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凝媚一覺醒來,伸着懶腰,打着哈欠。看着被打開的窗戶,一股新鮮空氣迎面撲來。一縷縷金色的光芒灑在窗沿上,窗沿上雕刻的花紋顯得金碧輝煌,奪人光彩。陽光從東窗進來,被鏤空細花的紗窗簾篩成了斑駁的淡黃和灰黑的混合品,落在書桌上,就好象是些神秘的文字。晨風微微吹來,一顆顆晶瑩透亮的露珠順着葉子滑下來,折射着萬般姿態。在雨露的淨洗下的萬物更加有了生氣,暴風雨後的平靜讓一切都看起來和諧。
她突然想起昨晚的事,環視一圈房間卻還是沒有看見劉在辰。她下了床隨意地在房間走走看看,不經意又看見那牆上掛着的肖像。在這樣明媚的清晨里,她才好好看清肖像中的自己是如此俏皮可愛。臉上帶滿了稚氣和任性,這些神情連她自己都不曾發現,劉在辰又是怎樣發現的。她回想起曾經在才伊書坊和他一起打鬧的日子,可是那時也只是把蘇辰當作了自己的哥哥。誰都不可能預知未來的情節,就像現在的自己竟然成了他妻。
她搖搖頭不再去想過去的事,因為每想一次就折磨自己一次。現在的她學會了保護自己,不再輕易付出感情,淚水也不再輕易掉。她隨意地翻着劉在辰的書,她很好奇現在的蘇辰居然會看書。都說時間能改變太多不可能的事,看來事實就是如此。一本破舊的書顯得格外的不一樣,她順手抽了出來翻着。一看這本書便是被翻很多次,她小心翼翼地翻開,像是在窺看着什麼。書里並沒有什麼好特別的內容,可為什麼就被翻地舊舊的呢。
她無聊甩了甩書,不經意間竟掉出一張被摺疊的畫紙。她緩緩蹲下身,更加謹慎地將其展開。一個女子的畫像被慢慢呈現在她眼前,可是就在要看到之前卻聽見門外的腳步身。她嚇地趕緊把畫像放回原處,放好那本舊書。開門看見靜兒領着幾個丫鬟進來,手裏拿着衣服首飾等。靜兒笑盈盈走來說道;「少夫人睡醒了吧,少爺特別交代說是要等少夫人醒來再來服侍。」也許是自己昨晚下面下地太累了吧,這一覺沒人打擾睡的也是很舒服。
她點點頭說道;「換吧換吧,」一身素色簡單大方,靜兒替她邊梳頭邊說道;「今日可是劉府到道安寺廟上香的日子,也是整個杭州城上香的好日子呢。」蘇凝媚才反應了過來,對呀,但是自己怎麼就這樣忘了。前幾日劉夫人還特意提醒了自己,這下可好了自己倒是忘的一乾二淨。見少夫人煞紅的臉,靜兒小聲地在她耳邊說道;「夫人放心,一切東西我都再也準備好了。」蘇凝媚會心一笑感激地說道;「還是我們靜兒聰明伶俐,
替我擔當了不少事。」靜兒反而不好意思地紅了臉,尷尬地說道;「靜兒也是想多為少夫人多做點事,不想讓夫人勞累了。」蘇凝媚看着靜兒微紅的臉頰,她打趣說道;「我們靜兒也是嬌羞地可愛,這幾年過去吧,我們靜兒也是越加楚楚動人呀。」聽到這兒,驚得她手裏的木梳都掉在了地上。她趕緊跪下對着少夫人說道;「是不是靜兒做錯了什麼,惹得少夫人生了氣。靜兒只想一輩子好好服侍少夫人,別無他想。」蘇凝媚反倒是被
她這一舉動嚇了一跳,內心一暖。溫柔地扶起她說道;「你這丫頭,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說着,這時恰好進來了劉在辰。只見他這一身倒恰好是和自己為一套,他笑笑說道;「還以為你太久沒穿這種素衣,還會,,現在看起來還是很不錯的嘛。小可愛呀」蘇凝媚立馬回道;「還好沒吃早飯,不然你說反胃怎麼辦呢。可惜我怎麼看,你怎麼穿上就這麼這麼。」劉在辰學着蘇凝媚的語氣,壞壞地說道;「這麼,這麼帥。是吧,都快迷住
你了。」一旁的丫鬟被這話都逗笑了,蘇凝媚不想和他嚼舌根白了他一眼。劉在辰就愛看她耍性子又收拾不了自己的樣子,但還不過幾秒的時間他又笑嘻嘻地挽着蘇凝媚的肩膀說道;「別生氣了,我不就是愛得瑟下嘛。您大人有大量,就不和我小人計較了。母親大人還等着我們呢,今日上香的日子可別太遲了。」蘇凝媚看在是上香的日子就不和他計較了,不過還是一臉嚴肅地說道;「手拿開,我自己還能走路。」說着自己就往前走,下人早
也看慣了少夫人在少爺面前的任性,換誰都覺得這蘇府的二小姐確實可愛又善良。對着下人像一般親人,只會對着少爺發脾氣耍性子卻從不為難下人和別人家的少夫人卻是相反的。所以慢慢的也就習慣了這樣的場景,甚至有時候還會幫着少夫人。就像是此刻少夫人的一個暗示,標誌性的動作,昂首挺胸走出房門,丫鬟們也昂首挺胸地跟隨着少夫人的腳步走了出去。每一次這些個丫鬟下人幫着蘇凝媚,劉在辰也是苦笑不得。不知何時起,這個死氣
沉沉的劉府變得生動活潑,下人們也愛笑了,整個劉府就像是個大家庭。劉在辰看着房間只剩下靜兒還留在那,他緩緩轉頭看了一眼。靜兒趕緊說道;「哦,對了。少爺不必擔心上香的東西,靜兒也知道少夫人的記性。所以早就命令丫鬟們準備好上香的東西,已經提醒了夫人。」不用靜兒說,劉在辰也知道那個四肢簡單頭腦更簡單的蘇凝媚是做不好這些府上的規制禮儀。他點點頭,客氣地說道;「還好她還有個你這麼懂事的丫鬟,不會只知道跟着她傻鬧」
說完便走出了房門,靜兒站在那一動不動只覺得自己竟無法反駁,能說什麼呢。難道說自己其實是為了他才做的這些事嗎?難道說自己今天早上看見少夫人笑盈盈的,其實心裏卻在滴血。難道說其實自己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歡上他了嗎?不能說,也不敢說。所以她無話可說,可越是這樣她內心就越是痛苦。明明少夫人就不喜歡他,可他還是一如既往地對她好。
道安寺廟山下是小鎮鳴鶴場。只要路過狹長的街道,再走完一道長堤,從小道而上只見那土名石湫頭。石湫頭小廟迎接平時路人燒香拜廟的小廟子,更為宏大的廟宇還得說是位於山頂的道安寺。該寺廟不僅可以祈福消災更為人受歡迎的是送子觀音,傳聞都說這道安寺每年都得引來多少女子前來燒香求子。不僅如此也有很多人前來求姻緣的,一到八月份的十五日是道安寺舉行的廟會。儘管整個大大小小的寺廟都佔據半個山頭,但還是人山人海,熱鬧非凡。
在鄉人心中,道安寺無異於是朝拜的地方。何況是達官顯貴之人,在這樣的日子歷來都是由府里女主人公準備香禮。今年是蘇凝媚頭一次接手,不過這樣的大事她還是一腦股地給忘了。坐在轎子裏的蘇凝媚看着轎子外拜廟的景象,她不禁地感嘆了一聲好多人啊。這樣的大日子要是沒有靜兒幫她處理了,她算是闖大禍了。靜兒扶着她下了轎,跟隨着劉老爺劉夫人身後直接走向了寺廟大堂。這時迎來大腦袋和尚,看這面向,穿着打扮定是這道安寺的主持。
果不其然,劉夫人微笑着說道;「一德主持」眼前這個一臉溫和慈祥的一德主持回應道;「劉老爺劉夫人年年到小廟燒香拜佛,真是小廟的榮幸。今年的香火甚是旺盛,想必劉老爺劉夫人今年的求願定會實現。」劉老爺聽了這話,哈哈笑起來掩不住一臉的喜悅。半信半疑地點點頭問道;「一德主持客氣了,不過今年我與夫人倒真是想來求求道安寺的送子廟。」蘇凝媚望着這一德和尚心想着;我倒要看看這和尚要不要誇下海口,但臉上卻還是掛着笑容溫婉大方。
這一德和尚笑笑走在前面說道;「想必定是劉大公子和劉少奶奶求子了,那還請劉少奶奶這邊移步。」蘇凝媚沉穩地邁着腳步走了過去,但心裏卻閃過一絲不安。隨後大家都跟着了過去,只見這一德和尚讓蘇凝媚隨意地抽了個簽。只見此簽上寫着;六甲時常掛在心亥卯未時產麒麟落地一聲皆歡喜祈神默佑保長庚。蘇凝媚緩緩遞過給一德和尚,只見這和尚看了一眼笑笑道;「恭賀劉少奶奶,此簽為上籤。六甲=身懷六甲第一句應該是懷孕之事時常掛在心
亥卯未時產麒麟:是亥為豬年卯為十二時辰之一,也就是今年便可以實現得子。落地一聲皆歡喜:生下孩子全家高興。祈神默佑保長庚:孩子生下後一定要去祈求神明保佑孩子平安長壽!」聽完一德主持的講解,劉老爺劉夫人倒是笑盈盈合不上嘴。可這蘇凝媚心裏就犯難了,這簽是騙人的吧。不過這樣也好,起碼暫時不會再因為這件事讓他們喋喋不休了。過後不久劉在辰陪着蘇凝媚在道安寺到處走走看看,一路上這蘇凝媚實在是無心賞景,儘管心裏明白自己
是不可能會和劉在辰同床的。可是自己畢竟是劉府少奶奶,怎麼說續香火是她必須要做的任務。看來這明媚的天氣現在也散不開她心裏的烏雲,劉在辰也知道她在想什麼。不過劉在辰還是想看看她真實的反應,打趣地問道;「一德主持說咱們今年倒是有希望,你怎麼想的?」蘇凝媚笑笑說道;「是嗎?我看那圓頭大肚和尚不過是為了討老爺夫人歡心吧了,劉府年年給了那麼多香火錢他還不得說點好話。」劉在辰聽着這慢吞吞悠然自得的語氣,他心裏也有情緒但還是
像個孩子一樣賭氣地說道;「這簽可是你自己抽的,怪不得人一德主持。」蘇凝媚一聽倒是也對,可是自己怎麼就抽了這樣的簽呢。她霎時停住了腳步,踮起腳雙手捧着劉在辰的臉,認真又嚴肅地說道;「你是想要男還是女呢」劉在辰被她這一舉動嚇得臉煞白煞白,但看着她一臉賣萌還眨巴眨巴的眼睛,劉在辰不由自主的臉紅了。他感受着蘇凝媚手心傳來的溫度,這一刻仿佛就是全世界都在旋轉般地眩暈。他竟就又這樣的不好意思了,像個嬌羞的妻子撒嬌般回道;
「聽你的」蘇凝媚得意地笑着把手拿開,調侃地說着;「好呢,小娘子。那就明年再生吧!」看着她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劉在辰不肯罷休地用雙手擋住了她,一副不答應就不放人的樣子。蘇凝媚笑笑說道;「別這樣,你背後有人。」劉在辰心想着不會再上當了,故意提高聲音說道;「別叫了,再叫都不會有人的。」蘇凝媚被這話逗笑了,一臉真摯的表情暗示着他背後真有人。劉在辰有意地瞟了一眼地上,果然多出了幾個影子。他裝作若無其事地轉了身,只見
眼前的是顧淵和他丫鬟之幽。他尷尬地笑了一聲,溫和地對着顧淵說道;「沒想到在這裏都能碰着顧兄呢」。顧淵本不想這樣打擾別人的幽會,只是恰好路過此地轉個彎便看見這副情景。本想後退,可又讓蘇凝媚看見。顧淵打着扇子笑笑說道;「是小弟眼拙,剛才沒認出是劉兄。還打擾了劉兄的『雅致』,真真地覺得對不起。」可這顧淵笑笑就好了,這丫鬟怎麼也跟着笑了。劉在辰緩解着氣氛說道;「茫茫人海能這樣相遇,一定是上天安排好的緣分。這樣的話,
那麼我們就一起逛逛這道安寺吧」一路上只聽山那邊傳來的晨鐘暮鼓,叮咚叮咚。走到廟宇前,蘇凝媚看着被雕刻的《孔廟》在陽光下揮揮灑灑,只見石壁上刻着;『道若江河,隨地盡成洙泗;聖如日月,普天猶是春秋。』儘管她看不懂牆上寫的是什麼,但還是不由地感嘆着這什麼叫歲月靜好。迎面走來的靜兒看見了劉在辰臉上花花粉粉,她不由地笑着問道;「少爺你臉上怎麼有花粉」劉在辰一聽才明白剛剛他們笑什麼,一定是蘇凝媚乾的。他才反應過來這
蘇凝媚幹嘛要這樣用手捂着自己的臉。他臉稍紅,看見蘇凝媚陰笑陰笑得。劉在辰恨不得自己兩巴掌扇死自己,這時,只見靜兒拿起手帕輕輕地說道;「少爺,擦下吧。」。雖說只是個小小的動作,但劉在辰還是趕緊迴避着.一手抓住蘇凝媚的手溫柔地說道;「夫人,幫我擦擦吧。」蘇凝媚尷尬地笑着替他擦去臉上的花粉,俏皮地說道;「真是個淘氣的孩子,臉上哪來的花粉。」顧淵看着這意想不到一幕,低着頭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靜兒一臉的溫和。他想這絕不是
自己想多了什麼,他和之幽對眼相視一同都沒說話。
從道安寺回來氣氛相反卻沒有之前的那樣歡快,也許是一天太疲勞了,蘇凝媚只覺得空氣氛圍低沉沉的。回到府里本想好好回房休息休息,沒想到又被劉夫人喊道了房間。從回來的時候便覺得這劉夫人的臉色並不好看,蘇凝媚小心翼翼地問着;「不知夫人讓凝兒來有何事?」只見她一臉嚴肅的表情讓蘇凝媚不敢直視,劉夫人答道;「雖說在兒不是我親兒,但在這個家我一直是視在兒為我的親生兒子。之前你們鬧的那些事,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是現在我不能再
這樣放縱你,一德主持說了今年是添子的好時機。你嫁入我劉府也有幾年時光了,再沒有個一子的話,傳出去可不是只丟劉府的臉。」蘇凝媚聽着她不溫不火的語氣,心裏疙瘩了下。平時這麼好相處的個人,原來只是沒有表現出來而已。她低着頭恭敬地回答着;「是凝兒的不對,夫人教訓的是。」轉眼又說道;「既然知道怎麼做了,你們今天就給我合房。至於有些個事,不是我不知道。只是一直給兒媳婦你面子,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明白了吧?」被劉夫人說地一愣一愣的
蘇凝媚還是不明白為何平日那麼溫婉得體的劉夫人今天像是變了個樣子似的。劉夫人看着蘇凝媚走了出去不由地嘆了口氣說道;「這麼個傻孩子什麼時候才明白呢?」蘇凝媚還是個孩子,可這樣並不行。因為劉府必須要續香火,若不是丫鬟靜兒提及到今早到少爺房間看見蘇凝媚是穿着衣裳起床的。她還得繼續被劉在辰瞞着兩人並沒有同床睡覺的事,她不得不採取點強硬的態度讓蘇凝媚不能再這樣放縱。不然後果怕也是像自己這樣了,她還依稀記得自己當初才嫁入劉府的時候
和蘇凝媚一樣稚嫩天真。被自己父母以死相逼嫁個了個比自己大整整十五歲的男子,那時的她也有自己心儀之人。可是婚姻由不得自己,只能是父母之意媒妁之言。可年輕美貌的她雖說是正房卻始終不得劉老爺的寵幸,才得知這只是政治聯姻,只是一種維護各自利益的手段。只是到了該要孩子的時候,劉老爺才開始合房。可老天並不開眼,因為無論同床幾次。她始終沒有懷上,所以就算是和劉老爺和丫鬟有了什麼。她也默默地不說話,可是劉府是不允許下人這樣的身份嫁進
劉府,所以在誕下的男孩只有一兩歲大的時候便用錢想要大發掉丫鬟。可誰也沒有想到的是,這丫鬟帶着孩子連夜逃走,劉老爺捨不得孩子便一直尋找。也是在孩子六七歲的時候才找到,這孩子便是劉在辰。府里人少有知道此事的人,可蘇凝媚卻在劉在辰口中得知。劉夫人足以看得出她這個兒子是有多喜愛這個女子,本想着是由着她這個還不懂事的兒媳婦。可是今早的情形卻不得不讓她提起了警備,今日燒香凝兒和在兒外出散步。她隨口問了下靜兒昨夜少夫人在少爺房間
休息的事。沒想到這丫鬟靜兒轉彎抹角地說了少夫人是穿着衣服睡覺的,又零碎扯了些做香禮之類的事。她作為劉夫人雖不說經歷過什麼大風大浪,可像是這樣的挑撥離間她是明眼一下就看得出來。平時候看着安靜不多話的靜兒,如今的表現不由地讓劉夫人多起了個心眼。她當時便回了靜兒一句;「做好你丫鬟該做的事,管好自己的嘴。主子沒問的,就別多說。」想到這,她也不由地想起了當年那個叫紫荷的丫鬟。紫荷是在兒的親生母親,本也可以給紫荷身份但又必須得讓
在兒成為正統的大公子,才出此下策。她還記得在兒剛回到劉府的時候也是叛逆地並不好管教,根本不會叫自己一聲母親。只是後來時間長了,現在看起來才不至於那樣生疏。回憶着往事,劉夫人嘆着口氣心想着;女人不都是這樣的命運,誰也逃脫不了。現在越看蘇凝媚就像是在重複着自己的當初,只是這孩子比自己幸運多了。雖然都是政治婚姻但最後卻能得到丈夫的寵愛和關懷,這無疑是女子最大的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