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兒有淚不輕彈,此時的韋一笑卻是淚如雨下,不是為了即將死亡而淚流,而是因為霍然為了救自己不惜豁出他自己的性命。人生得一知己,夫復何求?
「不要!」
霍然大吼,抬手想要將那照着韋一笑天靈蓋砸下的寶印拍開,只是韋一笑早就防着他,在他剛抬手的剎那,便死死的抓住了他的手,笑中帶淚,笑中帶傷,笑含不舍……
百里開外的楊戩、哪吒、如空也是一愣,如空更是大喊道:「蝙蝠師叔不要!」
「再見瞭然哥……再見了如空……再見了師兄……」
嘭!
巴掌大的寶印有着無與倫比的巨力,直直的砸在了主人的天靈蓋上,一聲悶響,血花四濺,腦汁飛灑,濺了霍然滿身滿臉。
霍然瞪大了眼睛,腳下忽而一軟,整個人與韋一笑的無頭死屍一同倒地。他曾經發過誓,絕不會讓自己的兄弟、朋友受傷,可是而今,韋一笑卻是死在了他的眼前,這對他的打擊太大了。
「蝙蝠師叔!」
如空滿臉淚水,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抱着死氣弱了一大半的韋一笑的屍身,哭成淚人。曾幾何時,親爺爺如淵死了他都不曾流過半滴淚,可悠悠百年後,他早已從當初不似紅塵般的人兒,逐漸的融入了這芸芸眾生中,凡人的七情六慾也糾纏上了他。
「如空小心!」
跟上來的楊戩和哪吒大驚失色,一把將如空給拽了回來。韋一笑雖身死,但他身上還留有濃郁的死氣,這等死氣對於活人來說是致命的!
將如空拽回來後,楊戩當即運轉玄功為沾染上死氣的如空軀死氣。可讓他沒想到的是,如空根本就對這種死氣免疫,在沾染上死氣的剎那,他體內便淌出迷濛的道光,直接將那些死氣磨滅了個乾乾淨淨。
「吼!」
也不知是被韋一笑的死刺激到了,還是死氣徹底主導了意志,任無良體表的死氣忽而暴漲起來,他弓着身嘶吼如狂,渾身淌出可怕的氣息,迷濛死氣更是向四周散開,轉眼間覆蓋了方圓三丈。
楊戩眼疾手快,一手拽着哪吒,一手拽着如空跳出了死氣的範圍,任憑如空如何哭喊,就是不肯讓他再上前。至於霍然他倒是不太擔心,他也修過不完整的九轉玄元功,知道盤古有一大絕技便是玄黃不滅體,可抵禦世間諸邪,而修練過完整九轉玄元功的霍然自是也兼修玄黃不滅體,對於死氣的抵抗力要遠超常人!
噌!
任無良的嘶吼聲驚醒了愣神中的霍然,他猛地翻身而起,雙手如同鐵鉗般牢牢抓住任無良的雙肩,兩眼通紅如血,低聲道:「我不會再讓你有事,不會!」
話罷,他的雙掌俱是裂開了一條大口子,泛着微弱紫芒的鮮血噴薄如泉涌,灑在了任無良的身軀上。
「啊……啊……」
包含了玄黃不滅體無上神性精華的血液一沾染上,便將死氣當作燃料燃燒起來,這種血液太過灼裂,任無良當即痛吼出聲,聲嘶力竭。
「霍然你這樣會死的,快住手!」哪吒已經炕下去了,出聲喝道。此時的霍然已經不在以普通的鮮血澆注任無良的身軀了,而是參雜了些心頭精血!時間一久,霍然就算能保住命,恐怕一身修為也將付諸流水!
「住嘴」
霍然回首狠厲的瞪了哪吒一眼,直將後者嚇得踉蹌後退;他緊緊制住不停掙扎的任無良,體內的鮮血噴薄的更為劇烈,直接將莽莽死氣都壓蓋了下去,同時對着身前的任無良說道:「任無良,你要是不想我也跟着你一起死的話,那就默誦金剛經!」
因霍然一身寶血之故,任無良再次掙脫了死氣的控制而恢復清明。他一雙深陷的眼睛複雜的看了霍然一眼,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可終究還是將到嘴邊的話給咽了回去,遵照霍然的意思,在心中默誦金剛經。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任無良雖是在心中默誦金剛經,但浩大的誦經聲卻是在天地間傳盪,像是有千百尊寶相莊嚴的佛陀在齊誦古經,令得蒼穹為之震動,萬道為之齊鳴,天地間的浩然正氣匯聚該處,消磨這片地域的邪惡之氣。
外有霍然的一身寶血,內有佛門神通,任無良身上的死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磨滅。
「師父!」被楊戩抱在懷裏的如空想要掙扎出楊戩的懷抱,卻如何都掙脫不得,看着全身泣血的霍然,他哭的昏天暗地,聲音都嘶啞了,最後因為因為太傷心,腦袋一歪,昏了過去。
楊戩將昏倒過去的如空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確定如空沒什麼事後,才滿眼複雜的望着為任無良驅散死氣、護住生命的霍然。就在這短短的幾刻鐘時間裏,他見識到了世間最為真摯的友情,以前他之聽說過霍然怎麼怎麼了得,如何如何嗜血,可今日他卻是見到了霍然的另一面,為友情可以豁出性命的最真一面!
「二哥……」
一旁的哪吒觸景生情,為霍然的大義,也為韋一笑的鏗鏘而落淚,他甚至在心裏發誓,如果有一天楊戩也遇到這種情況,自己一定要像霍然那般豁出性命也要救這個與自己攜手走過三千年的二哥。
道光燦漫如煙花,血氣翻騰似巨浪,當任無良身上最後一縷死氣都被磨滅後,因失血過多而面色蒼白的霍然直接軟倒在地,忽喜忽悲,忽笑忽淚。
浩浩誦經聲也在這一刻止住,原本閉目誦經的任無良緩緩睜開眼,淚水滂沱,對着不知是在笑還是在哭的霍然說道:「你這又是何苦?」本生得乾瘦如柴,猥瑣如鼠的他在說出這句話時,卻沒有半點猥瑣之樣。
「我發過誓,絕不會讓我的朋友受傷!只要能救你,修為算什麼?」霍然強忍着無力感,爬到了韋一笑的屍身便,將其抱在自己的腿上,聲音沙啞道:「可今日我卻眼睜睜的看着一笑死在了我的面前,不能救他……」
嘭!
任無良對着韋一笑的屍體雙膝跪地,顫巍巍的扶起韋一笑早已冰冷到沒有一絲溫度的雙手,痛聲道:「一切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啊!」
「要不是當年我代師收徒,要不是我帶着他進入各處古地,要不是我硬拉着他挖勞什子天庭舊址……是我害死了你,師兄該死,師兄該死啊!好師弟,你起來罵我、打我啊!!!」
任無良越說越激動,越說越自責,抓起韋一笑的手就往自己的臉上打。
啪!啪!啪!
一道道耳光,一聲聲脆響,但任無良卻感受不到一點疼痛,此時的他極度後悔,後悔不該代師收韋一笑為徒,後悔不該帶韋一笑去挖天庭舊址,如果沒有這些的話,韋一笑就不會死了!
可再後悔都沒用,任憑他任無良多麼歉疚,韋一笑的屍身中還是滲出了肉眼不可見的微弱光點,那是他的真靈,此時正開始消散。
常人不可見的真靈,擁有紫極仙瞳的霍然卻是看得真切,他伸出手想要抓住韋一笑散開的真靈,但真靈這種東西太過詭異了,縱使是大帝都難拘留,又豈是他小小一個聖王能做到的?
而且,現在似乎連聖王都不是了吧?為了把任無良救回來,他不喜為其澆注自己的精血,此時原本聖王的修為都跌落至始聖,若是再慢片刻,恐怕始聖的修為都將不存!
漫漫真靈光雨飄飄蕩蕩,向着忘川河的另一岸而去,霍然撐起身子,眼睜睜的看着那些真靈從自己的指縫中溜走,眸中滿是不舍。他神情恍惚,仿佛時間又回到了與韋一笑初識時的場景……
「老天啊,玉皇大帝啊,王母娘娘啊,如來佛祖上帝啊,原來這鳥地方除了我之外,還有其他人啊!兄弟啊,看到你真是太高興了,你是不知道,來到這鳥地方快一年了,我嘴裏差點沒淡出個鳥來……」
「我想起來了,你就是那個青年企業家,一手創立天逸集團的霍然!」
「按理說你現在應該三十出頭了吧,怎麼看起來比我這個二十五歲,正處於青春年華的帥鍋還要年輕?等等……」
……
虛空中,像是凝聚出了韋一笑那招牌式的燦爛微笑,他笑的那麼肆無忌憚,笑的那麼沒心沒肺……
「來世我們還做兄弟,我還做你的然哥!」霍然衝着那漸漸飄向忘川河的光應的揮手,用力的喊出這麼一句。或許他跟韋一笑相處的時間並不如和蚩無敵、赫連紅塵兩人那麼久,但韋一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然弱於蚩無敵和赫連紅塵,兩個同生在地球的人,註定在這異域他鄉成為最要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