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角答應投降趙軍之後,麾下五名軍侯分別敲鑼打鼓,曉諭全城百姓,百姓皆歡欣鼓舞,而秦軍將士們,有的則常常出口氣,一臉的輕鬆,有的則頹然的低下頭,他們翹首望向西方,不知何時才能再歸故里。
武安城頭的秦軍旗幟開始緩緩落下,一杆杆軍旗被拋出城牆,扔到城下,大概在太陽升起後的第三個時辰,武安城緩緩打開城門,一隊步兵最先奔出城門,在城門兩側列陣以待。
隨後,是一支已經卸了皮甲的騎兵隊,隊伍最前方是已經右臂緊纏繃帶的蘇角,他一臉頹然的望着不遠處早已列隊的趙軍士兵,趙軍隊伍最前方馭馬橫着一將,他就是趙凱。
此時蘇角已經別無選擇,他只能勒馬快步向前行去,距離趙凱有三百餘步的時候,蘇角翻身下馬,把韁繩遞給一旁的親信士兵,自己則徒步走到趙凱身前,之後蘇角雙膝跪地,嘆道:「罪將蘇角,願意歸降,望武信君乞憐,饒我麾下將士一命。」
「我趙凱不會濫殺無辜,蘇將軍,你起來吧。」
趙凱向上一揚手,趙凱身邊的小七走過去攙起蘇角,之後趙凱向前揚起馬鞭,朗然令道:「聽我號令,前軍進城,後軍待命,有敢侵擾百姓者,軍法從事。」
趙軍前隊列陣行進了武安城,武安城自此收復,趙凱進城後的一個時辰內,張榜安民,撫慰百姓,將軍中糧食分發百姓,讓百姓可以順利過冬,一切準備妥當之後,趙凱安撫蘇角,選拔縣令,縣尉接管武安,之後大軍開拔。向邯鄲城進發。
趙凱是第二天夜裏趕回邯鄲城的,邯鄲城早已得到了消息,趙琊,單洪。岑彤和劉淵等人相約一起出城三十里迎接趙凱,眾人一番敘舊,並沒有在路上多做停留,便先一步返回了邯鄲城中。
自從趙毅重啟張耳,謀變之後。趙國自此分裂,趙毅雖然退守了巨鹿城,但是邯鄲城中依然風起雲湧,很多圖謀不軌之人都想趁機造反,佔據邯鄲,迎回趙毅,以此來謀求出頭的機會,在趙國謀取更高的權位。
而單洪對於這些事情處置的非常得當,他一面廣布消息,張耳謀反。挾持趙毅逃往巨鹿,這樣可以降低城中的恐慌氣氛,讓百姓們直到,並非趙凱謀變,也不是趙毅本人想要退守巨鹿,這一切都是張耳的野心所致。
在平息恐慌的同時,單洪與趙琊分工明確,各管一攤,趙琊又得岑彤的幫助,在城中大興牢獄。凡是有圖謀不軌者,統統下獄,一場風波才得以在暴風雨中勉強平息。
如今趙凱的軍隊回來了,軍隊從之前的數萬之眾擴張到十五萬。這一場艱辛的戰爭,趙軍雖然損失慘重,但是他們也在無形中把自己變得更加雄壯,更加牢不可破了。
趙凱進入邯鄲城後不久,先後有三支部隊在城中駐紮,分別是李瓊的軍隊。武商的軍隊和樊亮的軍隊,其餘軍隊繼續向東,之後再邯鄲城外約五十里處,沿着河道紮營,連營近百里,趙軍的斥候也在安下營寨後不久,急匆匆向東行去。
表面上看,趙軍已經駐軍邯鄲,位於河北的戰爭可以算是告一段落了,至少,短期內不會再有大戰爆發,而項羽在得到第一批補給物資後,也開始全軍戒備,暗暗佈置,想要儘早結束河北的戰爭,一面派人催促趙軍再發補給,供應楚軍。
而趙凱的軍隊築營在邯鄲以東的同時,真正東進的主力部隊才剛剛啟程,他們白天在武安以東的山林中休息,潛伏,在天色微黑之時,急匆匆沿着小路向東而去。
這彪軍馬共有思路,每一路都有一名驍將統領,中路是沿着洹河北進,這路兵馬約有三萬餘人,主將乃是牛蠻。
而另外三路的驍將分別是宋河,劉贊和鮑忠,他們各走一條小路,避開秦軍,楚軍的游哨和關卡,晝伏夜出,向東而今,起目的是在悄無聲息中掌控戰局,進而為滅秦之戰打下堅實的基礎。
這也意味着,趙凱已經認可了左耳的計策,而且,趙凱提升左耳為隨軍參政之後,他更加信任左耳,每次有問題都會和左耳商討一番。
兵分四路,悄然東進也是左耳的謀略,這意味着與秦軍開戰之前,趙軍便已經佔據了各處險要,為大戰的開啟拉開序幕。
雖然趙凱已經收降了王離和蘇角,但是章邯的軍隊依然很強大,章邯絕對不是一兩場敗仗就可以打垮的,而左耳提出的時勢論,正好補足了趙國眼下所缺,也提醒了趙凱不要盲目求純,穩紮穩打,步步為營才是上策。
當一切計劃都在按部就班的進行時,在邯鄲城內的趙府里,單洪已經命人備下了酒席,為趙凱解封,管家賀伯也同樣忙的焦頭爛額,吆喝着下人們忙裏忙外的送菜,送酒,府內很熱鬧。
這是武安一戰結束後,趙凱回邯鄲的第一個夜晚,按理說,趙凱這個時候,應該勵精圖治,早作打算,收復巨鹿,可他卻沒有拒絕單洪為他準備的酒宴,反而接受了宴請,又把大小將員都找來府中,大宴眾人。
除了當值的幾位裨將以外,其餘人都來了。
此時歡笑聲響遍府宅,早有幾個穿着趙軍服裝,行動詭異的人在趙府的後院來回盤旋,有的人則端着一些空盤子在府內轉悠,終於,在半個時辰之後,屋內已經開始喝酒吃肉,笑聲一陣陣,趙凱明言要修正軍隊,明年開春向西進兵之後,一人便急匆匆走出了趙府,來到後院之後,他拿出一片竹簡,把竹簡上簡單的刻上幾個字,交給另一名鬼祟的士兵,輕聲叮囑他幾句之後,那人便翻牆逃離了趙府。
而當這幾個人忙忙碌碌,並沒有發現周圍有任何情況時,其實早有另一伙人已盯上了他們,而當他們各自散去時,另一伙人也匆匆離開了趙府,消失在夜色中。
府內的笑聲正酣,與此同時。趙凱拿起酒杯,他向着一臉窘迫的蘇角敬一杯酒,勸勉他幾句,又和王離喝一杯酒。之後笑道:「王離將軍是征戰沙場的老將軍了,如今能投效我趙國,真是我趙國人民的福氣,可如今秦軍圍困我巨鹿城,我王趙毅被張耳挾持。危在旦夕,還望王離將軍教我,如何才能破敵,救回我王。」
趙凱的話聽起來大義凜然,但是實際上,趙凱的話卻漏洞百出,即便是王離和蘇角這些剛剛投靠趙凱的人,都知道趙國內部到底發生了什麼,即使他們知道的未必詳細,可靠。卻也足夠了。
左耳也很清楚趙凱和趙國所面臨的事情,所以,他才急匆匆去見趙凱,提出了自己的觀點,也因此得到了趙凱的重視,提拔為行軍參政,一度躍身為趙凱身邊最親信的謀士。
趙凱此時忽然拋出這麼一句話,王離一時間摸不清趙凱說的是醉話,還是真心話,很多時候。說的太多未必是件好事,可什麼也不說,也絕對不行。
王離猶豫了一會,之後他擺擺手道:「將軍您也別把章邯看的太高。我覺得,想要滅章邯,未必是件難事,而將軍若想解巨鹿之圍,恐怕還要費一些波折,畢竟章邯有雄兵二十餘萬。並非輕易間可以擊破的。」
趙凱暗伏兵馬東進,整個趙國也沒有幾個人知道,所以王離才會這麼說,他並不知道趙凱已經在謀劃東征了,此時他以為趙凱忽然問起,是準備明年春天向巨鹿一線的秦軍開戰了,才會有此一問。
但是趙凱詢問王離,更多的原因,是說給一些潛伏在趙府的探子聽的,此時趙凱又把東征章邯的話題錯開,詢問單洪邯鄲城近期的狀況,趙琊訓練士卒的情況,還有邯鄲城府庫錢糧如今所剩多少,如果一旦開戰,會有多大把握補給前方。
單洪聽趙凱問起此事,他猶豫了一下,他不知道,該不該在這樣的場合說出實情,此時趙凱已經拿起酒杯,雙眼微眯,一副喝醉的樣子,單洪又無意間把目光落在了蒯徹身上,卻在收回目光時,看到了坐在趙凱附近的左耳,似乎左耳現在更得趙凱的信任。
單洪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他把本來要吐出的話又咽了回去,反而不去理會趙凱之前問的幾個話題,只是幽幽的笑了兩聲:「將軍,不久前岑姑娘還詢問屬下,武信君何日能歸,我只是安慰她,快了,沒想到,一眨眼,您就回來了,這段時間,岑姑娘可是對您念念不忘,我想將軍如果有時間,應該抽空去看看她。」
單洪說到這,他有意無意的瞥一眼坐在不遠處的岑彤,岑彤笑着點點頭,沒有說什麼,只是趙凱此時已經有些大醉了,但是他卻沒有迴避單洪的話題,也同樣眯着眼看了一會岑彤,之後醉眼惺忪的說道:「我回去看她的。」
……
位於沙丘平台的秦軍帥賬里,接連的急報讓章邯有些坐立不安,而且,秦軍目前的形勢不容樂觀,章邯似乎感覺到,自己已經被一步步逼近了一個口袋裏,想要四處突圍,卻已經來不及了。
王離軍的乞降,蘇角軍的背叛導致章邯變得孤立無援,雖然尚有二十萬可戰之兵,但是章邯卻把軍隊圍攏巨鹿,折險要築營,此時再想撤離,卻已經沒有機會了。
更重要一點,項羽揮兵渡河,接連殺敗秦軍好幾路將領,章邯也曾和項羽對戰過,他知道項羽的能力,所以,章邯對項羽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他這幾天,便有些頹然了。
章邯雖然有些擔憂眼下的局勢,但是章邯卻不敢有意思鬆懈,他每天都督領各軍強攻巨鹿,戰爭有時候會接連持續一天一夜,或者兩天一夜,巨鹿城中漸漸吃緊,張耳雖然有守城之心,卻無守城之力,他畢竟是一屆文官,謀臣志士卻未必是守城良將。
張耳便把眾人託付到自己的兒子張敖身上,希望張敖儘早帶來援軍,解救巨鹿。
章邯卻不理會這些,他只一味的督促攻城,根本不考慮將士們的死活,也不去理會嚴寒的疾苦,因為章邯知道,如果奪下巨鹿,秦軍尚可憑藉地勢險要,嬰城固守,抗拒楚軍和趙國的援軍,如果沒有城池作為掩體,僅僅深溝高壘,是無法抵禦各路援軍的。
而且,趙凱的趙軍已經多達十五萬,項羽麾下兵馬也有十五萬,僅此二人便有三十萬雄兵,自己若想鏖戰他們二人,簡直就是以卵擊石,所以章邯更需要攻破巨鹿了。
但是這幾天,接連的戰報讓章邯憂上加憂,起先是項羽向趙國借糧,趙國邯鄲守將單洪撥糧千石接濟楚軍,之後是楚軍在河南一帶重挫秦軍,之後是黥布,蒲善的軍隊時而襲擾秦軍南營,秦軍南營多次請命,想要章邯加兵駐守南面,章邯正在全力攻打巨鹿,無暇分身,使他不得不休書南面,讓他們深溝高壘,不可輕易出戰。
之後便是趙凱兵進邯鄲的消息傳來,邯鄲距離巨鹿,並不是很遠,如果急行軍,一天的路程而已,此時趙軍,楚軍都與自己近在咫尺,大戰眼看着就要打響,雖然天寒地凍,但是章邯卻不敢有半分疏忽,這也正是章邯苦惱的地方。
兩路兵馬在西,還有兩路兵馬,一路在東,一路在北,不過這兩路兵馬從秋天便已經抵達這裏,現在已經是深冬了,他們都沒有發動一場進攻,可見,這兩路兵馬此時都在持觀望態度,想要看看秦趙之勢,究竟誰勝誰負,他們才會出手一搏。
齊國,燕國本就是不起眼的小國,不足以引起章邯的重視,可趙楚聯軍可已經近在咫尺了,一天的行程就能抵達巨鹿,章邯焦慮的踱步之時,目光總是會看向一旁的地圖,口中自言自語:「該如何解決危局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