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便是福貴:
男人的力氣再怎麼地也比女人大得多,本身這座石板橋就不是很陡,春娥拉糧的板車,只是被一個小土坑陷住了,鐵根並沒有使多少力,便將春娥的糧車送過了橋。
「哎呀,謝謝你啊,大哥。」春娥停穩糧車後說道,此時,她的粗布麻衣已經被汗水浸濕了。
「沒事,妹子,不瞞你說,若不是你啊,我恐怕早就投了這流沙河了。」鐵根向春娥擺了擺手坦城地回絕道。
「呀,大哥,你為什麼這麼想不開啊。」春娥急道,她聽完鐵根的解釋立馬便一陣露出了焦急之色,她本能地開始心疼起這個素末謀面的陌生男人,因為她本能地認為他是個好男人。
能在關鍵時候出手的人,
是怎麼也壞不到哪裏去的。
秋意風涼,在石板橋上,有些憂怨的春娥,望着有些木納而不自然的鐵根,過了半晌,她很不情願的說出了一句話:
「大哥啊,我其實也不容易,男人前幾年跟人跑了,留下一個兩歲的娃娃需要吃飯,這樣,你既然沒處去,那就到我家來幫我忙吧,算是我雇你了。」
「誒,錢我可不能收,只要讓我吃飽飯就可以了。」鐵根應承道。
「好,就聽大哥的。」春娥微笑了一聲後,很滿意地點了點頭。
從此,以後,他和她就在一個屋檐下過起了一隻鍋里吃飯,一片田裏勞作的生活,相對於整天酗酒,動不動就打罵自己的前夫,鐵根的脾性要溫柔很多,是這近乎絕望的生活,把他打磨成了一個好男人,更何況,春娥這個女人還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鐵根打心眼裏便覺得,自己更應該對她相敬如賓,怠慢不得。
女人的選擇,
不會等一個永遠不會回來的男人。
春去冬來,冬去春來,鐵根和春娥一直以「兄妹」相稱,終於有一天,在一棵大槐樹下,春娥終於說出了積壓在心中很久的話:
「阿哥,你想要媳婦麼?不如我嫁給你吧?」
「不,不,不,我是犯孤星的命,我娶你只能把你害了。」鐵根驚恐萬分地回絕道。
「阿哥,你這也信啊,早先年,相士還說我是克夫的命呢?咱在一起,叫做以毒攻毒沒事的,沒事的。」春娥說完,用佈滿老繭的手緊緊地握住了鐵根同樣粗糙的手。
清王大陸上的大平天國運動,前後歷經了年,屠毒個行省,共造成億千萬人死亡,就算在鐵根和春娥生活的小村莊裏,也有很多年輕人,走了之後,就這麼再也沒有回來。
窈窕淑女國色親,
清新淡雅素紗裙。
心甜如蜜初嫁心,
欲說欲脫還羞羞。
拗不過,春娥的堅持,鐵根最後也還是答應了下來,然後婚期就這麼也定了下來,然而,就在定婚後的第三天,春娥在廚房裏收拾碗筷時,突然從屋檐上掉下一塊瓦片來,不偏不倚地剛好砸中了春娥手中的白瓷碗,當時,鐵根就站在她的旁邊。
「阿妹,這婚咱不能結了,老人說,定婚後三天碎碗,新娘活不過年啊。」鐵根又一次絕望地說道。
「嗨,這有啥子,我都是你的人了,難道你還要退不成?傻瓜。」春娥微微一笑後,蹲下身來了,靜靜地收掇起被打得粉碎的碗片來。
一個月後,他和她的婚禮如期在春娥家的舉行,春娥帶着自己剛會走路的孩子嫁給了鐵根,也是同一天,苦了大半輩子的鐵根第一次嘗到了女人的味道和女人的溫柔。
婚後,他和她,依然在同一屋檐下生活,同一片田裏勞動,貧困的小村莊裏處處留下了這對神仙眷侶的歡聲笑語。
十三年後,春娥的孩子結婚了,十六年後,鐵根和春娥的女兒出嫁了,然後,他牽着她漸漸隱去了,人就這麼一輩子了。
無絕,
天無絕人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