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暮坐在院子裏葡萄架下的石凳上,嘴裏含着一根甜茅草,眯着雙眼一臉壞笑地看着坐在石桌旁正在看書的唐謹。這樣子看了半天,對方也沒有任何回應,都擺出這麼期盼的樣子了,對方還沒有回應,真是太降低身份,於是遲暮吐掉嘴裏的甜草芯,端正了模樣。
「喂,我的提議,你到底同意不同意,倒是給個話呀。裝作看書無視我是幾個意思?」遲暮有些氣惱地皺了皺眉頭,對方還是沒有反應。
遲暮接着又抱怨道:「我一給你說正事,你就裝作看書,平時也沒見你這麼用功學習呀。」說到這裏遲暮更加生氣,索性站起身來走到唐謹的面前,一把搶過他的書。
唐謹一拍石桌站起來,高聲說道:「你敢搶我的書?」
「搶了又怎樣?」遲暮毫不示弱地抬頭看着比她高兩頭的唐謹。
比遲暮高那麼多的唐謹看見遲暮生氣的眼神,頓時氣場上就矮了半截,一邊甩着剛剛打石桌的那隻手,一邊降低了聲音小聲說:「搶了就送你嘍,還能怎麼樣……哎呀……為什麼石桌這麼硬。」
遲暮把書放在石桌上,仍然是一臉怒氣:「不要扯開話題好不好?誰要你的破書?一本《帝都論》讀了兩年還在讀,你好意思送人書?」
唐謹想了一下說:「其實這本就是那個我讀了兩年的《帝都論》,很有收藏意義的。」說着從石桌上拿起那本書,翻開一頁,舉到遲暮眼前:「吶,你看,這個是我的筆記,雖然字很醜,但是其中的……」
正當唐謹解說他書上那些無用的筆記的時候,遲暮一字一頓一臉怒氣地吼道:「唐!謹!」這一聲嚇得唐謹把書扔到了地上。
唐謹往後退了兩步,見遲暮是真的生氣了,一邊往後退,一邊語速極快地為自己辯解道:「小暮,你就放過我吧,我是個有理想,有抱負的人,我還想要進皇城當宰相,我還想賺銀子,娶老婆,如果留下犯罪前科,那我的人生就完了,你為什麼就不試着找小花,小朵她們陪你去呢?」
「這麼不好的事情,我怎麼可以拉上朋友和我一起冒險呢?」遲暮說的理直氣壯,唐謹卻是一臉黑線。唐謹幾乎是喊着說:「我們也是朋友呀,你想想看,我剛才還送你了一本書呢。」
「我忘了。」遲暮裝傻充愣裝的是一臉淡然。看到遲暮這幅嘴臉的唐謹在心裏流下了委屈的淚水:「我上輩子到底是做了什麼孽,這輩子要和你做鄰居。」
當天晚上,唐謹穿上遲暮手工縫製的黑衣和黑斗篷,按照約定到城外的樹林與遲暮會和。
其實唐謹聽到遲暮的計劃時,非常好奇地問了一個邏輯性的問題:「為什麼我們兩家明明是鄰居,還要到城外的樹林會合?你叫我一聲不就得了?」問完就後悔了,跟一個地獄魔女講常理,真是一個找死的行為。
「你敢質疑我的決定?」遲暮挑了挑眉毛。
在唐謹被遲暮打的鼻青臉腫之後,遲暮才解釋道:「不為什麼,盜賊一般這樣子出場才帥氣。」這才是唐謹不願意跟遲暮一起做事的真正原因,完全不按常理出牌,這種行為很坑隊友。
唐謹轉念一想,也對,哪本書上也沒寫過盜賊幹壞事之前到鄰居家轉悠的。
到達樹林時,唐謹找了一圈都沒找到遲暮的身影。唐謹靠在一棵大樹上暗暗地想:「要是遲暮和往常一樣不按常理行動,比如在家裏睡過了頭,比如發現衣服不合身,不想來了,那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去了?」想到這裏,唐謹實在是高興,不自覺地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呢?」遲暮的聲音飄入耳朵,抬頭一看,才發覺小魔女在樹木的枝椏上坐着。唐謹滿臉的笑容立馬消失在臉上,抿了抿嘴巴說:「沒,沒什麼。」
遲暮跳下樹,正好落在唐謹的面前,但是沒站穩,倒在唐謹的身上,唐謹嚇得一愣。遲暮跟沒事人似的站直身體,面無表情地說:「愣着幹嘛,走了。」
唐謹抬頭看了看樹,實在是想問一句「那麼高的樹,你爬上去到底是為了什麼,真的只是為了出場姿勢帥一點?」
遲暮想要偷的那東西,放在靈城城西的縣衙里。準確的說,是埋在城西的縣衙里。為此,遲暮還特意讓唐謹帶上了兩把鐵鍬。她找他的真實原因也是因為小花小朵她們根本就背不動兩把鐵鍬。
走到靈城城門下,唐謹想到一個問題:「我們要怎麼進城呢?大晚上的人家都宵禁了好不好?」他這一問,遲暮才注意到這個問題,靈城最近總是被一些妖怪打擾,所以夜夜宵禁,不僅是城門不開,家家戶戶也都是大門緊閉。
見到遲暮一臉苦惱,唐謹緊了緊背上的背帶,做出不甘心的表情:「這真是上天都不給面子,這不是我的錯,我們回去吧。」正轉過身,遲暮拉着他背上綁着鐵鍬的背帶,又把他給拉了回來。
「我們爬上去。」遲暮一臉嚴肅的樣子真的不像是在開玩笑。
兩個時辰之後,唐謹才發現,遲暮根本就是計劃已久,這麼高的城牆,如果不是經常鍛煉的人,根本就爬不上來。嗯,唐謹就是那個經常鍛煉的人。
空曠的街道上真的是一個人都沒有,連個打更的人都沒見到。更可怕的是,沒有一戶人家有光亮,整個城市好像沒有人居住似的。夏天的晚上還時不時刮來一陣涼風。唐謹不禁往下拉了拉衣袖。
「小暮,你做的衣服好像有點短。」唐謹說道。
遲暮看了一眼說:「一會兒挖坑方便,短了不礙事。」
唐謹一臉黑線,小聲說道:「真的好冷。」
「小暮,我們像不像是壞人?萬一一會兒碰見什麼人,嚇到人家就不好了。」走在這樣寂靜的街道上,唐謹渾身不舒服,周圍寂靜地可怕。只能有一搭沒一搭地和遲暮說着話。
「我們本來就是壞人。」遲暮一臉不耐煩地回答。
「小暮……」還沒等唐謹說完,遲暮打斷到:「我們到了,準備幹活。」兩個人戴上了事前準備好的黑色蒙面。
唐謹抬頭看了看,心裏感嘆道。果然是靈城這裏的府衙,就是比自己城池的府衙漂亮,看這長滿草的屋頂,多麼有藝術氣息。看看那破敗的大門,那麼奔放,那麼具有藝術氣息。再看看那爛了的紅色鼓面,多麼有創意。
「小暮,你看看人家的衙門,再看看咱們縣的,人家這麼有藝術氣息,咱們的怎麼那麼死板……」正當唐謹侃侃而談的時候,遲暮已經走進了府門。
「唉……不聽我說話也就算了,走了也不告訴我一聲。」唐謹抱怨道。
走進衙門,一股陰冷的感覺撲面而來,唐謹不禁停下了腳步。遲暮轉過身看見唐謹站在那裏不動,走上前拉他:「怎麼了又,快走快走。」
唐謹這才有了勇氣上前走。一邊走一邊小聲嘟囔着:「你是地獄魔女,地獄是你家開的。可是我要是有什麼危險了,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
兩個人躡手躡腳地走過前院,繞過大廳,來到後院。可見靈城的妖怪風波鬧得有多麼洶湧,整個衙門連個守夜的值班的都沒有。
遲暮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來一張發黃的紙張,唐謹也湊上去看了一眼,都是圖畫,可就是看不懂,就只看見中間的某個地方畫了個大叉。「你看的懂?」唐謹不禁問了一句。
「廢話,這可是我費盡千辛萬苦才得來的。」遲暮白了他一眼。
「可是,你上次說,這是你母親臨去世之前留給你的呀。」唐謹驚訝的問。
遲暮一臉迷茫地說:「是嗎?我忘記了,反正,我要的東西就埋在這裏,這一點,我是確定的。」聽遲暮說完,唐謹倒是不確定她要的東西是不是埋在這裏了。
就在遲暮在院子裏來來回回走過幾圈之後,指着院牆邊上的一塊土地,對唐謹說道:「就是這裏,挖!」
唐謹把背上的鐵鍬取下拿到手裏,照着遲暮所說的地方挖了下去。剛剛挖了兩下,院牆上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聲音不大,但是極具震懾力:「你們這算是自投羅網嗎?」
唐謹扔下鐵鍬,嚇得不敢亂動。遲暮抬頭,看見一個男子的身影,在月光的照射下,隱約只看得見一個衣玦飄飄的輪廓。嘴裏不禁發出感嘆:「這樣的出場方式才叫帥。」
在一旁站着的唐謹瞟了遲暮一眼,心裏感嘆道:「喂,能不能不要一到關鍵時刻就不按常理出牌?還有,臉都看不見。到底是哪裏帥了?」
站在牆頭上的男子,似乎沒有聽到遲暮說的話。見兩個人都站着不動,又說到:「你們在靈城所犯下的惡行,這次就讓我來對你們作出懲罰吧。」
唐謹心裏暗想:「不就是挖了兩鐵鍬的土嗎?用不上惡行這個詞吧。」正想辯解。屋頂上又幽幽傳出一個女聲:「靈城的事情,輪的上你帝都林家來管嗎?」
唐謹和遲暮又同時把頭轉向房頂上,同樣是看不清面孔,只能看到長發在空中飛舞。
男子好像輕笑了一聲,說:「你們姚家的法力道行要是夠得話,我也用不着大老遠跑來這裏幫你們了。」
「無恥之徒,口出狂言。你自己的道行又有多深?」長發女子的語氣有些惱怒。
唐謹悄聲對遲暮說:「她們好像吵起來了,我們要不要趁這個時候走掉呢?」說完就轉身要走,沒走兩步,卻發現遲暮撿起鐵鍬,接着在鏟土。
唐謹一臉黑線,心裏不斷抱怨:「每次都是這樣不按常理,我很累的好不好?」一邊抱怨一邊回去拉遲暮。
遲暮卻一臉可憐地看着他說:「就快要挖到了,我不能在這個時候放棄,事關重大,這個東西真的很重要。」唐謹看到遲暮一臉焦急的樣子,竟然有些心軟,不忍心自己開溜。只好拿起另一把鐵鍬,跟着她一起挖。
站在高處爭吵的兩個人,聽見有動靜回過神來,看見他們兩個竟然在他們眼皮底下活動。均是愣了一愣。
「你們兩個小妖真是膽大呀。那裏有什麼不惜性命也要拿到的東西嗎?」黑衣男子說完,俯身向着遲暮兩個人飛來。唐謹看見不明飛行物衝着自己飛過來,拿起自己手裏的鐵鍬就扔了出去。
這一擊似乎出乎了男子的意料,男子被鐵鍬正面砸中。唐謹此時再也顧不上不管遲暮的心情,拉起遲暮就開始了狂奔。一邊跑一邊說:「我就說不要跟你一起來,你非要我來,你是地獄魔女,什麼都不怕,我可是普通人,我什麼都怕呀。」
要是按照男子飛行的速度,無論唐謹兩個人怎麼跑都是跑不掉的,可是偏偏男子也有個渣隊友,不知為何,長發女子一邊追着遲暮兩人,一邊想辦法阻礙着男子。
在跑到城外樹林裏的時候唐謹才把兩個人甩掉。
唐謹倚在樹上,一邊喘着粗氣,一邊說:「挖個土風險都這麼大,這世道是怎麼了?」說完看着遲暮。遲暮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放開我的手,你讀了這麼多年的書,不知道什麼叫非禮勿碰嗎?」
唐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還抓着遲暮的手,連忙鬆開來,害怕下一秒就要挨打。遲暮卻好像心事重重,反常地沒有再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