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張峻,是西點軍校的風雲人物。讀字閣 m.duzige.com當然,這個風雲人物是別人送我的,我一直以為自己很平凡,最多是比別人勤奮一點,刻苦一點,幸運一點,就因為這些一點,我成了老師眼裏不可多得的可造之材,學生們心中羨慕妒忌的變態奇才。他們只知道驚嘆,哪裏知道我流過的血和汗比他們加起來都要多?
我其實只是悟性比他們高一點,努多比他們多一點。
他們在父母懷裏撒嬌時,我已獨自扛起自己的人生;他們在叫苦時,我沉默地咬緊牙關挺着;他們聊天把妹時,我在獨自進行魔鬼式的訓練……
既然大家硬說這些是幸運,那就是吧!
我以為我會一直幸運下去,直到有一天被人叫到校長室。
校長室坐了好幾個軍裝帶紅杆的人物,個個表情凝重,校長一幅忍痛割愛的不舍之情,我心裏就明白我作為張峻的日子在這一天走到盡頭了。
我有幾個很熟的師兄和師姐,就是在走進校長室後從我們的視線里消失。沒有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裏。只知道他們無一例外的就是出類拔萃,卓爾不群。
或許,這就是出色的代價,是一種命運,是一種驕傲,是一種榮譽。總比默默無聞好。
我選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離開。西點軍校四個大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我背着行囊,一步一回頭走出西點軍校。我從來不是多情的人。回眸只是想將自己的青蔥年華記得。
誰也不知道,這一次離去,我還有沒有命再回來。
那天。正是新生開學,學校大門口聚滿了新生、新生家長、接送新生的老生、找同學的找同學,找老鄉的找老鄉,女生多看兩個帥哥,男生順便搭個訕,漂亮的當然順手泡了。
我懷着複雜難言的心情,看着興高采烈走進學校大門的莘莘學子們。心裏羨慕不已。
可有誰知道,他們的明天。會不會是我的今天?從這一天起,我知道我的命運會徹底改變了。夾着悲哀和榮幸的複雜的心情,我眸光淡漠地把這些走進西點軍校的天之驕子們慢慢掃一遍。
於是,在茫茫人海中。我一眼看到了她。
她的顏值不是爆鏡那種,我並不是十分在意。就在我與她擦身而過的時候,我聽到她說:
「沈則希,你一定要等到父母雙亡,才肯原諒他嗎?」
父母雙亡!
這嵌入骨髓的四個字瞬間觸動我心底最深處的神經,我情不自禁扭頭看她一眼,然後轉過身,頭也不回走出校園。
既然是過客,我的目光不會過多停留。
我的第一站是賭場。
我日夜泡在賭場裏。等待我要找的人出現。
這一天,我伸手輕輕一推,將桌面上的下注往上推了一格。下注的主人立即用賭紅的雙眼瞪着我。
「你幹什麼?」他兇惡瞪着我。
「贏了是你的。輸了算我的。」我說。
他顯然不信會有這麼好的事,繼續用殺人一樣的目光瞪着我。
「你已經輸了三天三夜,這次就算輸了,也沒什麼。」我風輕雲淡看着他。
許是我眼裏的堅定讓他有了信心,他終是沒有將賭注推回來。
結果,如我所料。他贏了。
「你怎麼做到的?」他象打翻雞血一樣跟着我。
「猜的。」我轉過身來,「還有。別跟着我。」
「你再幫我試一手。」他說。、
我朝他伸出一隻手掌。
抽傭五成。
「最高是三成。」這是行規,他自然懂。
我伸出一個手指頭搖了搖,no!
「年輕人,夠狠。」他用充血的雙眼定定看了一會兒,終於妥協了。
***
賺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我拿着它們流連於五光十色的紅燈區,盡情地揮霍,揮霍完了,再去賭場裏撈金。如我所料,我很快成了賭場裏有名的金手指,有錢的顧主都找上我幫他們豪賭,我也從來沒有令他們失望。
這一夜,我剛走出賭場,就被一群人襲擊了。我被帶到一個中年男子面前,我看過他的資料,正是我要等的人。
「給我剁了他的雙手。」中年男子面無表情地說。
他身邊的男子拿着一把鋒利的刀向我走來。
我同情地看着那個拿刀的年輕人,心中想的是,****哪裏好呢?
刀子砍下來,砍的卻是那個年輕人的兩根手指。斷手真的太難看了,還是砍兩根手指頭吧!不砍吧,人家以為我好欺負,砍多了,我又不好意思,畢竟人家與我往日無冤近日無讎。
中年男子臉色瞬間刷白,一動不敢一動。
「被人用槍指着頭,是什麼滋味?」我問他。
他還在震驚中,不知是害怕,還是驚訝為什麼他的槍怎麼就到了我手裏,明明我們相隔有五六米遠。
「你現在的滋味,就是我剛才的滋味。」我懶得等他從震驚中反應過來,直接幫他答了。
不愧是黑/道一哥,很快他就鎮定下來向我拋出繡球。
「年輕人,一起干吧!」
我照舊伸出一個手掌——五五分成。
「三七。」他顯然想不到我獅子大開口。
「這是我的規矩。」我收了槍丟給他的保鏢。
幾乎賭場上金主都知道我的規矩,我相信他對現在名為張龍的我,比我對張龍還要了解。
我拿起被他的保鏢扯破的外套往外走。
「你不問問幹什麼嗎?」他顯然已經下定決定反我收於麾下了。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出來混,幹什麼都是一樣。」我口氣隨意,頭也不回地說。
象我這樣不在乎性命的人。顯然是他最想要的。他看着我的背影躊躇了一下,說了兩個字:「成交。」
我頓住腳步,「成交」兩個字,就象法官的驚木錘,將我即將面臨的黑暗人生一錘定音。
中年男子人稱k哥,是東南亞最大的毒梟和軍火走私頭目。
***
二年後,黑白二道上的人只知道暴龍。不知道張龍,從此暴龍便成了我的名字。
暴龍是大型肉食性。性情兇猛,是地球上最後、最大的食肉性恐龍之一。
在弱肉強食的動物世界活到最後的暴龍,可想而知它經歷過什麼。暴龍若不兇殘和狠厲,活動最後的那個。是它嗎?
k哥對我很滿意,軍方對我更滿意,我已經功德完滿,可以功成身退。
值得慶幸的是,經過暗無天日的二年,我依然初心不改。我墜落在黑暗中,心中依然嚮往明媚的陽光——我還有一顆純潔和乾淨的心。
我向組織提出歸隊,結束這種令我從心底厭惡的黑暗生活。
那時,我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回不去了。
遲遲沒有回覆。
我心裏慢慢開始不安。
終於。我等來了消息。
我又被拋棄了。
這是我第二次被拋棄。
第一次拋棄我的,是我的父母。父親死於執行公務,悲痛欲絕的母親當着我的面從高樓上惹下。那年我才多大?8歲!我還是個孩子。只知道親人都不要我了,我也要跟着媽媽跳下去,這樣他們就不能不要我了吧?
要不是親戚及時拉着我,這個世界上早已沒有了張峻。
也許是我名聲太大也許是其它,組織出於聲譽與我劃清界線。聲譽什麼的,最適合拿來做說辭了。
接到消息的那個晚上。我在床頭枯坐了一整晚,床頭的煙灰缸換了一個又一個。我象回到8歲時的那個晚上。心底的痛一點點蔓延到全身。
這夜我都沒睡,走出屋子後我便性情大變。反正我的心底已經墜入永遠的黑暗,再也無法照到明媚的陽光。
這條道一干就只能幹到底,我已經無法獨善其身。洗腳上田,沒有組織的保護,我一個曾經的黑/道大佬,只有死路一條——就算k哥不殺我,其他老大也不會讓我活着。
我只能一條道走下去,干到黑。
我心底好恨,恨被人拋棄。
我利用所有的資源,不停地與軍方作對,甚至一次次將他們逼進死角。他們開始害怕了,既然徹底放棄了我,自然不會讓我這個毒瘤存在這個世界。
於是,他們派出臥底來暗殺我,失敗後,又使出美人計。
凡是認識暴龍的人,都知道暴龍生活放蕩糜爛,閱女無數,無女不歡。
一連四個美人,我毫不手軟。
我過着放蕩的生活,漸漸迷失了本心。
直到,第五人美人出現。
是她!
儘管是來要我性命的人,我卻感到陰暗的心底照進了一縷久違的陽光。儘管只是一縷微弱的曦光,卻能照進我冬日的心底,驅走無邊的寒冷與黑暗。
在一夜情酒吧初遇的那個晚上,她就將名字簽在我雪白的襯衣上。
陸曼。
回到家後,我心中幾番掙扎,最終還是將襯衣扔掉。
沒有什麼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
她是個出色的臥底,近乎完美的表演。
完美,是因為她笨拙。正是這種笨拙,取悅了我。取悅我,並不代表她能保住性命。
我每每想下手,第一次初遇時她說的「父母雙亡」那四個字扎進我的心。
我查過她的資料,與我一樣,她也是個從小被命運拋棄的孩子。
算了,讓她多活幾日吧,我在一旁看戲也好,省得日子太過無聊了。我承認,她的到來,讓我的日子不再那麼孤寂。
誰知,這一看就是五年。演戲的人還沒有入戲,看戲的人已經入戲了。
我再也下了手。
是她,讓我漸漸找回迷失的初心。我不再流連夜場和酒吧,不再看那些濃妝艷抹的女子一眼,我的生活循規蹈矩起來,生活只有一個中心——就是她。
我知道她的任務,所以配合着她完成,一個個將自己身邊的得力助手剷平,最後只剩下她和綿羊。
哪些在黑、道眼裏價值連城的粉,我全部毫不猶豫倒進大海里。
「老婆,我愛你!你是我此生最心愛的女人。」我小心翼翼地試探她,臉上嘻皮笑臉,只有我自己知道其實我心裏是多麼認真。
「阿龍,你也是我此生最心愛的男子。」她眯着眼對我說。
答得太快,我當然明白這不是她的心裏話。
五年了,我依然沒有捂熱她的那顆冰冷的心。
是因為那個男人嗎?我知道他的名字,叫做屈臣。
那個道岸貌然的虛偽男子,如何配得起她?
可偏偏,她們是青梅竹馬。
她收到最後的命令——是我的命。
忽然間,疲憊爬滿我的心頭。
這種日子,是該到結束的時候了。
「曼曼,做完這單,我們就到拉斯維加斯定居,隱姓埋名生活下去。」我早為自己找好了退路,只要她心裏有我,一切都不是問題。
「好,我答應你。」
她答應我,我卻心底一沉。
「到一個誰也不認識我們的地方去。」我繼續編織將來的夢,「然後生很多孩子,組成一個足球隊。」
她一言不發看着我。
我鼻子一酸,抱緊她說:「每個孩子又生許多孩子,滿滿的一草地,我們就在樹蔭下曬太陽,看着他們滿草地的跑。」
她看着遠處的草地,眼裏有剎那間的迷茫,眸光沒有焦距。
那一閃即逝的迷茫,卻讓我欣喜若狂,她——也有一點點喜歡我的吧?
在最後一次交易結束後,我殺了綿羊。綿羊是我一手栽培的,我走後,以他的能力和實力,他終有一日會成為第二個暴龍。
然後,是我和她的最後時刻了。
如果以後的日子再沒有她的身影,那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呢?
見多太多的骯髒和人世百態,我其實對這個世界真的不是十分留戀。一次次的被拋棄,我再也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除了她,還有什麼值得我留戀的呢?
我從小就孤身一人,孑然一身,寒冷一身,唯有她可以取暖。
所以,我再賭一次,用我的生命,賭她的一顆真心。
結果,我輸了!
她手裏的槍聲響起,我倒在血泊中。似是意料之中,又似是意料之外。
我輸得一敗塗地。賭了這麼多次,我還是第一次輸。
明明心口很痛,唯獨沒有難過。只有無邊的寂寞襲來。
可是我不怨,不悔,不恨。或許我在組織發出第一封追殺令時就該死了,還平白撿了五年人生最開心的日子,我有什麼可怨的呢?
可是我不甘心啊!
到了分離的最後一刻,憑什麼她還能做到如此冷漠、心如止水?
難道這五年來的點點滴滴,纏綿恩愛,在她那顆冰冷的心上連一絲漪漣都沒有泛起?
看着她眼裏從骨子裏透出來的冷漠,我依然不甘心,明知是奢望,還是懷着不實際的希望問她:「你心裏……可曾有過我?」
明明知道她的真實就是陸曼,還是忍不住問她,「你的真名,叫什麼?」只為她的目光在我的身上多停留一會兒。
看着一把黑色的手槍在她身後冰冷地舉起,鋪天蓋地的難過忽然從我心口襲來。
我多想閉上雙眼,從此將一幕關在眼外。
她死,我不難過,畢竟此時的我再也無力扭轉命運。我難過的是,怕她回身看到身後那雙熟悉的眼睛。這讓我的心痛到窒息。
我用盡身上的最後一絲力氣,舉起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