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色像是將自己囚困了起來,一連幾日,不說一句話,小臉上甚至連一個表情都沒有。
她幾乎不吃什麼東西,只靠着輸營養液維持生命,可畢竟不是正常進食,她整個人一下子就瘦了一大圈。
每天,她就安靜的靠坐在病床床頭,看着窗外,蘇父蘇母、蘇譯堯和葉琅每天都過來,但是不論大家說什麼,蘇色都像是聽不到似的。
蘇父蘇母不知道可以怎麼辦,除了安慰自己色色只是一時接受不了之外,他們再沒有別的辦法。
沒有蘇父身為男人的理智,蘇母看到顧明愷,就會把怨憤撒在他的身上,對於顧明愷來說,這幾日來,他聽到最多的,大概就是岳母的埋怨。
可是沒有關係,岳母的責罵反倒讓他心裏能稍微好受一點,其實岳母說的沒錯,他就是一隻白眼狼,蘇家人對他那麼好,可是他回報給他們的,卻是對色色狠狠的傷害……
陳秘書也知道了太太出事的消息,也知道顧局可能一時半刻不能回來局裏了,但是作為秘書,他總得去看看,是不是有什麼他能幫得上顧局的地方。
陳秘書到了醫院,第一眼看到顧局的時候,幾乎差點沒認出他來。
雖然顧局一向低調,着裝什麼的不會太過於光鮮靚麗,但至少看起來也是很乾淨清爽的,可是眼前的顧局,說是街邊的乞丐也不過分。
頭髮是凌亂的,眼睛裏佈滿了血色,好像是幾天幾夜沒有休息過了,下巴上也爬上了胡茬,想當然也是沒心思刮鬍子的,身上的衣服更是全是褶皺。
陳秘書想不客氣的說,這樣的顧局進局裏,估計會被門口的保安攔下來,只因為沒認出他來。
&局,太太怎麼樣了?」
顧明愷搖搖頭,「這些天,她一句話都沒說過……」
陳秘書聽着顧局那沙啞的嗓音,不禁想嘆息,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說這件事?只能說這兩夫妻流年不利吧!
太太車禍那件事,上了報紙,整整一個大版面,因為車禍情況慘烈,所以鬧的很大,前幾天,他都覺得走在街上,好像都聽到人在討論車禍的事情,自然而然的,連那家酒店都暫停營業了。
&局,你可能還是得多費點心,這畢竟不是個太容易接受的事情。」
陳秘書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安慰顧局才好,半身癱瘓,這麼嚴重的車禍後遺症落在誰身上能輕易承受,更何況太太還那麼年輕,連三十歲都不到……
顧明愷沒有回應陳秘書,只是看向遠處的走廊,他好像是看不到他和色色的未來了……
&秘書,我這些日子不能去局裏了,局裏的事情你上報一下,看是讓副局暫時負責我的工作還是上面再安排人下來。」
陳秘書點點頭,看着顧明愷,忍不住問道,「顧局,你這些日子都是住在醫院裏嗎?」
顧明愷點點頭,色色如今這般,他怎麼可能捨得離開半步。
陳秘書沒說什麼,很快離開了,出了醫院就直接驅車往顧局家裏開去,至少他的給顧局拿幾套換洗衣服過來。
顧明愷又來到蘇色的病房門前,其實這幾日,他都不怎麼進入病房了,因為怕他的出現,會刺激色色,所以更多的時候,他只是站在窗口向病房裏看。
電梯『叮』的一聲,門打開,紀念和紀毅從電梯裏走出來,來到蘇色的病房。
顧明愷看到紀念和紀毅,禮貌的打招呼,「你們來了?謝謝你們來看色色。」
紀念搖搖頭,「我和色色是好朋友,我早應該來看她的。」
因為才出月子,也不知道色色出了這麼大事,是看了報紙才知道,那個出事的人竟然是色色。
&小姐!」顧明愷看着紀念,忽然又說道,「拜託你好好勸勸色色,這些天,她誰的話都不聽,一直這麼困着自己,我很擔心她再這麼下去……」
紀念點頭,「顧先生,你放心,我會的,我也希望色色能儘快好起來!」
說完,紀念和紀毅一起走進了蘇色的病房。
&色!」紀念輕聲叫着蘇色的名字,走到病床邊坐下。
蘇色恍若未聞,仍舊兀自看着窗外,一動不動。
紀念伸手輕輕的拉住了蘇色的小手,稍微握緊了些,「色色,是不是連我你也不想理了?」
紀毅就站在紀念的身旁,並沒有開口說什麼,但是看着蘇色的眼神,也是充滿了憐惜的。
&色,你這樣讓我很傷心,我一直以為,我認識的色色是最堅強最有活力的女孩子,我以為哪怕她遇到再大的困難也會捱住,不會像我一樣懦弱……」
蘇色微微的低下頭,聲音很輕很小聲,「我一點都不堅強,我遇到困難也會捱不住,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現在就是個殘廢,連自己下床這麼簡單的動作都做不到!」
紀念看到眼淚從色色的眼中滴落,落在白色的被子上,浸沒,終於是忍不住,將蘇色攬入懷中,抱着她,一起流淚。
&色,你不是只有自己一個人,你還有我們,捱不住也不用硬撐,你可以盡情的哭,我們都會陪着你的,永遠都陪着你……」
蘇色哭的有些哽咽,對着紀念點點頭,「嗯,我知道的,我只是一時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們,念念,你別哭了,你剛出月子,不好哭的!」
紀念哭着哭着忍不住笑了,「你這個時候還想着我……」
紀毅看着兩個抱頭痛哭的女孩子,嘴角的笑容溫暖。
看着妹妹和色色說起了小公主,色色的情緒緩和了許多,紀毅沒有再在病房裏待着打擾兩個妹妹說話,而是靜靜的離開了病房。
他一走出病房,就看到了坐在走廊長椅上的顧明愷,走向他,開口道,「顧局長,可以跟你聊一聊嗎?」
顧明愷從座位上站起來,「不必叫我什麼顧局長,直接稱呼顧明愷吧!」
紀毅點點頭,也沒再糾結這件事,顧明愷看了看病房裏,然後對紀毅說道,「我們去樓下的人工草坪聊,方便嗎?」
紀毅沒有異議,就隨着顧明愷一起走進電梯,下樓向人工草坪走去。
一路上,紀毅和顧明愷都沒開口說什麼,直到坐在人工草坪的長椅上,紀毅才開了口,「顧局,我就冒昧的稱呼你明愷了,或許你會覺得我多管閒事了,但我很想知道,小色現在這樣,你會怎麼處理和她的關係,會離婚嗎?」
&然不會!」顧明愷半秒遲疑都沒有,停頓了大概半秒鐘的時間,然後又繼續道,「可能你們都不知道,其實車禍這件事發生之前,色色已經向我提出離婚的要求了,只不過我沒有答應,所以即使沒發生車禍這件事我也不會和色色離婚,更遑論色色會罹遭車禍,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為我,如果我這個時候還能做出拋棄妻子的事情,那麼我顧明愷可能連人都不配做!」
紀毅不甚明顯的牽了牽嘴角,「明愷,那你為什麼不肯和色色離婚?你知不知道,以色色現在這種情況,如果不康復的話,恐怕會一直躺在床上,不說她能否再勝任一個妻子的責任,可能哪怕洗澡,上洗手間這些事,都得要假手你這個丈夫來幫忙,或許一天兩天你可以承受,你真的確定,一輩子你也可以嗎?」
顧明愷看着紀毅,似乎是有些不太明白,為什麼紀毅會問他這些,但他還是回答了紀毅,「我沒辦法保證色色的一輩子,但是至少只要我顧明愷或者的每一天,我不會厭棄色色,不會再虧待冷待她……」
&實,明愷,你明白這種感覺嗎?」
&麼感覺?」
&對色色的感覺到底是什麼?」
顧明愷忽然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紀毅了,於是沉默了。
紀毅淡淡的笑了笑,「你可能不知道,我們第一次見面那晚之前,我陪着色色在酒吧里喝了很多酒,色色其實是個沒什麼防備心的女孩子,只是多喝了些酒,她就把她這些年和你在一起的痛苦都向我訴了出來,那晚色色說了很多,我記得最清楚的一句話是,她說你沒有多喜歡她,但凡有一點點喜歡,也不會一次次這麼的傷害她,讓她得不到一點點的安全感!」
&色她,這麼說嗎?」顧明愷的聲音有些低沉,苦笑了一下,「其實色色說的也沒錯,我們結婚這六年來,我真的幾乎從沒給過她安全感……」
&天在飯店,我也算親眼看見了你是怎麼對待色色的,之後又聽了色色的訴說,我也幾乎以為,你對她可能真的沒什麼感情,畢竟現如今,沒有感情卻睡在一起的夫妻並不在少數。
但是那晚,我送喝醉的色色回家,在門口見到你的時候,你的反應,或許你自己可能看不透,但是同樣身為男人的我卻覺得,你所表現出的反應,就是一個男人面對着可能出現的情敵最正常的反應,嫉妒以及吃醋。」
紀毅頓了頓,又說了一句,「你所表現出的這兩種情緒,如果其中沒有摻雜着你對色色的感情,是不可能出現的。」
顧明愷不再說話,只是安靜的看着紀毅,等着他繼續說,他忽然有種預感,這些年,他一直未能參透的事情,或許紀毅可以給他答案。
&來,大學城的地被收回,色色忽然跑來向我道歉,說是因為她的緣故,才害得大學城的地被收回,這其中是有你在背後運作。
我當然知道,大學城的地早就有收回的打算,但是聽到色色對我說的那些,似乎就更證實了我的某些想法。
色色始終認為,你並不愛她,而你,因為不懂什麼叫愛,所以就任憑色色不斷的對你誤會下去,也不解釋,於是你們夫妻兩個人就這麼一直互相誤會下去,我想如果不是上天註定你們的婚姻還沒有走到盡頭,那麼你們兩個人可能早已經離婚了……」
顧明愷輕輕的靠在了長椅的椅背上,似乎在想着紀毅的這番話,片刻後,嘆息了一聲,才開口道,「謝謝你,紀毅,如果沒有你這番話,我想我可能仍然是不甚清楚,我對色色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感情……
我一直認為,我是個理智的人,我對人生的目標設定就是不斷的高升進取,直到人生的巔峰,在我的人生規劃中,是沒有愛情這種東西的,我可以誠實的向你承認,我當初和色色在一起的心思的確是不純粹的,當初的我,對色色的確是沒有多深的感情,只想着和她在一起對我的事業發展是有很大幫助的!
只是就像你說的那樣,這六年來,我一直忽略了,我早就已經愛上了色色,她那麼純粹的女人,如果說真的對她一點感情都沒有,還真的是挺難的一件事,我其實應該慶幸,至少還能讓我等到幡然醒悟的這一天,去挽回色色對我荒涼的心,而不是讓我們分開的數年之後,再讓我醒悟,卻已經再無力挽回!」
紀毅從長椅上站起身,站在顧明愷的面前,臉上的神色,自始至終都是溫潤的,就像他這個人一樣,沒有任何的殺傷力。
&沒有嫌我多事,我反倒應該感謝,這聲謝謝,我是受不起的,只是我一直把色色當成我的妹妹,就像念念一樣,我希望念念幸福,同樣,我也希望色色能夠幸福。」
&然,這句保證,我應該說給色色聽,但是我想,現在的色色,應該是恨死我了,所以我的保證,恐怕只能跟你說了,日後的每一天,我一定會盡我所能,給色色幸福,讓她忘卻曾經所有的不快樂!」
紀毅的眼中,透出幾許淡淡的笑意,「其實,我之所以和你聊這麼多,只是猜到,也許未來的日子,你不會太好過,因為據我的了解,我想你也應該能夠想到,即使色色接受了她下身癱瘓這個噩耗,她恐怕也不會接受,你還在她身邊這個事實。
簡單點的形容就是,她那麼愛你,一定會認為她現如今這種樣子,根本不可能繼續拖着你,所以單純的色色,一定會扮惡人,逼你離婚,遠離她!」
病房裏,紀念和蘇色仍舊聊着,她忽然想起了門外的顧局長,於是問道,「色色,我和哥哥進來的時候,看到顧局長在外面,他那個樣子,我幾乎認不出他來了,我想因為你車禍受傷這件事,他受到的打擊也很大,你們……」
蘇色知道,念念是想知道她和顧明愷今後會怎樣,可是說實話,會怎麼樣,她也不清楚。
原本,她是個正常人的時候,都似乎根本就插不進顧明愷和姜可薇之間,更遑論現在這樣,連生活自理的能力都沒有了。
她已經自私了六年了,六年來一直執着的守着和顧明愷這段婚姻,也是該真的放棄的時候了,以她現在這副樣子,就算守着婚姻,也已經不可能再盡一個妻子該盡的義務了。
不管是放自己自由,還是還顧明愷自由,這一次,她一定也必須離婚了!
&們,我想我和顧明愷會離婚吧!」蘇色這樣說道。
傍晚的時候,紀念和紀毅離開了,紀念臨走前答應蘇色,過兩天會帶小公主來看蘇色乾媽,小公主現在已經有了自己的名字,是她的爹地給起的,叫陸嫣,語笑嫣然的嫣。
蘇色想像着那麼美麗可愛的小公主,露出了笑容,陸嫣這個名字,真的很適合她,婷婷嫣然,將來一定會是個傾國傾城的大美女的。
她將來,應該是不會再有成為媽媽的機會了,也許,只能是念念的小公主,她的乾女兒,來幫她彌補這個遺憾了。
傍晚,幾天來沒有正常吃飯的蘇色,忽然開始配合的吃飯了。
這些天,顧明愷一直很想親手照顧色色,可是怕刺激她,並沒有進她的病房,所以都是蘇家安排的護工和醫院的小護士一起照顧着蘇色。
看蘇色終於肯正常吃飯了,那麼明後天輸液什麼的也就可以撤掉了,小護士和護工也是很高興的。
蘇色剛恢復進食,並沒有吃太多,只是稍微吃了點,然後就躺下睡了。
顧明愷站在病房門口,看着蘇色終於肯正常吃飯了,嘴角也是才露出了這麼多天來,第一個鬆了口氣的笑容。
夜裏十點多的時候,顧明愷看色色應該是睡着了,才輕輕的走進了病房,站在病床前,眼中滿是留戀的看着色色。
經過了今天,和紀毅的那番深談之後,他算是徹底的了解並且看透了自己的心,在今天之前,他就沒想過會和色色分開,甚至結束這段婚姻,今天之後,更是不會。
即使像紀毅預料的一樣,色色會扮演惡人,逼着他同意離婚,他也絕對不會讓步,他已經荒廢了六年的婚姻,怎麼可能再輕易的放手?
顧明愷微微俯身,輕輕的在蘇色的額頭印上了一個吻,那個吻,即使只是輕輕的一碰,卻也溢滿了他對蘇色濃濃的深情。
顧明愷不敢再深吻,怕吵醒色色,又留戀了看了幾眼,才轉身離開了病房。
&的一聲門響之後,病床上躺着的蘇色緩緩的睜開了眼睛,眸中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陸嫣小公主番外------------
嫣嫣小公主三歲的時候,她的色色乾媽懷孕了。
嫣嫣小公主不知道什麼叫懷孕,只是聽媽咪說,色色乾媽現在好像扣了個球一樣的肚子裏,也會有一個像嫣嫣一樣的小寶寶。
周末的時候,蘇色和顧明愷來紀念家裏做客,和紀念一起盡興的聊着孩子的事情,而兩個大男人,陸其修和顧明愷,根本插不進去話,只能是陪在一邊,各自專注的看着自己的老婆。
嫣嫣小公主最近很喜歡跑來跑去,根本停不下來,而且啊最喜歡的是躲貓貓,躲起來讓宋嬤嬤找。
嫣嫣小公主經常躲起來的地方就是窗簾後面,而且啊,宋嬤嬤好笨噠,每次都找不到她!
嫣嫣小公主又一次躲貓貓躲贏了宋嬤嬤,高興的跑到媽咪的身邊,抱着媽咪的腿,要媽咪誇她聰明。
紀念無奈的將小嫣嫣抱起來坐在腿上,忽然興致來了,就問道,「嫣嫣,還有兩三個月,色色乾媽就要生小寶寶了,你希望色色乾媽生個弟弟還是妹妹陪你玩呢?」
小嫣嫣聽了媽咪的問題,歪着小腦袋,想了想,想了又想。
沙發上坐着的所有人,目光都看着小嫣嫣,等着她的回答。
於是,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嫣嫣小公主在幾分鐘後終於想出了一個自己滿意的答案,大聲的說道,「嫣嫣想要色色乾媽給嫣嫣生個哥哥,就像毅舅舅一樣的哥哥!嫣嫣以後要哥哥給嫣嫣買糖吃!」
陸嫣的話落,眾人都忍不住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