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幹什麼的?」胖妹髒乎乎的臉上滿是疑惑,可以看得出來,她也不太相信余小東是壞人。
陳娟說:「不管他是幹什麼的,應該不是壞人。」
余小東連忙說:「是啊是啊,我真不是壞人,你們看我這長相,像壞人嗎?」
胖妹給他一個白眼:「壞人臉上還寫字嗎?」
陳娟笑笑,對余小東招招手:「你先過來坐下吧。」
余小東剛走兩步,不小心絆着了一塊石頭,發出很大的響聲。
「你輕點,日本人就要外面。」
「不會的,那個日本人真的死了,」余小東說。
「真的嗎?」胖妹跑到余小東跟前,一把握住他的手:「是不是你殺死的?我就知道你不是漢奸!」
「……是他自己在美人潭淹死的,唉,這老傢伙剛從日本來我們這裏旅遊。」
余小東話還沒落,屋子裏又一下子靜下來,聽得到鐘錶滴答滴答的聲音。
「你講什麼鬼話啊?你撒謊也要看看對象吧?」胖妹說。
陳娟說:「也不是沒有可能,現在外面是日本人的天下。」
胖妹問:「哎,你怎麼知道陳娟姓黃的呀?」
「我……」余小東不知道該怎麼說,難道說他是從一本書上面看到的?
余小東問陳娟:「現在是哪一年?」
陳娟說:「民國 34 年 7 月。」
「陳娟姐,我好餓,」胖妹說。
余小東借着不知從哪裏透下來的月光,仔細看了一下這幾個女兵的臉,個個都很蒼白,看上去又飢又餓。
陳娟說:「胖妹,再等一會兒,二更時我出去找找看。」
胖妹說:「可外邊有日本人啊。」
「不要緊的。」
余小東說:「沒事,外面的情況我清楚。」
陳娟看了余小東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長。
余小東問:「你們有多久沒吃飯了?」
陳娟說:「三天了。」
這時,余小東好像聽到外面傳來兩聲綿長的雞叫聲,陳娟站起來跟余小東說:「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余小東求之不得,說:「好吧。」
陳娟對五六個女兵說:「你們就在這裏等着,我去村里看看。」
余小東跟在陳娟的後邊,慢慢往外邊摸去,還沒走兩步,陳娟握住了余小東的手,手冰冰涼的。
陳娟說:「小心點,這裏面很多暗洞,掉下去會摔死的。」
余小東心裏默默想,出了洞一切都好辦了。
跟着陳娟,10 分鐘,余小東不費力的就出了洞,余小東站在洞口,往綠林鎮所在的東南方望,呆住了,一輪銀月如鈎,燈火閃爍的綠林鎮不見蹤影,只見林木深深,阡陌縱橫,遠處的山巒青蒼色一片,到片都是一片原始的未曾開發的景象。
山腳下,隱約可以看到一個小村子,陳娟用手指了指遠處幾點昏黃的燈火,小聲說:「那裏就是綠林村。」
余小東說:「哦,不遠嘛,那我們就從這裏走過去吧,我們趕緊去那裏報警。」
陳娟一把扯住余小東,說:「你想死快點啊?」
余小東看她的表情很嚴肅,不像是再開玩笑的樣子,就站住了。
陳娟說:「走這條路,會碰到日本人的。」
這時深夜的山林里,一片寂靜,偶爾有鳥飛過的聲音。陳娟看看余小東,說:「小點聲,這裏有山豹的。」余小東一聽,汗毛都豎起來了。
陳娟握住余小東的手:「多的很,不過不要怕,不惹它就沒事的。」
余小東終於忍不住了,小聲問:「我們是不是以前在哪裏見過?」
陳娟點點說:「嗯。」
余小東背上起了陣陣寒意。
這時陳娟一把扯住余小東,小聲說:「快趴下!」
余小東渾身血一凝,身子發緊,話都差點說不清楚了,余小東壓着聲音問:「是山豹嗎?」
陳娟小聲說:「是人。」
他們在地上趴了好一會,才終於聽到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借着從茂密的樹葉間透下來的月光,余小東看清一共有四個人,陳娟突然沖了出去,叫出聲來:「王連長!」
那人回頭,余小東差點叫出來,這不是王凡是誰?!
可是這小子身上卻穿着軍服,跟陳娟他們穿的是一樣的灰色軍服,怎麼他也加入新四軍了?
他也有點吃驚,說:「連芳,你怎麼在這裏啊?」
陳娟說:「我們想去灣里找點吃的,大家都快餓死了。」
「王連長」看了余小東一下,問:「他我怎麼不認識?」
陳娟說:「他是迷路的人,不是壞人人,王連長,你帶我們走吧!我們衛生班的人掉隊了!」
很明顯,陳娟好像碰到了大救星。
王連長說:「我們自身難保!怎麼能帶上你?」
這時余小東看得仔細了點,發現王連長雖然長得像王凡,也是個白面書生,但他下巴的黑痣說明余小東所認識的王凡並沒有跟着余小東穿越時空。
陳娟說:「那你們這是去哪裏呢?」
王連長說:「找大部隊啊,我們剛護送來採訪的美國記者史沫萊特回武漢了,你是不是要去綠林鎮?聽我的,別去了。」
陳娟說:「是不是有日本人?」
王連長說:「不管有沒有,你們找不到吃的的,那裏的老鄉都跑光了,村子也燒光了。」
陳娟一聽,急得差點哭起來了,說:「那我要回去看看我爸爸呀!」
王連長沒理他,只問:「剩下的人都在哪裏?」
陳娟說:「在鬼洞?」
王連長說:「鬼洞?可以躲人嗎?」
陳娟說:「那裏安全得很,要不你們也去那裏躲躲吧。」
王連長說:「好吧,你前邊帶路吧,先休息一晚再說。」
余小東在黃連芳身邊小聲問:「他也是新四軍嗎?」
陳娟說:「嗯,他叫王國昌,我們連長,先回洞再說吧。」
余小東雖然肚子也餓得咕咕叫,但在這種兵荒馬亂的年代裏,顯然沒有發言權,也只好跟好走了。
現在余小東只盼着天亮。
山林的樹長得很密,不一會,余小東的衣服上都是露水,余小東已經忘記回洞的路了,不過陳娟卻像長着一雙貓眼一樣,一直在前面帶着他們走。
走了半個小時,他們回了洞,余小東記得出洞時沒走這麼久,很明顯,陳娟走了彎路,也許是他故意的。
幾個女兵一見來了陌生男人,都很緊張,陳娟喊了聲:「不要怕,自己人。」
大家一看,都很高興,只差擁抱了。
聊了幾句,王國昌,也就是王連長說:「時間不早了,我們休息吧。」
大家就圍着洞裏一直在燃燒的柴火躺下了,洞裏冬暖夏涼,外面雖然很冷,但裏面一點也不冷。
不知是什麼時候,余小東模模糊糊的感覺自己睜開了眼,起了身,這時,余小東發現自己並不是在洞裏。
惟一可以確定的是,他知道自己是在做夢。
他「看見」自己是在一個村子裏的一排青磚瓦房前的稻場上,很多人圍在一起,稻場上吊着一個老頭兒老太兒,很明顯,已經死了,旁邊站着的是王國昌。
王國昌手裏有一根棍子,他用棍子戳了一下穿長衫的老頭,說:「你這個老東西,我數十下,快點把你剝削村里老百姓的不義之財交出來,否則我代表老鄉們吊死你!」
被吊着的老頭老太疼得只哼哼。
老太說:「長官,他有病,不能吊了……這樣吊着會出人命的呀。」
王國昌笑笑:「有病也是閒出來的吧?對你們這樣的土老財,不能客氣!對你們客氣就是對革命犯罪!對老百姓不公,老鄉們,你們說是不是啊?」
圍觀的村民沒有一個吭氣。
有一個人小聲說:「淨瞎嚼,人家的地都是自己自己勤扒苦做來的。」
王國昌瞪了他一眼,罵:「你們是不是還沒有窮夠啊?!」
老頭哀求說:「長官,放我下來吧,我兒子也跟你們一樣,也是當兵的,也打日本人。」
旁邊的一個士兵說:「那能一樣嗎?我們共產黨是窮人的隊伍!你兒子那是國民黨,刮民黨!」
第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