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荒看着面目陌生的大嬸,沒有認出對方,有些遲疑的問道:「請問您是?」
年輕的大嬸掩嘴笑了起來,很是有些開心的笑了,和當年是多麼相似的場景啊!「我是從雲岩城逃難來的,只是看到你和故人相似,才有此一問。」
「哦,」楚雲荒有些失望,天下面貌相似的人多了去了,只是對方也是雲岩城出來的人,才存着一點親切感和淡淡的期望。
「孩子,你曉得有個叫楚離岳的人麼?」年輕的大嬸依然微笑這問道。
楚離岳,這三個字如同晴天霹靂一般震得楚雲荒有些懵了。千山萬水的尋找,踏破鐵鞋的尋覓,沒有想到竟然還是回到最初的起點。在這裏聽聞到了那個熟悉到極點又陌生到極點的人的名字,楚雲荒的父親。雲岩城就那麼大,同名的人太少了,而整個雲岩城就一個楚離岳。此番他鄉遇的父親的故人,心中多少有些激動。大嬸帶着楚雲荒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向着家中的丈夫和孩子介紹,這個看起來有十七八的少年竟是雲岩城的舊人。院子裏站着的憨厚農夫,竟然是那日在鎮門前和楚雲荒打招呼的那個農夫,眾人不由的一番感嘆,這個農夫就是大嬸的丈夫。這是緣分麼,可惜楚雲荒抱着謹慎的態度未曾多禮。如果當日搭話了,想必也沒有這些天的奔波。
吃過晚飯,孩子們嬉鬧之後,大嬸都安排他們去睡了。細挑燈火如豆,桌子前坐着三人。大嬸和她的丈夫、楚雲荒,想起陳年舊事不禁一陣唏噓。這還是在雲岩城被破之後,楚雲荒第一見者和自家有淵源的故鄉人。大嬸給楚雲荒倒了一杯茶水,楚雲荒感謝着雙手接過,就聽着大嬸在燈下講起了曾經留下最深印象的那個洗馬少年,楚離岳。
二十多年前的時候,大嬸還是江邊浣紗的少女,楚離岳則是名滿雲岩城的風流少年。楚家家世不是很差,且是為人端正,教育出來的子弟自然也是品行不差。世家大戶都這一樣,沒有錢之前就努力積累財富,有了錢之後就培養能守成的人才。楚雲荒的父親和族中子弟被送去學藝,有人學武,有人學文。楚離岳生性安靜堅強,是個文武雙全的人物。只是少年學武的人都有些魯莽,那年楚離岳和族中的堂兄弟學成歸家,也是個春風乍起的好時節,景陽樓中的笙歌豪飲。一番少年義氣,族中一個平素心性有些魯莽的少年喝醉了,和兄弟們回家的路上巧遇江邊浣紗的少女。不知是發酒瘋還怎麼回事就要去調戲這少女,這少女自然是大嬸了。
楚雲荒的父親楚離岳阻止了這場鬧劇,魯莽少年覺得自己被落了面子,就要和楚離岳動手。楚離岳心性沉穩,只是避讓並未還手。最後還是這魯莽少年一番動作之後被楚離岳正面制住,不想這魯莽少年肚子翻江倒海,吐了楚離岳一身,自己也沉沉睡去。浣紗的少女感激涕零的離開了,長街盡頭的拐角,少女臨走之前遠遠的望了楚離岳一會兒,似乎要把這人牢牢的記在心裏。
一年多以後,又一次巧合,少女又在江邊浣紗,楚離岳獨自牽着馬來到江邊飲水洗馬。早晨的時候少女還看見城中大戶人家成群結隊出去踏青,這踏青自然是男女談情說愛的大好時機。此刻楚離岳獨自一人來到江邊洗馬,神情悽苦。能再次遇到楚離岳,少女自然是高興的!可是看到楚離岳這悽苦的神情,少女也不知如何安慰,只是簡單的打了個招呼,為經年之事稍作感謝。不想楚離岳此時也正是少年情殤,取下馬鞍上帶的酒囊坐在江邊的石頭上向着少女訴苦。楚離岳此時正是傷心,只想找個人傾訴內心的苦惱,未曾想過這訴苦的對象是否能讓他訴苦,也沒有想過這訴苦的對象內心對他的一番感激和欽慕。
沒有人世紅塵的勾心鬥角,沒有人世紅塵的利益糾葛。就這樣兩人說說笑笑,直到黃昏的時刻。楚離岳把少女認作義妹,可是少女內心並不願意這樣,並不是想着嫁入豪門和享受榮華富貴,只是一番單純的愛戀。可是少女並不願意逆了楚離岳的決議,就這樣義結金蘭。楚離岳有空便來江邊看望少女,兩人聊天嬉戲!
又過了半年多,有一天少女沒有等到楚離岳,幾天後城中傳來消息,楚家的楚離岳大婚了。少女在家中呆坐了半日,生活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楚離岳和少女聯繫就此中斷,少女還是一樣的江頭浣紗,一樣的日落朝升。楚離岳婚後不久國家大肆招兵,楚家做為雲岩城大家族,自然要積極的響應號召。楚離岳離家不久,楚雲荒就誕生了。楚離岳兵役結束後就榮歸故里,楚家有此榮譽,名聲更上一層樓,楚離岳更是成為了雲岩城城主。而此時少女已然嫁作人婦,但生活並沒有稍作改變,就是不知道楚離岳是否還記得有這樣一個義妹。不久楚家再次傳來喜訊,楚離岳在添一子。城中大慶三日,處處紅燈,處處歡歌笑語。此時已然是少婦的人,還在江頭浣紗,為自己的生活奔波。
就這樣過了多年,少婦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有一天南方傳來了恐怖的消息,南海乾涸,乾涸的南海地下出現了一種被稱為魔的,瘋狂的肆虐和殺戮。楚離岳做為城主,帶着士兵去南方的南海關支援,恐慌在蔓延着。這一日少婦又在江邊浣紗,一條小船從西南方向的上游漂流了下來,船隻被江水衝到了岸邊。少婦看到了船隻中躺着一個人,渾身被包紮的看不到一點,就露出一雙眼睛。少婦拖動船隻往岸邊來的時候,船上的人睜開了眼睛,那麼的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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