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愛情
第一章紅豆味奶糖
四月初八是盛家長房長孫盛黎的婚禮,這是盛家的大事,但在s城的上空也已經飄了半月有餘。
在這裏就要簡單介紹一下盛家了。盛家是s城的大家族,祖輩以赤腳醫生起家,數百年的發展,如今的盛家擁有本地最著名的私家醫院,以及發展勢頭正猛的盛氏集團,一家醫療器械公司。
所以,盛家在s城有舉足輕重的存在。
然而除去他從民國時期便紮根於s城,年代悠久,是一個充滿厚重的歷史感的家族以外,它更令人津津樂道的大概就是,將近五十年,盛家沒有一個女孩出生,如今盛家最小一輩便是盛黎,光杆司令一個,沒有其他兄弟姐妹。這得歸功於盛家其他三位,盛家老二盛淮南結婚五年,對外宣稱丁克,四十,膝下無子。剩下的盛家老三和老四依舊單身,常年居於s城少女最想嫁十大單身漢榜首一二名,第一名盛江北,第二名便是盛淮西。
而近日結婚的這位便是老大盛淮東的兒子盛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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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婚禮半月時間,準新郎盛黎來到s城最老牌的西服定製店,裏面裝修精簡,帶着年代感,尤其是它隨處可見的老式擺鐘,以及一排一排楠木柜子,有些比這櫥窗里的西裝還要昂貴。
盛黎的西裝早就定好了,今日是來試穿和取貨的。
現在是中午時間,員工午飯時間,所以店裏只留下一個年輕的女孩,姑娘一副伶俐像,嘴邊有一顆小小的痣,模樣很討喜,頸見搭着一個皮尺,嘴巴正利索地夸着面前身姿挺拔的男人。
&先生,這西裝正好配您。」
&先生,您這氣質,比電視裏的明星都出挑。「
&先生,這是我們大師莫離親手設計的,她聽說是給盛先生婚禮上穿的,原本打算休假都不休了,加班好幾晚就為了這套西裝。」
&先生……」
真的是聒噪的要命。
男人沒說話,烏黑的眉已經輕輕皺起,眉間微不可查的起了褶皺,但依舊好修養地沒有打斷,不過旁邊的盛黎已經快聽不下去了。
&美女,我才是新郎,你不要搞錯對象。」
小姑娘愣了一下,顯然也是意識到自己剛剛的口誤,訕笑,略帶歉意的低頭,一面趕緊替自己找着藉口,磕磕巴巴地說:「這個,婚禮新郎重要,伴郎也重要啊!」
小姑娘是外地人,今年才來到s城,還不太了解盛家的具體情況,只知道眼前的這位盛先生是個有錢人,店長今天不上班,但特地交代過,倘若盛先生來取衣服一定要好生招待着。面前兩個男人年歲相差不大,再根據其熟稔程度,想當然的就以為盛江北是盛黎的伴郎了。
盛黎聽了小店員的話,出挑的桃花眼轉了轉,陽光俊朗的臉上滿是揶揄的笑容,他拍拍比自己還高一點點的男人,笑眯眯地說:「小叔,要不要給你侄子我當個伴郎啊,伴娘可是美女,也不算虧了您。」
盛江北無視他的打趣,拍開他搭在自己肩膀的右手,彈彈衣服上的褶皺,快速換上原本的黑色西裝,修長的手指理了理脖子上的藏青色領巾,稜角分明的俊臉一半隱在黑暗中,一般在陽光下,鬆軟的陽光掃在他挺直的鼻樑上,在鼻尖凝成一個點,勾的人心痒痒的,想要摸一把。
這邊,盛黎試完自己的禮服,總感覺哪裏不對勁,店員姑娘因為剛剛的話自己感覺得罪了人,便一直小心翼翼的替他整理衣角,他立在鏡子前,前後左右轉了一圈,還是不太滿意。目光無意略過鏡子裏另一套西裝,剛好是盛江北換下的。
&叔,你那套給我試試看,我總覺得我這有點問題。」
盛江北好笑地睨了他一眼,揮了揮手示意他拿去,不過,店員姑娘欲言又止,在盛黎已經套進一隻袖子時,還是硬着頭皮上前提醒說:「這件西裝是按照盛先生的尺碼定製的,您可能會嫌大。」
盛黎一門心思在衣服上,不在意地說:「我倆尺碼差不多。」
&有,您矮一些。」姑娘話出口,盛黎就是一雙噴火的眼睛死盯這姑娘,嚇的姑娘捂着嘴。
他比盛江北矮了五厘米,這是他的硬傷。
最後,盛黎是被自家小叔拎着出門的,盛江北單手提着他,左手扣着鑰匙,出了店門幾米外才鬆手,甩了甩手,隨後打開車門坐進去,盛黎也順勢繞到另一邊,自覺地坐進去。
今天是周日,也是盛江北的休息日,他在自己的私人時間裏不喜歡用司機,當然他也不喜歡給別人當司機,即使那人是自己的大侄子也不例外。此時他目不轉睛地看着前方的路況,沒看旁邊已經在系安全帶的人,手指扣在方向盤上,口吻頗隨意地說:「下車,我待會直接回家,你打車回去,或者找張叔過來接你。」張叔是他自己的司機。
什麼?不帶他,這怎麼可能?
盛黎二話不說就箍緊了安全帶,雙手緊貼着門,和一隻人高馬大的猴子一般,一副誓死也不下車的表情,這樣幼稚的人還能結婚,是哪家姑娘瞎眼看上了他。盛江北搖搖頭,但下一秒,他右手忽然搭在盛黎的肩膀上,乾脆利落地將他雙臂反剪,還沒看清他手裏的動作,就只見盛黎已經被他推下車,所有的動作一氣呵成。
車門關起的剎那掀起一陣涼風,輕飄飄地掛在了盛黎臉上。
盛黎不甘心的扒着還未合上的車窗,笑容比今日的陽光還要燦爛幾分,臉皮厚的令人髮指,一點都不像他的父親,盛家老大,反倒和他的風流三叔有的一拼。
&叔,你就載我一程吧,簡丹已經來了三通電話催了,我一刻鐘不到的話她又得鬧我,那丫頭作起來比我媽還厲害,你就可憐可憐你大侄子吧。」
盛江北連一個眼神都沒賞給他,透過玻璃窗最後的一絲縫隙剛好可以窺探他微微抬起的下顎,以及脖頸上深色領巾的一角。
車子在盛黎面前飛快的轉了個方向,深沉的黑色車身仿佛都活了過來。車子在盛黎面前輕飄飄划過時,他又不懷好意地加了一句。
&太太昨晚還問我你最近忙不忙,她手裏還有好多優秀的女孩子等着小叔去相看呢?小叔,小叔……」
片刻功夫,已經劃出數米遠的車子回頭,然後在貼着盛黎膝蓋時猛然停下,刺耳的剎車聲深刻的顯示出駕駛人此刻煩躁的心情,卻又不得不停下。
&車。」清潤的男音從車內傳出,透過一層玻璃仿佛低沉幾分,但依舊難掩主人的情緒,極其的不耐。
「……好嘞!」盛黎迅速地揉了幾下發軟的膝蓋,隨後才爬上了副駕駛。
盛黎上車後,輕輕咳嗽一聲,望了望身旁的男人,欲言又止,最後實在是好奇:「小叔,老太太介紹那麼都姑娘,你就沒一個看中的?」
&你沒關係,好好琢磨琢磨你自己的事情。」話落,盛江北也不作其他解釋,顯然是不想和盛黎細聊。
他正打着方向盤,淡淡問:「地址?」
&育街4s店旁的美甲店。」盛黎回答完就低頭玩手機,識趣地不再開口,他了解這個男人,再繼續說話,他估計就要再次被踢下車了。
***
蘇安安昨晚等動漫更新過了凌晨才睡覺,第二天一早是被高盼用冰毛巾給激醒的,她咬着牙刷在衛生間時剛好收到簡丹的短訊。
&午十二點,學校北門見。」
所以,她上午四堂課一結束就火速趕往s大的北校門,因為上課的教室離北門距離太遠,她差不多要繞半個校園,而s大的校園又是出了名的大,所以,當她出現在校門口時,第一眼就看到了不遠的亮黃色甲殼蟲,尤其是立於車側的高挑女人時,她嘴角彎起,右眼角自然而然地出現了一個調皮的小窩。
簡丹在蘇安安出現時就發現了她,連忙揮揮手。
蘇安安剛走近,簡丹就已經忙不迭地說話:「你昨晚又熬夜了吧,這大黑眼圈,從遠處看你就和被妖精吸了精氣的。」
安安微囧,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眼睛,又摸出隨身攜帶的鏡子照了照:「有這麼誇張嗎?」她只是昨晚睡的晚,今天又起早了而已。
簡丹點頭。
上車後,簡丹從車內的儲物抽屜里取出一個大杯的果粒酸奶,扔給了顯然沒有吃飯的人:「先墊墊,待會兒讓盛黎請我倆吃飯。」
蘇安安接過酸奶盒,手法熟練地撕開包裝袋,又將酸奶蓋上的酸奶刮下來,心滿意足地嘗了一口,酸奶甜甜的口感讓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還是熟悉的味道。簡丹開車的空隙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閨蜜,心裏笑說,還真是個吃貨。
她的目光移到蘇安安被修身牛仔褲裹着的大腿,筆直纖細,還真是吃死不胖啊!
簡丹今天是來接蘇安安一同去美甲的,這是兩個女孩閒暇時最愛的消遣活動了,尤其是蘇安安,熱衷於各種可愛的圖案,每周都樂此不疲地跑一趟美甲店,兩人一同到平常光顧的店,但在這之前,簡丹先將車送到美甲店的4s店保養。
隨後,兩人進了美甲店。
這是一家裝修可愛精緻的美甲店,滿足了小姑娘所有的少女心,尤其是放眼望去,滿屋子的粉嫩系色調,撩的簡丹這樣的水泥心都能粉色泡泡直冒。
兩人是常客了,一進來就被店員領進了一間獨立的小隔間,蘇安安直接坐在靠門的位置,剛巧可以透過玻璃看清外面的情景。
簡丹已經在挑指甲的顏色了,回頭問蘇安安這次做什麼顏色?
蘇安安伸出乾淨的五指,兩天前剛作的指甲,她還是很喜歡,最後,她乾脆伸腳讓店員塗在腳趾甲上。
&小姐,這次是什麼顏色?」店員溫和的出聲詢問。
蘇安安望了一眼色板上的顏色:「黑色吧。」
&的。」話落,店員便開始着手準備,先給蘇安安的腳做了一番簡單的保養。
簡丹懶散地躺在紅色沙發上,一手被人執着,眼神四處亂逛,最後停在蘇安安脫下鞋的腳上,嘖嘖說道:「安安,你說你這腳怎麼就生的那麼好看,就是給你浪費了,天天裹在鞋子裏,夏天都不見你露出來,要是穿高跟鞋一定好看。」
蘇安安她彎唇無聲的笑了,垂目望去,有一雙特別好看的腳,這都得益於常年穿運動鞋,鮮少穿皮鞋,十個腳趾珠圓玉潤,和葡萄珠子一樣,腳背白嫩,細膩的皮膚下是若影若現的青澀血管,纖纖細足,就連女人都會多看幾眼。
***
盛黎和盛江北到達美甲店時,蘇安安剛巧偏頭對着門外隨意張望,第一時間就看到盛黎從一輛車下來,走了兩步後,似乎找了一會兒也沒找到美甲店的招牌,正打算用手機給簡丹打電話,真是笨死了。她想朝她揮揮手,剛巧她抬手時另一個男人推門而入,從遠處看,她好像是對着剛進來的高個子男人在招手,就連男人自己都這樣認為。
女孩嘴角彎起,露出一排白色貝齒,右眼下有個小小的窩,模樣歡喜而又可愛,尤其是那雙靈動的大眼睛,讓人忍不住想再看幾眼,但盛江北卻皺起了眉頭,不禁在想,現在的女孩都如此大膽嗎?
盛江北在二十出頭的年紀沒少被陌生女人搭訕,或大膽火熱,或故作無意,卻總是喜歡隱藏這麼一兩分,她們更喜歡和男人玩欲擒故縱的把戲,難道現在的小姑都喜歡大庭廣眾之下對着陌生男人直接招手嗎?
抱歉,三十出頭的盛先生對這套顯然是喜歡不起來。
他腳步一轉,已經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只聽耳邊是女孩清澈的聲音,歡快的叫着另一個男人的名字。
&黎,盛黎,我和簡丹在這邊。」
***
當盛江北斜靠在紅色椅背,離蘇安安只有一隻胳膊的距離時,蘇安安莫名有些緊張,剛剛盛黎介紹過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陌生男人,是他的小叔,可是未免也太年輕了些。她和盛黎還是因為簡丹的原因才認識,粗粗算來也才三四年的時間,是以,她只知道盛黎出生名門盛家,卻不知他們家具體的狀況。
一個陌生男人離自己這麼近,她莫名焦躁,手指下意識的摸向小茶几的盤子裏,裏面裝着口味不一的奶糖,盤子四周散着剝下來的糖紙,零零散散已經有許多了,都是蘇安安一人吃的。
濃郁的紅豆味在唇齒間散開,因為吃的太多,房間裏也好似打翻了一整杯的紅豆味牛奶,熱烘烘,甜膩膩的,還夾雜着甲油的特殊氣味,混合在一起,一股奇怪的香味。蘇安安已經彎頭小心翼翼地睨了這個男人一眼,實在是好奇啊!
男人下巴抬起,顯得有些倨傲,一手隨意的擱在沙發扶手上,另一手握着手機,上下翻轉,動作流暢好看。
大約是男人看不到的緣故,蘇安安忽然變的大膽了一些,又多看了兩下,突然,男人手裏的電話響起,蘇安安倉皇轉頭,他站起來,走了幾步才接起電話,剛好是下巴的方向側對着蘇安安。
蘇安安再次抬眸,猛然看到男人下巴右角有一顆痣,從她這個角度看到男人下巴以上一點點的位置,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她心口突突直跳,記憶以點成線,最後變成一副完整的畫面,殘留的記憶有一瞬間變的清晰,好像真的是他,她剎那間就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她的記憶很好,相比較於簡丹的沒心沒肺,她更喜歡收藏記憶里美好的一點一滴,曾經,有個年輕的男人就藏在自己所有記憶里的一個角落。
她想問問他還記不記得自己。可最終還是低下頭,重重的咬了一口她嘴裏的奶糖,手指無意識的搓着屁股下的沙發佈料。
盛江北掛完電話轉身時,第一時間就被那雙腳給吸引了,細白的腳趾,就那麼明晃晃得擱在紅色凳子上,黑色的指甲油更是為這極致的對比添了一筆。
不遠處的簡丹和盛黎早就摟在了一起,兩人在大廳旁若無人的親密的靠在了一起,蘇安安視線下移就看到自己光着的腳,想到他正看着,莫名羞恥,下意識地想將腳趾合攏,但是指甲油還沒幹,蜷起又放開,整個腳背呈現一個緊繃的狀態。
盛江北逡巡四周,最後將目光定格在這不足十平米見方的小格子間裏唯一入眼的色彩,他漆黑的眸子淡定地觀察旁邊的女人,姑且算是女人吧,只是太過稚嫩了,就連掩藏情緒都不知道。
他輕而易舉地從女孩眼中看出一絲緊張,腰背挺的筆直,就連那雙白嫩的雙腳,腳趾都時而曲起,時而緊繃,以至於美甲師都抬眸無奈地說:「蘇小姐,你放鬆些,這樣我好塗指甲油,剛剛不是挺好的嘛?」
蘇安安臉頰瞬間紅透了,纖長濃密的睫毛連續撲扇了兩下,她抿起嘴唇,最終還是抬頭,朝盛江北露出一個笑容,仿佛是告訴別人她才沒有緊張呢,只是嫣紅的臉頰總是無法騙過其他人的。
就連在認真塗指甲油的店員都小聲的笑了。
盛江北知道自己給人姑娘造成了困擾,不欲多留,他摸了摸衣袖的一角,又調整了腕上錶盤的位置,從容優雅地站起來,疊起的西裝下擺瞬間變得平整,輕咳一聲,揚聲對遠處和女朋友膩歪的男人說:「我還有事先回去了。」
說罷,盛江北一如來時那般,推開半扇未關的小門,悄無聲息一般的消失了,直到透過乾淨的透明玻璃也看不清他的頎長的身影時,蘇安安才慢慢收回視線,她摸摸微燙的耳朵,從一旁取過鏡子,細細看裏面的人,耳畔是簡丹低低的說話聲。
&就是你小叔啊,還真帥。」
盛黎扯皮耍賴的說:「哼哼,我們家基因好,專門出產帥哥。」
她合上鏡子,剛剛好像頭髮有點亂,不過幸好他不記得自己了,已經快十年了,能有多少人可以記得有一面之緣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