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是什麼?
事實是江翰生和季雪自以為可以左右風斂塵一步步得到季家,卻被風斂塵反將一軍而一敗塗地,最後的贏家成了風斂塵,他將江翰生和季雪逼到了國外,將季寒央囚禁在自己編織的牢籠之中。
事實是什麼?季寒央想要知道的事實,竟遠比她想像的還要殘忍!
風斂塵阻止不了江翰生道出這一切,就像,他無法左右這整件故事的發展一樣,他終究不是神,只是人。
季寒央坐在季雪的對面,房間裏很安靜,安靜地似乎只有兩個女人喘息的聲音。
「你後悔過嗎?」季寒央開口,看着眼前這個與自己像極了的女人。
季雪的眼睛恍惚閃過一層朦朧的霜霧,淡淡的,將她內心的情緒掩在最深處,不讓任何人發現,她靠在床頭上,神色慵懶而蒼白,輕勾唇,扯出一抹極淺極淺的笑,她說:「年輕時的愛情,總是那麼地不顧一切,即便那是場冒險,一場足以毀天滅地的毛線,但是沒有哪個人真的會拒絕,更多的是渴望,是得到的時候傾盡一切……」
季寒央沒有回應,她有些恍惚,也許並不清楚季雪要說什麼,但她抿着唇,沒有打斷她。
「寒央,昨日的一切,你又會後悔嗎?」季雪突然問。
季寒央眸光沉斂,好似幽潭,清寒而深不見底,她顫動了下薄唇,咬字道:「不。」
「不——」季雪輕哼,好似對這個「不」字充滿了玩味,細細地將這個字放在舌尖上,慢慢咀嚼出一種味道,她看着季寒央,看着她疏冷的表情,看着她如沐深淵的絕望,「還不懂嗎?」
還不懂嗎?季雪問道,聲音清晰,語調一如往常。
季寒央聽得全身猛地一怔,卻極快地掃過面前的季雪,季雪在告訴她什麼呢,不嗎?不後悔嗎?
是的,不後悔,季寒央眼底的疏冷更深,整個人在深淵裏更加的絕望,她再看不到頭頂的一片天空是什麼顏色,再聽不見心底的聲音,這個女人對不起季家,這個女人對季家也絲毫沒有悔意……
這個女人,是她的媽媽,季寒央無力辯駁,再她沒有流盡身上的血,割斷身上的骨,撕裂身上的肉!
「你……」當初為何要留下我?季寒央想問,卻終究沒問出口。
季寒央坐在靠窗的位置,身後是大片的日光透過,將她整個人籠罩在明光里,顯得那麼地蒼白,即使一襲艷麗的衣着,卻依舊襯不出那些驕傲,她如迷失在叢林之中的小獸,正等着強大獵手的捕殺。
「能送我去個地方嗎?」出了季家大宅,季寒央無聲地坐在車裏,衝着風斂塵道。
風斂塵曾經設想過如果季寒央知道了這一切會如何,是生氣,是憤怒,是沉默,是崩潰,或者是無動於衷的接受,或者不顧一切地離開他……每每想到此,卻總是因為不忍和恐懼而不敢再繼續想下去,所以一直沒有想透季寒央最後的反應,也因此忽略了,這個事實終於一日會被解開,甚至猝不及防,在季寒央主動要求的方式下被揭開了。
季寒央與季雪獨自在房間裏時,江翰生一臉得意地回了書房,而風斂塵兀自坐在沙發上,頭腦空白。
他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以至於季寒央下來樓時,他幾乎沒有注意到她下來了。
「回去了。」季寒央白着一張臉,身體挺得筆直筆直的,被什麼支撐着,緩步退出了大廳。
風斂塵看着門扉處那道即將消失的衣角,空白的腦海好似滑過了一道劇烈的閃電,轟隆隆地發出巨大的亮光,將他整個思緒瞬間照的雪亮,那深入心底的恐懼一瞬間迸發出來,讓他整個人回過了神來。
風斂塵幾乎是不一切地追了出去,追上了季寒央,就好像,怕她會從他生命中消失掉一樣。
「送我去見Lee。」季寒央再次開口道,聲音輕柔地好似不存在一般。
風斂塵握着方向盤的手一緊,清晰的指骨泛出青白,筋脈瞬間隆出了脈絡,勞斯萊斯以一種詭異的速度陡然一晃,僵持了一下,而後才趨於了平穩,就像是風斂塵的心,被什麼重重地刺了一下。
「不,我不能!」風斂塵應着,車速瞬間提了起來。
「風斂塵,送我去見Lee。」季寒央蹙着眉,絲毫沒有被風斂塵疾馳的速度恐嚇住。
「我不會放你走的,我說過的,你休想逃離我身邊!」風斂塵緊握方向盤,似乎迫不及待地要回到一個只有他和季寒央兩個人的地方,只有他們兩個,他所有的心理建設,在季寒央可能離開他的恐懼中,轟然崩潰了。
海邊別墅,黑色勞斯萊斯一停,一股低沉的氣壓瞬間瀰漫了整棟別墅。
季寒央是被風斂塵強行帶進房間裏的,即便她掙扎,她抗拒,她大聲斥罵着,風斂塵絲毫不為所動,只想將她緊緊地困在自己身邊,他幾乎紅着眼睛,將季寒央壓在大床上,嘶聲力竭地道:「我不准你離開我,不准——」
「風斂塵,你憑什麼,憑什麼這麼對我!」季寒央也咬着牙質問道。
薄薄的紗簾在微風中浮動着,雪白的大床上,纖柔的女子被強壯的男子強壓着,女子掙扎,卻怎麼都掙脫不開,男子只是壓着,一動不動地,身體和力量的優勢佔據着上風。
「寒央,你這麼想知道事實,就是要迫不及待地離開我嗎?」風斂塵盯緊了季寒央的眸,輕聲問。
季寒央從來就清楚風斂塵的霸道和強橫,從來就懂,抬眸迎上他幽邃的眸,稜角分明的輪廓,冷峻卓然的神態,恣意妄為的心,她看着與記憶中那青澀的模樣漸漸吻合在一起的沉穩的男子,眼底漫上無盡的哀傷,她下意識抿唇,用貝齒輕咬着,想用那唇齒間的痛楚來驅散心底的絕望。
「央央,你知道嗎?我愛你……」
風斂塵低喃着,頭微垂,迅雷不及掩耳地吻上了季寒央。
「央央,事實是我禽獸不如,我卑鄙齷齪,我下流無恥,我竟然愛上了自己的妹妹……我明知道你長大後就再不會屬於我,所以我搶先困住你……我折斷了你妄圖飛翔的翅膀……」
「央央,我要你永遠留在我身邊,永永遠遠……」
男子恣意而絕望的吻伴隨着細細的喃語,猶如風雨欲來的前奏,在雪白的大床上輕輕與現實交戈成役,後者還未及到來,前者已經潰不成軍,卻又強自要挽留住什麼,絕望地,欺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