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姚青身邊帶着兩個丫頭兩個小廝,再跟着簡悅,一行人穿過林蔭小道,在桃花源里穿梭。
路上很安靜,穆姚青也並不着急,一路走,似乎一路在觀察着身後的簡悅。只是往前看容易,往後看卻不太方便,簡悅又不可能走到她前面來,所以叫她有些煩躁。
終於,穆姚青放慢了腳步,等着簡悅走上來兩步。
簡悅特別識相的恭敬道:「穆姑娘有什麼吩咐?」
「本來,也沒什麼吩咐,桃花源里的女工多的很,自然有管事的帶着,一個個,讓我吩咐我也吩咐不過來。」穆姚青對着簡悅的時候,有一種有些刻意的高高在上的感覺。
其實這感覺很奇怪,穆姚青作為姚林的親信之一,在桃花源的地位不可算是不高,除了姚林,即使是身在高位的客人,對她這個管事也是客客氣氣,桃花源里的下人就更不用說了,誰不知道脾氣不太好的穆姑娘掌管着生殺大權,誰能留誰要走,就是她一句話的事情,而姚林對她也信任的很,用人不疑,不會多問一句。
當然,一個下人的走或者留,這樣的小事,姚林也不會去在意。就像是簡悅和孟欣澄被趕走,即便因為簡悅的關係,姚林知道了這事情,卻也並沒有說什麼。他這人對敵我態度十分明確,幫親不幫理,即便是知道穆姚青小心眼了,也不會因為一個簡悅而如何。
但穆姚青卻覺得,簡悅在面對她的時候,也恭敬,也客氣,卻少了那種低人一等的感覺。這姑娘即使一副謙卑的樣子,身上也透露不出謙卑的氣質,叫人看着,就覺得心裏不痛快。
簡悅不說話,她從小在社會底層摸爬滾打,什麼形形色色的人和事沒有見過,什麼樣的嘴臉沒有見過,穆姚青的心思,她再是明白不過了。
一個傾慕着老闆的女主管,對老闆似乎另眼相待的新人,自然是一萬個不痛快,必須要找茬。
除了忍着,沒有別的任何辦法。何況她並不是姚林真的另眼相待,說不定,姚林心中折騰她的法子,比穆姚青要多幾十倍呢。
「是。」簡悅道:「穆姑娘請吩咐。」
「也不算是吩咐。」穆姚青道:「咱們這桃花源,每年都來不少下人,各司其職,各安本分,但你,是最特別的一個。要知道,我在桃花源十幾年,還從來沒見誰是源主請來的。」
簡悅扯了扯嘴角:「穆姑娘,你這話誇張了,我並不是源主請來的。而是我不幸碰到惡人,被源主見到,可憐我,才給我一個安命容身之地。」
一場明明是陷阱,變成了邂逅。明明是威脅逼迫,變成了旁人眼中的另眼相待,說不定,再穆姚青的心裏,已經扭曲成了一見鍾情之類,這誤會要是不解釋清楚,自己這日子,怕是沒法過了。
可這世上最解釋不清楚的事情,就是莫名其妙的流言蜚語。即便是簡悅說了,穆姚青又如何會相信。
穆姚青只是冷笑了一聲:「你不用解釋,我這個人最是公道,你是有關係的,沒關係,到了我這裏,都是一樣。我聽說,你家曾經也是書香世家,想來,你也有些學問吧。」
簡悅不知道穆姚青問這個做什麼,但還是老實應着:「穆姑娘抬舉了,什麼書香世家,不過是認識幾個字罷了。」
穆姚青道:「認識幾個字就不錯,如今的世道,女子識字的,可是不多。那些識文斷字的,不是煙花地從小教出來等着賣大價錢的花魁,便是大戶人家的千金,一個再清純也一股子風塵味上不得台面。一個不可能出來拋頭露面,所以像你這種,還真是少見的很。」
一個落魄的世家千金,最害怕的是什麼,最被人戳心窩子的是什麼,無怪乎談論自己曾經輝煌如今潦倒的身世了。
拋頭露面,淪落為仆,從雲端落下的感覺,比開始就低人一等還要糟糕。
穆姚青雖然語氣溫和,但句句夾槍帶棒,言語諷刺,只想着若是簡悅聽不下去,頂上一句半句,就能名正言順的逮着理由給她立立規矩。奈何簡悅卻始終低眉順眼,似乎這些話半句也沒進心,跟她一點關係也沒有一般。
穆姚青說了半天,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里,一個人也覺得無趣,轉了話題道:「聽說,你是源主從銀鈎賭坊裏帶回來的,銀鈎賭坊的方老闆,對你也欣賞的很?」
簡悅心中叮的一聲,正事兒來了。
穆姚青又道:「桃花源里,也有個桃源賭坊,正好,一直缺人,既然方老闆欣賞你,想來,我覺得那地方適合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