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平生又是一愣,倏爾颯然一笑,說道,「你是我的兒子,有些話說了也無妨。而且你爺爺……他一直對我有防範之心,這麼多年了也沒有放鬆過,我要不是可以裝瘋賣傻,他樂得看戲,又怎麼會有今天?你放心吧,他還沒有那麼對我動手……」
「可是……」謝逸棠莫名有些擔心,雖然眼前這個男人並不是他的父親,他也沒對【謝逸棠】盡過多少父親該有的義務,但若是能選擇的話,他還是希望這個男人平安無事。
雖然不知道謝留霆會不會下手狠殺親子,但依照那位老人的性格來說,謝平生若是踩到了他的底線,恐怕後果也不容樂觀。除了這個,還有【謝逸棠】的身世問題。
若是謝平生沒有記錯或者故意隱瞞,【謝逸棠】根本不是他和白芳渠的孩子,而是他和另一個相戀戀人的骨肉。這樁事情謝留霆當真不知道?還是說他刻意裝作不知道?
那個叫清芳的女人和白芳渠的女兒最後去了哪裏?謝平生說她們落到謝留霆手裏,並且他用盡手段也沒有找回來……謝逸棠眸光微斂,想到謝平生提及的某個細節!
謝平生之前說過,他是因為【隱約猜到一些事情】,所以【將兩個孩子掉了個包】。那麼他到底是猜到什麼事情,竟然篤定孩子會有生命危險,直接將兩個孩子調換了?
這些事情的疑點着實不小,縱然是謝逸棠,一時間也難以將這些事情串聯起來,畢竟最關鍵的線索謝平生還沒有說出來。但可以肯定,謝留霆一定在謀算什麼事情,而且這個事情和那個墓穴之下的祭壇有關,甚至為了這個祭壇,他還對清芳和那個女嬰有什麼動作!
「總之,我這次讓你過來不是為了別的,單純就是想要認認真真看看你……你的模樣隨了我,但性格倒是挺像清芳的。雖然時常有人受了你爺爺的命令,時時在我耳邊說你如何如何,但我相信,你是個明辨是非的好孩子,不會走上歪路,縱然是他再怎麼扭曲你也不會。」
謝平生說這話的時候,表情極為虔誠,語速雖然緩慢卻一字一句都用了真情。謝逸棠這個活了百多年的【百歲老人】被他盯着說這話,臉上都有些火辣辣的。他不禁有些疑惑,莫非這就是父親對孩子的期許?倘若他真的有自己的父親,那人是不是也會這麼對自己?
「謝家這段時日看着還行,但再過一些時間就不太平了。你成了家,又趁機沉澱下去,這是非常正確的選擇。」謝平生透露的內容不多,但都表明了一個意思,謝家要有什麼動作了。
「爺爺……他之後會如何?畢竟是老人家了,倘若出了什麼事情……」謝逸棠話未盡,謝平生笑得有些苦澀。在他看來,這個孩子始終是在謝留霆身邊長大的,沒有正確的引導,又被謝留霆灌輸錯誤的觀念……唉,這個孩子能長得這么正直,已經很不錯了。
倘若沈子曦和謝逸棠知道這位的想法,估計會笑不出來了。真正的【謝逸棠】何止長歪了?
那簡直是扭曲到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地步!像是阿棠這樣長得筆直筆直,一看就不是行貨……咳咳咳,說錯了,一看就不是真正的那個【謝逸棠】啊。
「這些你就不用擔心了,你爺爺的手段多着呢。只要他自己不折騰作死,誰能將他怎麼樣?」謝平生和謝留霆之間的矛盾的確不能用語言形容,畢竟是那樣難以啟齒的秘聞,他這個當父親的還想在兒子面前保留幾分面子呢,「你也小心一些,保護好你妻子。」
謝平生有些憂鬱地瞅了眼兒子的臉,謝逸棠的外貌和他年輕時候至少有九分相似,甚至一身氣度比當年的他更加出色,這樣的孩子啊……謝留霆怎麼會容忍他繼續活着?
想到這裏,臉上更添了兩分陰沉,謝平生疲倦地揮了揮手,「此次見面之後,要是沒有別的要緊事情,你最好和我保持距離,哪怕你爺爺用我當藉口讓你回本家,都別回來。」
「若是記得沒錯,你今年也該上大學了吧?算算時間,也該放寒假了,假期和你家媳婦出去散心遊玩,最好離帝都遠一些,出國也好,到其他城市遊玩也好……」
謝平生擰緊了眉頭,他更加擔心的不是這個,而是謝留霆是不是知道當年的事情?
若是他知道阿棠不是白芳渠的兒子,而是清芳的,那麼清芳和那個女嬰失蹤杳無音訊,他卻將阿棠放在身邊養着……這其中恐怕另有謀算,而且還不是什麼值得開心的陰謀!
謝平生讓沈子曦夫婦離開,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眼中神色詭異變換,然後又恢復成之前瘋癲無狀的模樣,將房間內的東西摔了個粉碎。
從沈子曦夫婦進入房間到他們出來,房間外頭都沒有人守着,等他們離開了,那個被支開的打掃僕人又湊近,耳邊儘是物品摔碎的聲音,不由得心頭冒火。
雖然謝家給的酬金高,一個月的工資堪比金領,但整天伺候一個瘋子也不是什麼愉快的事情,錢給得再多也讓人膈應,所以他時常偷工減料,能偷懶就偷懶,或者只打掃院子,隔三差五才進去打掃一下院落裏面的房間。
「晦氣,這麼一個瘋子……也不知道謝家是不是錢多了燒手,竟然養着這麼一個廢物……哎呦,誰打我……」那個僕人嘀嘀咕咕,然而下一刻腿心就被什麼打了一下,疼得直咧嘴。
「阿棠,你怎麼停下來了?」沈子曦看到他腳步一頓,有些狐疑地扭頭,卻見對方恍若無事地笑笑。她的視線挺不錯,自然看得到那個僕人彎腿吃痛的樣子,「他碎嘴了?」
「是多嘴了,稍微教訓一下而已。」謝逸棠抬手攬着她的肩膀,低聲溫柔道,「前面的石子路走着腳滑,你小心一些……小曦,對於他之前說的那些話,你認為有幾成可信?」
沈子曦垂眸,「謝留霆和謝平生,他們之間的話都要有一定的保留。而且謝留霆還在尋找那個三世之人,對我們來說這位老爺子更加危險一些。謝平生行事神秘,裝瘋賣傻那麼多年卻始終沒告訴我們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麼,想要對謝留霆做什麼……可信度也不高……」
謝逸棠點頭,他們本可以置身之外,畢竟他們的鬥爭說白了都是凡人之間的較量。然而他們夫妻也盯准了那個墓穴祭壇,事情一下子就牽扯不清了,而且複雜許多。
「不過謝平生有些話說得沒錯,也的確是為我們考量,這個時候遠離是非是最正確的。若僅按這個標準來看,其實謝平生更加值得信任……」沈子曦緩步走着,察覺到謝逸棠小心翼翼的動作,倏地蹙了蹙眉角,「阿棠,你動作也太小心了,生怕我摔了似的。而且我身體也沒有那麼弱了,就算摔一跤也沒事兒啊,頂多疼一下。」
她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話踩中對方的痛腳,將這個男人嚇得不輕,連臉色白了,活像是刷了一層白漆,「小曦胡說什麼呢,哪還有人喜歡平白無故摔一跤的?這些不吉利的話別說。」
沈子曦嘴角抽搐,她怎麼不知道這個男人還有間歇性抽風的習慣?
「你最近有些老婆子的傾向了……囉嗦!」沈子曦很認真地嫌棄他,謝逸棠表情糾結。
他們回去之後就從別人口裏得知白芳渠已經收到謝留霆老爺子的通知單,乖乖滾出謝家大宅了,估計回家之後還要關禁閉,而且這個禁閉時間還沒有期限,全看老爺子心情如何。
不過白芳渠離開之前表情極為不甘,似乎嚷嚷着要讓誰好看。你說她一個世家貴族的貴婦,怎麼就風度盡失,像一個潑婦那般罵罵咧咧?
沈子曦聽了這些話,已經猜到白芳渠想要讓誰好看了。白芳渠一直認為她和丈夫關係不和,享受不了謝四夫人應該有的榮耀,反而被人像是一尊木頭一樣擺着當擺設,全賴謝逸棠所賜。
在她看來,若是她當年沒有生下這個孽障,也許一切都會不同。
不過這些念頭在沈子曦看來純屬扯淡,是不是婚內出軌可不是看你有沒有生了另一個男人的孩子,只要關係坐實了,謝四爺心裏膈應噁心也是正常的。當然,對謝四爺不肯離婚卻屢屢養外室生私生子女給白芳渠臉色瞧,對她軟暴力……這一點,沈子曦不做評論。
白芳渠想要讓阿棠好看?噗,她家阿棠本來就挺好看了,不需要對方添光彩。
小夫妻兩人在謝宅暗潮湧動的壓抑氣氛下依舊輕鬆寫意,閒暇時間待在謝逸棠之前的書房中,偶爾潑墨作畫,或者看謝逸棠搗騰他的機關術,時不時來點法術娛樂一下……
期間周若琳打了個電話,酸溜溜地說白秀麗這次畫展還真是震驚全場!將一票不懂行的人唬住了,不過第二天才是重要藝術家登場蒞臨的日子,估計她也蹦躂不了多久。
「明天?那不就是周日麼?真可惜,我不能去現場親眼看一看。」沈子曦撲哧一笑,似乎能瞧見明日的盛況。然而她沒有猜到,那還真是「盛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