為傲的自尊,和驕傲來祈求你,可是然後呢?」
「爸爸,你知道我為什麼當年會選擇跟媽媽嗎?我想你應該也是想知道的吧?畢竟當年你是那麼的疼我,畢竟是你把我捧上了天的。都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也實話實說了吧。當年,我的媽媽丟掉了自尊和驕傲,一個人孤零零的從家裏離開,她連半句怨言都沒有,就因為你的一句不愛了,她就願意一個人離開。而我呢,看着你有奶奶,有那個阿姨,有她的一雙兒女。但是呢,媽媽什麼都沒有,她只是自己一個人。」
「所以啊,我想,至少讓媽媽還有我。我可以不是她的全部,但是我會努力成為她的全部。」
陳姑娘句句皆肺腑,這種對話還是離開了這麼多年來的第一次。從小,陳爸爸就把她捧在手心裏呵護長大,沒受過半點苦的她,父親就成為了她的天。所以陳萌也在想,父親也有可能是母親的天吧?
畢竟,身為男子漢的不是要為妻子兒女撐上一邊天的嗎?
她曾經也以為會是這樣,一直到二人白首為止。誰知道,初三臨近中考的那些日子裏,父親夜不歸宿,留在家裏吃飯的時間,都是少得可憐的。母親為了怕影響她考試的心態,只安慰自己父親的事業在更上一層樓中,她們要學會體諒,學會更為父親着想。不要成為父親的負擔,不要成為他的累贅。
正因為如此,她們就這麼着想着,體諒着,就把他給丟了。
母親丟了丈夫,而她丟了爸爸。
在主駕駛位上開着車的陳爸爸,目光艱巨的看着眼前的擋風玻璃,認真的握着手中的方向盤。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沒讓那雙被自家女兒的句句肺腑,震驚得顫抖的手,差點打錯方向。
好不容易,陳爸爸才將陳萌送到目的地。
車子停下來之後,陳萌解開了安全帶,就要下車。陳爸爸依舊是那副認真的挺直腰板的摸樣,老半天都沒反應。陳姑娘等着,良久才聽見陳爸爸說了一句:「你來這裏,是打算求職?」
陳萌搖了搖頭,臉上是收斂了幾分冰冷的沒心沒肺:「這樣的公司,估計是看不上我的。我來這裏,只是拿上次在畫廊兼職的工錢而已。」
「兼職?」陳爸爸感到不可思議,那雙略帶滄桑的丹鳳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陳萌。陳萌對於自家父親的這種情緒,顯然是意料之中的。
她笑着點點頭。
「對呀,偷偷告訴你,這大學四年,我已經快三年沒跟媽媽要過一分錢了。」陳萌對於這件事情,向來是十分自豪的。可聽在陳爸爸的耳里,那臉上的陰霾就多了幾分。只見他抬頭對上了陳萌的雙眼,然後說道:「這些年,你媽媽都是不給你錢的嗎?」
「給的,只是我自己不要的。」陳萌依舊是笑着,眉目間都是自豪。
陳爸爸被她的這種溫暖微笑暖了心,好不容易才將心裏頭的那種愧疚驅趕了幾分,連帶着臉上的陰霾也是消散了幾分的,終究還是忍不住的問出口:「那是為什麼?」
「因為我長大了,所以不能在跟家裏要錢了。」
謝謝你們給了我曾經的一片遮風擋雨的天地,如今我已經長大了,自然要自己去獨當一面,去面對這種磨人的風吹雨打,所以謝謝你們。
我的父親,和我的母親。
陳爸爸不在多說,直接放她下車。陳姑娘下了車之後,在關上車門才想起了一件事情,彎下腰示意陳爸爸降低車窗,她還有點事情要說。
「後天是周六,我會過去看看奶奶的。」
「好,順帶來家裏吃餐飯吧,好嗎?」
「嗯,也好。」
難得陳萌這麼配合,陳爸爸自然不好在說什麼了,不在繼續停留,陳爸爸打了招呼就直接開車就走。
餘下陳姑娘面對着眼前的高聳寫字樓,犯了難。
這眼下人生地不熟的,她也不知道去找誰。只能是再一次掏出了先前司馬睿給的名片,那張放在外套口袋有些時候的名片,依舊是還是有些不可置信的,撫摸着上頭燙金的文字,連帶着還有名片周遭的那種淺淺黃金色。那上頭簡少的十幾個字,不知道為什麼,給了陳萌一種內斂的霸氣,也帶着一種天涯海角的距離感。
闊海(祁氏)科技發展有限公司
祁讓首席CEO執行官
祁讓嗎?
這名片是司馬大哥給的,莫非這個祁讓,就是我認識的那種祁大哥?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為什麼祁大哥不直接把工錢給我?難道司馬大哥沒跟祁大哥說,工錢這樣的事情?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為什麼司馬大哥還能把話說得那麼滿?
什麼叫做多少都可以?什麼叫做只要她拿着這張名片,去名片上的這個地方,找那個人後,佣金方面的自己要多少都可以?
要不是她先前還不囊中羞澀的話,估計還差點把這件事情給忘記了。可眼下她重新找出了那張名片,不知道為什麼卻在那簡少的十幾個字上犯了愁。
陳萌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大步的走進這幢辦公大樓里。
前台的工作人員端莊得體,臉上化着淡妝都是似有似無的,十足十的美人一個。陳萌還是第一次到這樣的辦公地來,不免的有些怯場。
禮儀小姐貼心至極的走了過來,聲音是溫柔的微甜:「您好,請問您找哪位?」
「啊?你好,我想找你們的首席執行官。」
「那請問您有預約嗎?」禮儀小姐依舊甜美。
陳姑娘捫心自問,要是自己是個男生,肯定拜倒在眼前這美女的石榴裙下。
於是,有些小小害羞的陳姑娘,難得的認真的一回,不在扮豬吃老虎的開口:「沒有,不過,是司馬大哥讓我帶着這張名片,來找你們的首席執行官的。」
陳姑娘重新的複述了一次,只不過這一次,她的話裏帶上了司馬睿。
她清楚,要是她只是以一個路人甲的身份,沒有預約什麼的就來找祁讓首席執行官的話,肯定直接就被pass掉的。當然,她也沒敢指望,自己的身份能過得去,能夠直接預約到這麼大的一間公司的首席執行官。
所以,眼下,她相信這張名片既然是司馬睿給的,她大可依仗着司馬睿跟祁讓的交情,直接的過五關斬六將。
她想,至少這間大公司的人,會認識司馬睿的吧?
美女姐姐,這司馬睿可是跟你們大老闆很熟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