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 第56章我回來啦

    原來如此。

    原來王平早就料到了今天,所以他臨終前才說從靈也會需要他的幫助。

    可具體要怎麼做呢?

    王朝腦中一片紛亂,仿佛有點明白了,落到實處卻又毫無頭緒,神經在太陽穴一突一突的跳,蟄得他難受。

    傅琮明在稍遠處望着,嘆了口氣。

    「你這是嘆的什麼氣?」傅老走到他身邊挑眉問。

    「這小子,還是亂了啊。」傅琮明有些失望的說。

    「亂了好。」傅老老神在在的說。

    「為什麼?」

    「亂了陣腳,才說明他是真的對從靈上心。若是他現在依舊鎮定自若,那我才要重新認真考慮下聯姻的事體了。」

    也是。

    傅琮明收回對王朝的關注,難掩憂慮的道:「從靈在國安部那裏——」

    傅老伸手一擋,止住了他的話頭。

    「沒事的。華夏這個案子,他們想要定義為什麼性質已經是很明確的事了。想要上升到國家秘密的層次,華夏還擔不起那麼重的責任!」

    如果是泄露國家秘密罪,有里應,總得有外合吧。要定從靈的罪哪有那麼簡單?她和誰去外合去?

    礙於他的身份,國安部的特殊審訊手段是絕對不會對從靈用的。至於其他的……

    傅老閉了閉眼,再睜眼時眼底一片凌厲,「但是她曾經替孫訊在華夏做的那些事,必定會被挖出來徹查。必須點明她是受命於人,而且受的不僅僅是孫訊的命,更是那些涉事公司董事長們親下的命令。」

    傅琮明皺起眉頭,「可那些老狐狸們是絕對不會承認的。」

    傅老緩緩搖頭,「要的不是他們公開的承認,要的是他們做給有關機構看。」

    「您是指——」傅琮明和傅老對了下眼神,了悟。

    如果那些董事長們出來作證,那就表示曾經他們公司發生的事端全都是他們委託華夏去做的,那華夏竊取商業秘密的罪名也就不存在了,全是受本尊委託。如此一來就阻礙了有關機構想藉此處理掉華夏的目的,有關機構是絕對不會允許的,礙於這一點,他們只能伸手撈從靈出來。

    「只不過這件事情,你、我都不便出面,只得由他——」傅琮明看向王朝。

    傅老笑着點了點頭,這件事他們是半點不能沾手的,就看王朝反應快不快了。

    「也正好,讓我們看一看王朝的本事,過關了,才放心從靈嫁過去,不是麼。」傅老道。

    傅琮明配合的笑了笑,心裏想的是:話雖如此,但他怕只怕有心之人會藉此事做文章。

    國安部隸屬於總參謀部,他的父親是3部負責軍事情報系統的參謀長,從靈去的是2部負責國家安全系統的部門,按理說沒有直接關聯,不會引人詬病,可他總隱隱的覺得不安心。

    等從靈哪天毫髮無損的從國安部出來了,誰會相信裏面沒有傅老的運作呢?

    ***

    國安部,反間諜偵查局。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這裏的燈仿佛都要比別處暗上那麼兩分。從靈從沒落至這種境地過,卻也明白這兒每一個不起眼的佈置都是審訊手段之一。目的就在於擊潰審訊對象的心理防線,能早點招供。

    有幸到此一游的人,幾乎無一不是受過專業訓練,亦或是擁有高教育背景的人,要從這些人物口中挖出他們想要知道的東西,自然比審尋常人要費更大的力氣。

    不知是幸還是不幸,由於從靈身份特殊,來審訊她的人是一級警監的政治部主任,陳莉。

    當陳莉亮出她的身份時,從靈沒有掩飾她的驚訝,要勞動這等階級的領導官員前來審訊她,看來她外公在她背後坐鎮着,的確讓他們不敢大意。

    只是這不敢大意,到底是好?還是壞呢?她不知道。

    她在觀察陳莉的同時,陳莉自然也在觀察她。

    脂粉未施的姑娘,從葬禮上把人拉過來,黑髮黑衣黑眉眼,愈發襯得她臉白,然而這張臉上卻沒有半分惴惴不安,有的只是水波不興的平靜。

    送到這裏來的人,十個里有九個是有問題的,陳莉知道部長特指她過來的原因是什麼。就算沈從靈是傅參謀長的外孫女,到了她這裏也是一樣,她將會一視同仁。

    陳莉微笑着落座,一坐下來就娓娓道來的與從靈『聊天』,表現得很親切。從靈卻未敢鬆懈半分,儘量謹言少語,因此開始表現得很沉默,前前後後隻言片語的只表達了一個意思:任何不該做的事情,我一件也沒有做過。

    只是後來——

    「那你為什麼要使用假名?」陳莉猝不及防的甩過來一個問題。

    從靈低垂的眼睫倏的一顫,「使用化名好像不在威脅到國家安全的範圍之內。」

    「我們需要知道你這麼做的目的。」

    「我不認為我有告訴你們的必要。」

    ……

    談話似乎進入了僵滯,從靈忽然說:「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們主席的女兒在哈佛進學的幾年用的就是假名吧。」

    「那是出於安全考慮。」

    「您怎麼知道我不是出於安全考慮而使用假名的呢?」從靈沒有給她揪住自己話語中漏洞的時間,接着道:「我想現在,我的手機、電腦、ipad以及任何其他的通訊設備,都已經在你們手上了吧?」

    陳莉沒有否認。

    「想知道什麼,去查那些,比在這裏問我,要可靠得多了。」從靈指了指自己,一字一頓的說,「無論您從什麼角度試探我,我都只能告訴您,我沒有向任何一個國家,傳遞有關中國『政治、經濟以及戰略領域』的任何情報。我也沒有這個能力。」

    言盡於此。

    陳莉竟然還能對她擠出笑容來,「不要緊張,我們只是突然得知了你的華裔身份,你的工作性質又很敏感,所以不得不帶你來這裏問一問。若是查清楚了沒問題,自然很快就能出去。更別提你還是傅參謀長的外孫女。」她故意意味深長的朝她笑了笑。

    從靈面色平淡的剪斷了她的話鋒,「您這樣說就不對了,我清白與否,和我的外公是誰,沒有任何關係。」

    陳莉盯了她一會兒,站起身,「你的意思,我們明白了。」

    從靈渾不在意她目光里的審視,緩聲道:「如此,辛苦陳主任。」

    門開,又闔上,室內再次恢復一片靜謐。

    從靈垂眸,細密的睫毛排成一面小扇子,掩住了她眼底的情緒。

    另一邊,王朝料理完王老的後事,同時也徹查清楚了從靈曾經參與過的所有項目。直到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她到底都在做些什麼。

    被公司股東授予權利徹查公司。卻必須以隱姓埋名的方式不打草驚蛇。又是簽署的保密協議。

    這不出事沒事,一出事,那哪裏還說得清楚?!

    那些公司的資料在任務結束後,的確全部歸檔至華夏,雖然這是行業內默許的,算是灰色地帶,但放到被調查的案子裏,那就是妥妥的證據。證明他們行的是商業間諜的動作。

    為今之計就只剩下打破那個保密協議,讓那幾位甲方人士出面作證。

    「王總,這、這根本不可能啊!」王朝的手下驚呼。

    「不可能也得可能。」王朝冷聲道。

    手下噤聲,而後忽然想起了此行的目的,匯報道:「剛剛得到消息,王老爺子去世的那個晚上,王勛返回監獄時曾經逃獄幾個小時,後來又主動自首了。」

    「為什麼現在才報上來?」

    手下囁嚅了一會兒沒說上來。

    王朝閉眼一揮手,「算了,下去吧。」不說他也知道,又是他那個好爸爸為他的好弟弟掩蓋了這件事以至於他們到現在才得到消息。

    可手下並沒應聲出去,而是猶豫了一下,道:「還有一件事……您還記得您上次從雲南回來後,讓我盯着沈小姐的那位下屬嗎?叫余微言的那個。」

    王朝皺起眉,「老早的事,你們還沒撤人?」

    「因為她也參與了沈小姐在春意闌珊的……嗯……行動,所以應該算是重要人證,我們覺得需要保護。」

    王朝打斷了他的話鋒,「怎麼了?」

    「她在昨天突然不見了。」

    王朝的臉色陡然變得凝重,片刻後吩咐道:「暗中去打聽下,是不是進了b市公安局,直接盯那個姓孔的警察就是了。如果不是,再來報我。」

    「是。」

    ***

    第二天一早。

    潘長雲在他的辦公室里見到了王朝。

    聽到秘書跟他說王氏的現任總裁到訪時,潘長雲一時半刻的還沒把王氏總裁和王朝對上號,片刻後在助理的提醒下方才記起來這個人。

    任是誰,只有一面之緣,之後多年不曾來往,突然間找上門來,心下都會腹誹的。只不過王朝不一樣,潘長雲沉吟了一下,便滿是親熱的出去迎王朝進來,爽朗道:「西藏一別,咱們有三年沒見了吧?」

    「是啊。差不多快三年了。」王朝聽了也有點感慨,不算不知道,一算,時間真是過得飛快得讓人心驚。他和從靈也認識三年了,而這日子跌宕起伏的,讓他感覺他與她的第一面仿若隔着一個世紀一般久遠了。

    潘長雲顧自在那追憶:「哎,那會兒下山的時候真多虧了你。」

    王朝聞言擺手笑道:「舉手之勞。」而思緒則順着這話語飄回到了三年前的珠峰。

    其實當時從珠峰峰頂下撤的路途中並不是一帆風順的,只不過好多人走在前面,並不清楚後面發生了什麼。

    在下撤了100米左右時,王朝的醫生最先發現潘長雲出現了高山病的症狀,儘管潘總當時自己還沒什麼太大的感覺,但他面部發腫、口唇發紫,經驗豐富的醫生知道這顯然就是情況不對了。他一說,不等潘長雲的幾個醫生圍過來一一查看,症狀快速凸顯。頭暈、心悸、胸悶接連出現,這下不用印證都可以確認潘總是突發高山病了。

    當時潘長雲的助理屈曾是想叫住前面的人都停下來的,被徹底昏迷失去意識前的潘長雲果斷阻止了,在8000米的海拔上多停留一刻,就多增添一分危險,多耽擱這麼一會兒,說不定原本沒事的人都可能會出事。

    於是從靈他們這些不知情的人就繼續往下撤,留下潘長雲一行,還有走在後頭知道消息的王朝二人。

    當時潘長雲的登山隊在第三台階備有充足的氧氣儲備,就是為了以防萬一,所以一開始,潘長雲的幾個醫生還挺沉着的,不想,吸氧後,潘總的症狀不僅沒有得到有效緩解,甚至出現了併發症肺水腫,直到這時,他的幾位隨隊醫生才慌了。

    眾所周知,下降高度是最有效的治療高山病的方法,然而壞就壞在他們一時半刻的下不去。就算潘總再有能力,直升機受限於珠峰這瞬息萬變的天氣和陡峭萬分的地形,也是調動不上來的。而等待救援人員從大本營到這裏,少說也要幾個小時,在這幾小時裏,就潘總現在這樣的狀況,誰知道會有什麼變數?

    還是那句話,除非他自己能走,不然誰都救不了他。

    就在眾醫生做盡一切他們能夠做的事情,一籌莫展之時,最先看出潘總有問題的王朝的醫生站了出來,默不作聲的三兩下從背囊中掏出一樣半人高的包裹。他們只依稀看清外頭似乎印着pac三個英文字母。

    他的醫生單膝跪地,手上不停的拆裝着,嘴上一句多餘的廢話也沒有的道:「這是攜帶型加壓袋,我現在給袋內增加幾個psi的壓力,能達到海拔迅速下降至兩千多公尺的效果。」

    他這話一撂下,所有人的臉上皆是掩飾不住的一喜,誰都沒有料到一個不起眼的來蹭隊的人身邊能帶着這麼厲害的醫生。

    增壓後,潘長雲的症狀果然大大緩解了,清醒後在登山嚮導的扶持下,往山下撤。

    如果說起初王朝投奔過來的時候,潘長雲接納他是為了讓王朝日後承他一個恩的話,那自他被救了後,情況就完全倒轉了過來。

    救命之恩啊,重過山。哪裏是那麼好還的?

    王朝三年不來找他,連當初因為恆盛那件說不清的事,深陷在極度不利於他的局勢之時都未曾來找過他,現在忽然找上門,潘長雲自然心生疑竇,難道是……初上任,坐位不穩?

    思來想去,只有這個可能性最大了,只不過,王家和傅家聯姻的事,雖然尚未傳到外界,但是身為業內人士,他當然已經聽說了,若是連傅家都幫不上的忙,來找他?呵呵,潘長雲還真把不准了。

    既然想到這,話題就從這提起。

    「還沒恭喜你呢,和傅家的千金訂婚了?」潘長雲笑着問。

    他主動提起從靈,對於王朝來說自然是再好不過了,「是啊,說起她,和潘總您也有淵源呢。」

    「哦?」潘長雲挑眉,笑道:「怎麼說?我可是聽說傅家的這位外小姐從小在國外長大,國內千金們的社交宴她是從未參加過,我肯定也沒見過,怎麼和我有淵源了?」

    王朝的目光盯着潘長雲,緩聲道:「她姓沈,曾經化名『沈昔』。」

    語落,潘總臉上輕鬆的笑意頓時一斂,片刻後道:「王總直接講今天的來意吧。潘某能幫上的一定幫,你當初在珠峰上的救命之恩,我一直是沒忘的。但是——」他話鋒一轉,萬分惋惜的道:「如果是連傅老都插不上手的事情,我等也實在是有心無力。」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兩三句話下,潘長雲就明白了王朝今天是為了從靈而來。

    從靈在王平的葬禮上眾目睽睽之下被人帶走的事早就傳到了外邊,有手段的人想探明白她是被國安部的人帶走的,並不難。

    想來眼前的潘總,這隻老狐狸也早就知道了。

    王朝一哂,「您應該知道越是在其位,就越是不宜插手。傅老如今統管着國安部的某支部,內子的事,無論清白與否,他老人家都不能動用手上的半點權利,以免落人口實。而傅家不便出面,您,卻有着輕而易舉就能夠做到的事。」

    潘長雲心下已然有數,面上仍不動聲色,「什麼事?說來聽聽。」

    「我想要請您幫我做一場戲。」王朝道。

    就算潘長雲做足了心理準備,都沒想到最終聽到了的是這個全然出乎他意料的請求,他愣是怔了一怔,「你是說——?」

    ……

    當日下午,人在b市的許既明也接到了王朝的電話,約他見面。

    對於王朝找到他,許既明自然詫異,雖然他和這個男人只見過一面,但那一面的印象深刻到足夠他過目不忘了。更別提後來他被謝靜嘉找上後,王朝的名號對他來說那更是如雷貫耳。

    只是這種眼睛飛到天上去的公子哥,找他能有什麼事呢?

    許既明想了想,他們倆之間唯一的聯繫就是沈熙,哦不,現在應該是沈從靈。

    傍晚,夕陽漸漸隱褪後,給昏藍的暮色徒留下一片片酡紅的餘暉。b市很難得有那麼好的天氣,許既明在踏進迷色前看了眼西邊的天,紛亂的心也平定了些許。

    他一進門,就有穿得極其斯文講究的侍應生上前,恭敬的問他是否有預約。許既明剛想開口說話,只不知為何有點緊張,伸手不自然的鬆了松領口的領帶,也就這麼短短的當口,侍應生似乎就從耳麥里聽到了什麼指令,應了聲『是』後,立馬側身指引道:「許先生,請跟我來。」

    許既明若有所感的抬頭看了眼右上角一閃一閃的監控,然後才抬腳跟着侍應生穿過此時因時候未到、人還不多的一層,來到了二層一間房前。

    侍應生側身開門,撲鼻而來煙草和酒瀰漫的味道,昏暗的燈光下,王朝斜靠在暗色真皮沙發上,皮質沙發反着光,和他手裏的酒杯交相輝映,他握着酒杯沒動,在門開的一瞬,王朝顯然沉溺在煩心事中,眉間淺淺的豎着一道壑。

    聽到動靜,王朝才抬眼,表情恢復撲克臉,瞥了他一眼道:「坐。」

    侍應生在後將門輕輕的合上。

    許既明頓了一頓,才坐下。他有時候挺不明白的,自己的年齡明明就比王朝大,經的事也不算少,怎麼王朝的氣場就生生的要壓過他一籌呢?

    還是說氣場這種東西也是能夠與生俱來的?

    若是王朝只是一個普通的公子哥,他當然不會介意,然而,許既明抬眼,他和他之間永遠橫着一個沈從靈,而她的存在,使得他永遠無法心平氣和的看待王朝。

    這邊他連一句『王總今日找我來有何貴幹』都沒問出口,王朝那就單刀直入的問他道:「從靈曾經在你們公司做的事,你知情多少?」

    許既明默了默,而後聲音略顯怪異的反問道:「王總問這個做什麼?難不成當初在她面前信誓旦旦的信任,到了如今還是開始懷疑了?」

    王朝沒有理會他話里的尖酸刻薄,「你知情的話最好,不知情的話,就要麻煩你幫我引見你曾經的上司了。」

    「他已經退休了。」

    「正因為如此,才需要你幫我引見。」

    「你到底想知道些什麼?」許既明皺眉。


    「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許既明抿了抿唇,撇開頭,「我憑什麼要告訴你,憑什麼要幫你引見呢?」

    「不是幫我,是幫她。」王朝看着他道,「你會的,不是嗎?不然當初被謝靜嘉找上,讓你指證從靈的時候,你就不會什麼不利於她的話語都沒說了。」

    許既明沒料到他連這都知情,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

    王朝一擺手,「別管我是怎麼知道的,我自有我的辦法。」

    「她怎麼了?出什麼事了?」許既明緩過最初那陣震驚後,臉色有點不自然的問道。

    「她現在人在國安部里。」

    「什麼?!怎麼會?」許既明驚訝了一瞬,而後頓然反應過來:「她不是中國人。」

    王朝看了他一眼,算是默認。

    這事嚴重了。

    「呵,她可真是……」許既明搖了搖頭,什麼都是假的。話雖未說出口,但王朝看他的臉色哪裏有不明白的。

    他蹙眉,人是真的不就行了,更何況付出過的感情哪裏能有假?計較那麼多有的沒的,卻失了最重要的,有意義麼?然而這個道理他一點都不想跟他說。

    王朝將話題拉回正軌,「你們公司當初在日本的資產重組失敗,裏邊的內情,你到底知道多少?」

    許既明認真想了想,「我知道的是,資產重組失敗是因為我的上司泄露出去消息說公司涉嫌證劵違法違規,而這其中,也有她的手筆。」

    「你是說,你們公司證劵違法是她做的?還是這個消息泄露出去有她一功?」

    許既明瞪了他一眼,「當然是泄露消息。」沈從靈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跨過公司股東董事對公司的證劵股票動什麼手腳。

    王朝點頭,不緊不慢的道:「話要說清楚,特別是這麼關鍵的證詞,容不得半點含糊。」

    「證詞?」許既明抓住了重點,「你想做什麼?」

    「我想如果有必要的話,你指證你上司站出來,讓他承認從靈曾經做的,都是他指使的。」

    許既明的瞳孔猛地一縮,條件反射的搖頭道:「不可能!」語畢見王朝的眼睛短暫的眯了眯,無端透出來一股危險的味道。他頭搖着搖着就停了下來,支吾道:「怎麼會……不可能……」

    「不然你以為呢?為什麼你們公司重組計劃一敗塗地,最終卻都沒有一個人去追究她的問題,你以為只有你一個人發現她不妥嗎?如果沒有他護着,從靈能安然而退嗎?」王朝聲聲擲地。其實王朝上哪裏去知道有沒有其他人發現從靈的不對勁?但是攻心為上。

    這番話徹底顛覆了許既明之前認定的『事實』,他聽了失魂落魄,整個人恍恍惚惚。

    王朝卻沒空等他震撼、感慨、驚痛、最後回到現實。幾句交談下來,他基本摸清楚了許既明並不了解多少內情,不過王朝的目的本就不在於他。

    「幫我引見你曾經的上司吧。」王朝道。

    許既明回魂,失了焦距的目光再次聚焦起來,他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

    第二天早上,王朝就見到了許既明的前上司,年逾花甲卻精神矍鑠的老人。

    王朝的來意許既明已經知會過他了,他原本是肯定不見的,只是王朝仿佛早就料到了,讓許既明帶了一句話給他,那句話使得他改變了主意。

    現在王朝就坐在他眼前,年輕,卻不容小覷。

    方雲亭含笑問:「說說看,這件事對我有什麼好處?」

    「無論您這次出不出面,有關部門都已經全盤掌握了您之前與華夏的交易內容。我想您也知道,這類交易本身就游離於灰色地帶,跟法律打擦邊球,說安全,挺安全的,說不安全,也挺不安全的,就像一顆隨時都會爆炸的炸彈,而遙控的開關,卻在他們手中。」王朝頗有引導性的說。

    方雲亭聽了卻半點不為所動,老神在在的說:「我都退休啦,前公司怎麼樣,於我又有什麼干係?」

    「您是退休了,可您的兒子還沒呢。」王朝手指屈起,敲擊着桌面,若有所指的道。

    公司里的高層們若是知道方雲亭策劃了揭發前ceo主導的證劵違法,實際上是為了推自己的私生子上位,會做何感想?他那兒子位置還坐得穩嗎?

    方雲亭面色陡然一變。

    「我知道的這些,有關部門若是想要查,總查得到的。所以您要防範於未然啊。」王朝道。

    最安全的做法就是讓他與華夏的這筆交易,永遠都不被人翻扯出來,沉到海底。這就需要方雲亭自己去和有關部門的人交涉、談條件了。

    現在還能談,等華夏的事情塵埃落定,想談都沒門了。

    ***

    傅宅。

    氣氛有點凝重。

    他們剛得到確切消息,要求中央領導子女在外的,立即撤離回國。這個撤離包括留學和定居,意思就是要他們連根拔起,完完全全的處理好在國外的資產,非短期,而是長期的回到國內。

    雖然這個風聲早兩個月就傳出來了,只不過那個時候還不明確,但現在……在這個節骨眼上,忽然明確了這一項,傅家幾位心中都感覺不大好。

    「小璇取消綠卡了嗎?」傅老問。

    「沒有。小璇應該沒事,她已經出嫁,隨的是正則,正則家裏和國內商政界無一絲關聯,老早就移民出去了,嫁夫隨夫,上頭再怎麼着也不至於強硬到連她在美的居住權都不准留吧。」傅琮明道。

    傅老沉吟了一會兒,嗯了聲道:「讓她不要動,不着急。」父母在國外,那從靈的華裔身份被翻出來也就更加說得通,到時候披露她願意嫁回國內說不定會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但這樣對您——?」

    傅老伸手一擺,「該來的總會來的。」

    黨內的派系鬥爭麼,就算沒這件事,他們也會來挖其他事,那不如順水推舟,他先有所準備的主動遞出去一個,讓他們自以為抓住了小辮子,也好過毫無準備的被人掏了底。老爺子沉思道。

    「王朝已經聯繫了兩位了。」

    「哦?」傅老提起了興致,「兩人同意了嗎?」

    「明面上都還在考慮,但是…呵,私底下都已經和王朝站成一線了。有關部門已經有反應了,派人給那兩位帶了好幾句警告的話,意思大概都是讓他們不要插手。」

    「哼,蠢貨。」傅老罵道。

    傅琮明笑而不語,的確蠢。有些事,不說出來,別人就算心裏懷疑也無法確認,說了,那就是自個遞了把柄過去。一般的商人就算掌握着政.府官員這樣的把柄也無甚用處,然而那兩位,會放着這種把柄不用嗎?

    當然不會。

    有關部門在屢屢碰了幾次壁後也漸漸回過味兒來,似乎兩位的醉翁之意不在酒。潘長雲和方雲亭打的旗號都是關心案件發展,如有需要,他們可以提供當初和華夏簽下的合約,「以證清白」。

    可誰要看他們的清白?若是他們這些甲方跳出來了,那不就很難給華夏以當前罪名定罪了?兩位這般上躥下跳的湊熱鬧,自然引起了有關部門領導的注意。細思之後,派人密談。

    談了什麼內容外人不得而知,只是次日,國安部反間諜偵查局就接到了有關部門發過來的一份傳真。上面清清楚楚的寫明了從靈在華夏做的工作於國家機密無半點安全威脅,請他們放心放人。

    陳莉翻着文件思索了片刻,然後捧着敲響了部長的辦公室門。

    「政.府保密文件?」注意到了這份文件頂上戳的級別,部長只粗略看了第一頁,就沒再翻下去。

    「嗯。」陳莉道。

    「你怎麼拿到手的?這裏面的內容,未經官方允許,是不准瀏覽的。」

    「剛剛傳真過來的,從b市政府。」

    部長徹底放下了文件,「機要文件,他們為什麼要主動傳來?目的是什麼?你想過沒有?」

    陳莉來之前沒有時間思考那麼多,接連幾個問題下來已然應對得有些應接不暇,「我不知道,就是保沈從靈出去吧。」

    「哦?誰那麼大面子能夠讓政.府出面說明情況,就為了一個小姑娘?你我都知道,傅參謀長是不會這麼做的。」

    陳莉仔細想了想,緩緩說道:「除非保出從靈對他們有用。或者……她在這裏會妨礙他們做什麼!」

    「沒錯。」

    部長這才低頭凝神看了半響,放下文件時道:「可信度很高。」他對陳莉說,「可是這個不應該向我匯報,你越級匯報的原因是什麼?」

    陳莉深吸一口氣,「實際上,今天早些時候,這些文件還沒來時,我就已經調查清楚了沈從靈,向副部長提出了她沒問題,可以釋放。」

    部長緩緩斂起眉頭,「然後呢?」

    「副部長說,先等等。我當時以為還有隱情,可是等我收到了這份文件,」陳莉頓了頓,「既然她是清白的,為什麼還要等呢?另外,這幾天有上頭的人來過問過從靈的案子,那些人最後都是副部長接待的。而現在正值換屆前夕,沈從靈的外祖父——」越說,她的情緒就越激動,語速也越來越快。

    不防被部長驟然打斷,他壓低聲音,語氣空前的嚴肅的道:「你知道你說的這些話意味着什麼嗎?」

    「我知道。我們部門不該卷進黨內派系鬥爭,不是嗎?」

    「陳莉!」部長提聲叫停她,「到此為止。」他看着她道,「就算打消了她泄露國家機密的嫌疑,也改變不了她華裔的身份。」

    「什麼意思?」陳莉沒懂。

    「她當初進來就不僅僅是因為涉嫌泄露國家機密,現在要出去,當然也不僅僅只要洗脫身上罪名那麼簡單的。」部長點到即止,而後道:「我會下令釋放沈從靈。沒其他事的話,你可以出去了。」

    陳莉沉默了片刻,「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派我去審問她?」

    「因為起碼你還是公正的。」

    陳莉一語不發的出門了。

    等到所有的文件記檔錄完,從靈被『無罪釋放』。

    然而她人還沒走出國安部,外頭就圍了一群不知從哪聞訊而來的記者們,架起長木倉短炮,有的已經拿起話筒對着鏡頭說道:「據一名不願透露姓名的知情人士爆料,軍區總參謀部參謀長傅光埔的外孫女沈從靈,近日捲入了一場商業間諜風波,自此曝露了參謀長親女一家全部非中國國籍。現如今沈從靈身在我背後的國家安全部反間諜偵查局內,據悉今日她得到了保釋,本台記者將會在這裏直擊全程……」

    百葉簾被挑開了一條縫,有人湊在那裏探頭探腦。

    「你在幹什麼?」

    正在窺視外頭的工作人員嚇得驚回頭,見是陳莉,撫着胸口簡短回道:「陳主任,外面有記者。」

    陳莉不可思議的笑了聲,「記者?你在開玩笑?」國內的新聞行業本身能夠採訪報道的東西就受限得很,但凡和政.府、軍.隊掛鈎的,無上頭的默許,那些記者們根本碰都別想碰。

    而國防部的地盤,從未有記者踏上來過。

    「真的!底下全是!」

    笑容緩緩凍結在嘴角,陳莉上前,一把掀開百葉簾,低頭望下去,狐疑道:「沖誰呢?」語落,她忽然想到了什麼,臉上徹底沒了笑容,扭頭道:「讓沈從靈先別出去。」

    「晚了……」站在另一扇窗前的工作人員呢喃道。

    陳莉心頭咯噔一聲,回頭向下望去,從靈已經站在樓下,一圈記者將她身邊圍得水泄不通,陳莉第一次見識到閃光燈在白天還能那麼刺目。

    樓下。

    一名記者擠到了從靈身邊,從斜刺里插過來一隻話筒,差點戳到她的臉,大聲問道:「聽說你能從裏面出來是因為市政府那裏走了關係,是你外公做的安排嗎?憑傅老,想來他一句話的事兒你就出來了。」

    「聽說?你聽誰說的?」從靈側頭看她。

    記者懵了一懵,接着稍顯不自然的回道:「我們自然有線人提供消息。」

    從靈目光掃過她的臉,然後全身,她迴避着她的眼神。

    女,25-30歲,渴望出頭,然而衝動有餘應變不夠,還有點……膽小。

    「一句話的事兒我就出來了?呵,當初怎麼就沒一句話的事兒就免了我進去呢?」從靈笑道,「你那位線人可真是想當然呢。」

    說到這裏她突然收了笑,「你要麼就讓那位線人當場來跟我對質,不然不實的指控,我一定會告他誣衊,還有你、以及你的公司,」從靈頓了頓,下移視線瞄了眼她吊在胸前的工作牌,一字一頓的念出來,「紅楓傳媒。」

    從靈伸手包住話筒輕輕推開,湊頭過去低聲問她:「你能替公司擔下所有的責任嗎?」

    記者抿起嘴,呼吸變得急促,鼻翼一張一張的,無一不透露了『她很緊張』這個事實。從靈笑了笑,冷漠的評判道:「顯然你不能。」

    那個女記者閉嘴不再言語。然而現場顯然不會因為她的退卻而靜默。

    「看來你的確是無辜的。但是,我有個疑惑,為什麼傅參謀長的外孫女會從事這樣敏感的職業?你的職業應該能掌握很多上市公司的內部絕密資料吧?傅家有一人參軍、一人參政不夠,現在還要你在商界插一腳,這很耐人尋味啊,是傅參謀長想要通過你在背後操控什麼嗎?」

    哦~這個問題更具攻擊性。

    從靈看向提問的人,三十出頭,男性,擦得一乾二淨的金絲眼鏡後,是一雙眯成一條細縫的眼睛,儘管如此也掩飾不住他眼裏藏着的蠢蠢欲動——功利心強、狹隘、為達目的不折手段。

    「你期待我回你什麼話?」從靈道,「無論我反駁什麼,你都能找到話題炒作,不是嗎?那我為什麼要給你這個機會?」

    「賺錢的是你,能夠憑藉這次採訪升職的也是你,於我有何好處?要是在大家都合作愉快的情況下,我很樂意提供給你這個機會,但是現在,你想踩着我往上爬,門兒都沒有。」

    「不要辯解,我看得出你在想什麼,如果你對我調查得夠徹底的話,應該知道我說的是真話。」

    男記者的臉色愈來愈難看,但他似乎並沒有被她嚇跑。

    反而沖從靈扯開一抹詭異的笑容,「哦?話不要說得太滿。」

    「恰好我這裏還有一個更大的消息,不知道沈小姐看了後還願不願意屈尊跟我合作?」說着他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張折得四四方方的紙,遞給從靈,道:「慢慢看。」

    從靈覺得他的聲音噁心得她反胃,更讓她感到不適的是,他就像陰森的冷血爬行動物一樣,那話里話外透着一股她直覺到的危險。從靈捏緊了紙沒有第一時間打開來看。

    其他庸庸碌碌的問題里,總還夾雜着幾個一針見血的,「不管怎麼樣,你總是華裔吧?你的父母也是華裔,可現在中央出了新政策,所有中央領導的子女都必須放棄海外的居住權返回國內,為什麼你們沒有遵從組織的安排回國呢?」

    扯到家人,從靈開始感到不勝其煩,只是臉上沒任何表情,就是面色越來越冷。

    忽然,人群外響起一個聲音:「沈從靈今天既然能從這道門裏走出來,就是證明了她的清白。你們要是懷疑,那不是在懷疑她,而是在懷疑國家。」

    一語落下,記者們紛紛扭頭朝出聲的地方望去,然後不由自主的讓出一條窄窄的道來。

    在聽到王朝聲音的那一瞬,從靈就差點忍不住崩潰了,眼眶酸熱得她都不敢眨眼,生怕一閉,眼淚就出來了。

    王朝穿過眾人走向她,目光片刻不離她的臉,邊走邊說:「當然,你們的思想境界能上升到懷疑國家的層面上,還是很有勇氣的,希望在明天的新聞報道中,能看到各位對於國家問題的真知灼見。」

    有些高壓線是不能觸碰的,他們這些新聞從業者當然明白,王朝這將是真的激到了點子上,所以眼下這局面,他們就算沒見着好也只能收了。

    王朝過去牽住從靈的手,和她站到一起,「至於她,沈從靈,即將是我的妻子,毋庸置疑她會返回到中國國籍,這一點,就不牢你們操心了。」

    記者們望着王朝面面相覷,一頭霧水。

    「你們不認識我?也真是奇了怪了,從靈涉及的明明是商業部分的問題,來的記者中,按理應該有財經記者吧?」王朝的聲音冷下來,「財經記者不會不認識我,還是今天就這麼巧,來的恰好都是做政治新聞的人士麼。」

    底下不少功夫沒修到家的記者聽到這裏面色陣紅陣白。

    國安部的安保們姍姍來遲,驅趕着本來就不準備再多做停留的記者。

    從靈和王朝被護送從另一道門離開,直到坐上車,餘光瞥見王朝低頭凝神在看什麼,從靈才發現她手心的紙不知何時被他神不知鬼不覺的順走了。

    她湊頭過去看時,他下意識的翻手躲了躲,不躲還好,一躲從靈立馬覺得不對,神色變得嚴肅,「上面寫了什麼?」

    王朝也沒想過能瞞住她,只是在給她看之前,他要先穩定住她的情緒,「我可以給你看,但是你答應我,不要衝動,不要擅自做任何決定。」

    越說她越是心慌,可還是兀自鎮定道:「你什麼時候見我衝動過?」

    「那是因為從來沒有人觸及到過你的底線。」

    從靈盯了他一會兒,劈手奪過那張紙條,一目幾行看下來,全身都在發抖,手腳冰涼。

    ——我聽說了一個很荒唐的消息,王氏那兩位在春意闌珊出的事,是沈小姐你做的局?荒唐吧?我也覺得荒唐。只不過身為新聞行業的人,本着以挖掘真相為己任,所以……沈小姐應該沒有忘記自己曾經的下屬吧?她的嘴巴倒是挺緊的,只不過我估計也撐不了多久了,她不願說,我們自然有千萬種方法讓她開口。不知道沈小姐是否感興趣她到底會說些什麼呢?感興趣的話,打我的電話。

    從靈顫着呼吸深深抽了一口氣,正常人是抗不過藥物的控制的,余微言一定會把一切都說出來。但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一旦她說了,就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說了就沒有利用價值了,活人永遠不比死人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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