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謙問了白名鶴一個根本不需要答案的問題。
大明經歷過戰爭,而且戰爭不斷。現在還是明初,僅是成祖搞的那個各衛輪流在十三鎮守邊的辦法,就讓大明產生了不知道多少個百戰老兵,以及象毛參將那樣的狠人。
于謙又問道:「白名鶴,告訴我。」于謙的臉色很嚴肅:「你在峴港的利有多大?」
「是不是利大了,就值得派重兵保護?」白名鶴沒有回答,倒是先問。
于謙沒回答白名鶴,只是伸手指着白名鶴,臉色已經沉了下來。
白名鶴高舉雙手:「我說。其實這個賬要一分為三的計算,先說絲綢拉到這裏,按一擔三千石米的價位。這是一筆收入,不算少但也沒有多少。然後其餘的東西也按米來折算,比如有一種草,這裏就不值錢,可是呢,回去之後三四個月就能變成靛藍,上等的極品靛藍。這個就是第二道收益了。」
于謙點了點頭,絲綢賣過來是一筆,然後低價收一些東西再拉回來變成貴重的物件,又是一筆巨利,至少是再三倍到五倍的利。
「再然後呢,有些東西比如木料還有這種靛藍,拉回到大明去本身就掙錢。可我把細麻布染成多種顏色,還有許多木料變成梳子、家具、或者是其他什麼東西吧,再加上米酒再賣回來了,這又是一道利。」
胡濙捧着茶杯笑手都在發抖呢。
「白名鶴呀白名鶴。你如果開宗立派收徒弟,老夫以為大明所有的商人都會來你這裏求學,你真的很會掙錢呀。」
「其實吧,這個錢還是一道能掙的。只是現在時機不合適。」
「比如?」于謙笑問。
「比如,我收了木料就在這裏僱傭當地人作我需要的東西,然後再賣給當地人。我需要投入的就是啟動資金,以及……」白名鶴拉了一個長音:「技術!」
這種方式,在後世的現代已經很普遍了,可放在大明卻是非常驚人的。
白名鶴繼續說道:「南掌人會非常喜歡我這種作法,第一,南掌王有稅可以收。第二,南掌百姓可以掙到錢。第三,許多貨物價錢變低了,南掌的百姓花的錢少了也會高興。還就第四,南掌有眼光的人也不會阻止,因為我等於帶動了南掌一個產業體系,以及推動了南掌許多產業的技術革新!」
啪,啪,啪。胡濙連拍了三下手掌。
「白名鶴,你可以稱為宗師了。」胡濙的表情不是開玩笑,而是很嚴肅。
三寶太監下西洋,大明光是往裏扔錢了。
許多商人走私,有掙到錢的,但卻是少數,否則大明也不會禁海了。如果之前大明在海中有這麼大的利潤,那個皇帝,那個官員也不會禁海了。
「白名鶴,你船上裝了多少銀子?」于謙又重新提到銀子了。
「咱們能不說銀子不?」白名鶴真的不想回答。
「好吧!」于謙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白名鶴也鬆了一口氣,不說銀子就好。可誰想白名鶴這口氣還沒有吐出來,于謙又問:「那折多少石金子?」
白名鶴一捂胸口:「我想吐血!」
「你還是回答吧,這個很重要。」于謙很嚴肅。
「算起來,我在這裏半年了。那船上裝得不全是銀子,還有一些是香料,一些是木料,一些是石頭,一些是水產乾貨,一些是暹羅特產果鋪。所以,銀子嘛……」白名鶴真的不想回答,可于謙瞪着他,讓白名鶴不得不回答。
終於白名鶴長長的吐了一口氣:「金子大約有三百石,銀子有一萬三千四百石。這是實數,實實在在的實數。當然要等我年底回京的話,估計這銀子可以達到二萬石。但是,這些銀子有多一半不怎麼純,只當八成半、九成的銀子。」
銀子提純技術,暹羅與南掌都不行。
不光是他們,暹羅把大明的絲綢繼續往西,往南,那邊的銀子純度也不行。
「二萬石!」于謙用手指在白名鶴眼前點着。
二萬石有多少,就是一千多噸銀子,按這個重量計算,白名鶴至少有一條船全部裝的都是銀子,白名鶴的福船留下了大量空間巨大的房間,所以其貨倉數量是比不上其他純運輸的福船的。
銀子、金子這種東西,以白名鶴的性子肯定是裝在自己的坐船上。
整整一福船的銀子呀,能把滿朝文武給嚇死了。
「老夫到是有興趣知道,這些銀子的來路?以及不到四十天了,你怎麼樣給自己再掙六萬六千兩銀子呢?」胡濙問道。
「胡老,你說錯了,是六萬六千石!」于謙在旁邊提醒着:「核算下來是一千零五百六十萬兩銀子,相當於我大明半年的賦稅。」
明朝景泰年間,一年的賦稅差不多是相當於四千萬石糧食的收入。
大明的稅很特別,因為太祖老朱的小農思想,所以明朝的稅是按實物來收的,而且沒有國庫。可以說每個省,每個部門都有自己的金庫。所謂的太倉也僅僅是一個倉庫罷了,不能代表國庫。
從國家政體來算,明朝是一個失敗的政體。
舉一個簡單的例子,以十七世紀明朝與英國對比,明朝這裏是掙一千元花一百元勉強維持一個簡單的政體結構,而英國卻是以掙一百元,花一千元來發展國家。
明朝許多稅是不合理的,應該收的沒有收過,不應該收的卻亂收。
而且亂收的也沒有到國家的倉庫里。
到了明朝後期才會出現京城太倉只有四五十萬兩銀子,而南方許多普通的商人、地主都有百萬存銀。而東林黨的大官們,家裏是百萬黃金。這才讓明朝沒有銀子賑災,沒有銀子對抗外敵。
白名鶴聽到于謙說賦稅的一半時,又刺激了于謙一句:「不知道,太倉有多少銀子。」
「你想說什麼?」于謙的語氣有些怒氣了。
「我想說,大明真的懂國家經濟,國家稅收嗎?我隨便在這裏搞一下,就能創造這麼巨大的利,換一個角度,如果這筆銀子落在某個心懷不詭的人手中,會如何?」
于謙被噎得不輕,他知道白名鶴說的是實情。
興安這時說了一句:「所以,東廠才交給你管。你一邊在奏本上寫着方孝儒是忠臣,一邊在夜裏給萬雪兒罵方孝儒是蠢貨,最後一杯毒酒結果了打算選擇的方氏後人,以及他的黨羽,順便還清除了那些心裏還作着美夢的傻子們。」
于謙完全不知道還有這檔子事,一問之下,興安倒是詳細講了。
于謙臉色蒼白呀。
胡濙也一樣,卻是暗自慶幸白名鶴倒是忠於當今萬歲的。雖然在養廉銀子上用的是建文遺臣的思路,可卻沒有倒入那邊,否則就說這麼巨大數量的銀子,還有米。自己身為兵部尚書,都不知道拿什麼來對抗的。
真是笑容,白名鶴半年就拿出相當於大明兩年國庫收入的銀子。而大明國庫正如白名鶴所說,只是數字有那麼多,直接放在庫里的,一年只有兩三百萬兩銀子的結餘。
「此事老夫回京要給你表大功。眼下,還是回歸主題,你只有四十天,如何收入這一千多萬兩銀子吧。」
「先說福州,福州還沒有給我上交今年的利潤呢,這一筆我都不算。讓他們單獨裝一船給我拉進京去。只說我廣東這邊的,我還有兩筆天文數字的交易等着收錢的,就算沒有銀子,沒有金子,也要拉一船石頭回去。」
石頭,放屁的石頭。
于謙也反應過來了,剛才聽白名鶴說自己船上有石頭。
原本只當是壓倉石,現在想來白名鶴你的石頭一塊比金子還貴重,暹羅的寶石粒粒都是上品,你拉一船回去呀。
「第一,我手上有精鋼,我要賣鋼刀。寶刀級,十萬把,一把就是五百石米。這就是五千萬石米了,這個價位暹羅王還會感謝我,私下給我送一份大禮。禮物我都挑好了,一萬本珍品佛經,全部是鍍金鑲了寶石,而且每一本都是有來歷,大僧手書,滴血為墨的!」
好東西,這東西放在佛門弟子手中是寶。
放在白名鶴手上,絕對可以換到同等重量的黃金。
于謙給那絲綢店鋪定義是喪盡天良,給鋼刀店鋪沒定義因為想不到更狠的詞了。
到了白名鶴這裏,于謙認為,用盡他所說的詞語都遠遠不足以形容白名鶴對掙錢的心態與手段了。
白名鶴信道?于謙現在也不相信了,白名鶴只是嘴上說說,這傢伙心中就沒有神佛。
道門也不會把血為墨大僧的佛經用來換銀子。
當然,于謙相信白名鶴在表面上肯定會作得極好,絲毫不帶一點點銅臭味。
白名鶴笑的很陰險,神神秘秘的從懷中拿出一支小布包來:「這個,才是我年初的時候,真正選擇合浦的原因,這齣海掙錢嘛。看到海了就想到銀子了,順便掙點。」
什麼東西能值幾百萬兩銀子?
坐在遠處的興安都走過來了,幾位大員全部都圍在白名鶴身旁。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