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風雲初動
話說無名四人在帝字牢中又停留約有一日,木芸方才醒來。又休息半日,吳元將所見所聞再一一詳說,幾人不願繼續留在宗內,稍作商量,便起行先回小鎮,再經休整後直奔洛陽,一探炎烈下落。
九游鎮。黃昏。
「老闆,來碗素麵。」一個老人坐下,手中布條緊纏的劍也按在桌上。這老人赫然便是魔火宗宗主,炎烈。老人的神色略有緊張,始終留意着對面緊隨他一同來到麵攤的大漢。
「老伯,一碗麵。」那大漢則毫不掩飾的看向炎烈,似是在等待什麼,其背後背着一柄極古怪的巨劍或者說是巨尺。周身散發着淡淡寒意,麵攤上的客人走了不少。
「好、好。」老闆答應着,在鍋中又下了兩大漏勺的面,而兩人之間的古怪,卻是全裝作充目不見,只一心看着鍋中的面,不要煮的太老。天色近晚,來攤上吃麵的人本已寥寥無幾,今日更是再不見一人。
「面好了,客官慢用。」老人捧着一碗熱湯麵送到炎烈桌前,說罷又回身端那大漢的面,「面好了,不夠吃的話,再來添,不要錢的。」老人對着那大漢笑笑,頗有幾分慈父的神色。
「老伯,做完這碗面,您便回家去吧。天色發陰,估計要下大雨了。」那大漢挑着面,也不看那老人。天色近晚,然而卻絲毫不似大雨將至,老人聽得一愣,再看看那大漢,只注意到那背後的巨劍,再也不敢多說什麼,只是答應着。「好、好,做完就走,做完就走。」便回去收拾碗筷,那大漢大口吃着面,卻是細細地嚼着,一旁的客人,一個接一個的離開,不多時,只剩下那大漢和炎烈兩人,老闆隱約感覺到有事發生,尋個由頭也匆匆離去了。
兩人的面早已吃得乾淨,只是相對不言,一直等着,天色已晚,卻並沒有如期而至的大雨,街上的人影漸漸少了,兩人誰都沒有離開的打算,一直等着,炎烈的神色緊了松,鬆了緊,反覆幾次,而那大漢就一直盯着炎烈,一言不發,魁梧如鐵塔,直愣愣的看着炎烈。
「你已經跟了我兩天整了,老朽並不記得我們曾經相識。敢問閣下有何事?」又過許久,街面再也沒人走動,炎烈沙啞的聲音響起,在慘白的月光下更襯得一分淒涼。
「炎老將軍不記得我,並不奇怪。」那大漢回應,聲音低沉有力,一聽便知是個不善言辭,功力深厚的好手。
「老朽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老頭兒罷了,哪裏來的什麼將軍?」炎烈打着哈哈,心想着自己從前的身份,這江湖上應該少有人知,而面前這鐵塔般的男子又是誰?竟能一口說出!
「老將軍還是這般遮首掩尾,當年一個月內連屠了金刀門和紫衣侯兩家也是不留名姓。」那男子語氣極冷,滿是嘲諷。
「你莫非是來尋仇的?」炎烈眉頭皺了又皺,眼前這人不過三四十歲,怎麼對當年的事有着如此了解。
「我不來尋仇,但卻要取你性命!」那大漢大喝一聲,反手握住身後的劍尺,凌空躍起,怒劈而下。炎烈早有提防,一個閃身,已來到街心。只可憐兩人之間本已破舊的桌子板凳,剎那間被轟的七零八落,那大漢一擊未中,緊跟着炎烈來到街心。月明人寂,這一幕也不知可有人在暗處得見。
炎烈盯着那大漢手中的怪異兵刃,那兵刃頂端削平,一半是尺,圓頓無鋒;另一側卻是巨劍,刃處閃着寒光,想必極是鋒利。而尺與劍的過渡之處又是頗為圓滑,絲毫不見打磨鍛造的痕跡,連紋路都是沒有,只有濃重的黝黑。而且這兵刃恐近五尺,寬一尺,重量恐怕驚人!炎烈似乎想到些事情,「原來這就是當年只得其名難見其面的半劍尺,沒想到,你竟是他的弟子,你師父讓你來殺我?」炎烈的眼角滿是怨毒,手中布條緊纏的劍仍舊緊握手中,不曾拔出。
「這與你無關,今日,我定是要取你性命的,廢話少說!」那大漢也不否認,呼嘯着一尺劈來,速度雖差了些,但卻着實力量驚人。
炎烈一個旋身避過,縱使他武功精純自認修為當勝於這大漢,也是不敢硬拼。「砰!」那大漢去勢難停,一尺重擊地上,轟的青石板的地面滿是龜裂,塵煙四起。
「霸刀!你果然是他的徒弟,還真是跗骨之蛆!」炎烈怒吼道,一個閃身便是上前搶攻,心下明白今日勝負,必見生死!也不敢再讓那大漢有出手的機會。
「鐺!」炎烈手中劍重重落在半劍尺的尺身上,只震得布條盡數斷裂,飄飛落下。這柄劍卻並非是小雪丟去的那柄劍,準確的講,這並非是劍,而是尺。一柄與尋常寶劍相似的尺。同樣沒有鋒刃,炎烈手中兵器對上此刻面前的大漢,怕是吃了大虧。
「果然在你手中!」那大漢看到炎烈手中的黑尺,怒意大起。巨尺一揮,炎烈已退出五步之外。
「你識的這柄尺?」炎烈驚訝問道,心中卻冷冷提防着那大漢再度出手。
「廢話少說!」那大漢急沖幾步,又是一尺揮去,炎烈手中黑尺一點,正是借力飛到那大漢身後,大漢動作也不遲鈍,一個轉身,雙手和握巨尺怒劈而下,炎烈側身疾退躲避,卻是被尺上所帶的勁風掃得生疼。但好在已是避開。
那大漢一手舞動巨尺,力氣讓人心驚。重重砸在地上,拖着巨尺,一步一步向着炎烈走去,巨尺划過石板路面,留下深深的痕跡。炎烈知道,自己若是被他的刀勢鎖定,便是躲無可躲,只有硬拼一記,倘若那大漢用的只是尋常兵刃,自己真氣遠勝於他,也不至如何狼狽,可此時若是硬拼一記,自己非得要重傷吐血不可。炎烈動了,一尺掃向那大漢胸膛,這一擊並非實招,然而,卻是狠狠擊中那大漢。炎烈一擊得中卻無法逃脫,原來那大漢硬是以一隻肉掌緊緊抓住了炎烈手中的黑尺,炎烈見尺不得抽回,也不費力,當機立斷棄了那尺,反身一掌重重拍向那大漢胸膛,「哼!」那大漢悶哼一聲,嘴角一絲鮮血滲出,右手巨尺卻也力劈而下,由不得炎烈再行躲避。炎烈躍起,一腳踹向大漢右肋,順勢匯聚真氣於掌中,硬是將那黑尺又抽回手裏,大漢右肋又挨了一腳,面色微動,手中巨尺卻去勢不減,待劈下時已經雙手和握,氣勢非常!炎烈剛剛落地,這一尺再也無計可躲,刀勢之下更是只能硬拼,好在自己先手打的他受傷,「破!」大漢怒吼聲中,巨尺與黑尺已然相碰。「鐺!」金鐵交擊之聲大響,比之寺院鐘聲更為清脆嘹亮!大漢拄尺而立,炎烈卻已被擊飛,仰躺地上。不停咳着,不是有一口鮮血涌了上來,「真不愧是、是、霸刀……」炎烈一尺支地,想要掙扎着坐起來,卻是難以辦到。
「炎將軍,你本不該動此貪念的。今日,我定要取走你的性命了!」那大漢拖着巨尺,一步一步走向炎烈,也是傷的不輕,左手輕輕垂着,硬接一記,不折已是大幸。
「貪念?」炎烈終於掙扎着坐起,「什麼貪念?老夫之所以秘密滅了金刀門和王家不過是奉了當年二皇子的命令罷了。」
「可畢竟玄隕劍在你手中,是你從王家搶來,所以你今日定是要死的!」大漢說着,手中尺劍移向炎烈咽喉,劍鋒冰涼,炎烈脖頸之上已滲出殷紅。大漢沒再說話,巨鋒一動,就要取走炎烈性命。剎那間,一道白光閃過,大漢抽尺回擋,炎烈也是用盡全力一拍地面,身子向後倒飛出去,喘息又重了幾分,一個白衣男子從炎烈身前飄過,一把握住尺前寶劍,劍尖輕點,又出了三劍全刺在尺上,擦出幾點火花。那男子似是覺得頗為有趣,身形一矮,劍招如流水般招呼了上去,那大漢激鬥一場,本就負傷,此時稍疲,便依憑着尺劍的寬厚抵擋,任由那白衣男子落劍如雨,一時也不還手。
白衣男子劍勢用盡,一劍橫劈,翩然退開,身法輕捷,倒是多有幾分女兒樣。「老伯可還好些?」那男子退至炎烈身邊,就欲攙起。「沒事,還、還死不了。」老人的話說的吃力,淡淡的血腥氣,瀰漫在周身。「多謝姑,公子相救。」炎烈掙扎着坐了起來,也不在意情況如何變化,便開始打坐恢復體力。
「大塊頭,這位老伯我救了,你也回去養傷吧。我就不追殺你了,快走吧。」那男子說的隨意,手中軟劍也是隨手握着,手腕輕動,便挽出一朵劍花。
「少俠難道是他的熟識?」大漢問道,壓抑着心中的怒意。
「我不過是路過而已,大半夜的剛好看到你要殺人,就,順手幫個到忙。」男子話說的十分隨意,剛剛生死一搏帶來的緊張感都是被一掃而空。
「此人今日我定要手刃,希望你不要多管閒事。」大漢並不講究什麼禮貌。
「要是我非要救他不可,那是不是就要打一場了?」男子說的輕佻,全不在意。
「嗯。」大漢嗯了一聲,下一秒,已是沖了上來。
「蠻力倒是大的可以,哼。」男子鄙夷的哼了一聲,劍光一閃,一躍刺去。劍尺相交,大漢的氣勢已不似最初那般旺盛,男子軟劍彎曲成一個詭異的弧度,便被彈飛出去,只是並未受到損傷,大漢驟然躍起,雙手合握,殺氣激盪之下,又一刀直劈向那男子,那男子腳尖點地,急退了幾步,卸去力道,刀鋒轉瞬及至,情急之下,男子手腕一偏手中劍飛向大漢,去勢之快,只剩一道黑線,男子也欺身向前,再無一絲怠慢之色。大漢劍尺疾落,擋住這來勢洶洶的一劍,此時男子已握住劍柄,一個轉身以劍背橫貼劍尺掃了過去,劍身嗡嗡作響,竟是順着劍尺彎了過去,大漢側身,劍尺後拉,軟劍被迫撤回,男子已不敢再任由大漢出手,刀勢鎖定之下,他怕是難以抵擋,便以快劍配合自己的柔水劍法逼得大漢一時只顧抵擋,無暇還手,「嗡!」男子的軟劍又彎向尺後,大漢一時無奈,大喝一聲,索性手握劍尺橫轉一圈,逼得男子不敢近身,待其停下,男子已帶着炎烈沒了蹤影。
「柔水劍。師娘的弟子嗎?不對,師傅沒能娶師娘,唉。他怎麼能救炎烈呢。」大漢將劍尺負於背上,一步步消失在了街頭,一條街道的拐角里,炎烈和那男子藏匿着身形,三人分離,誰都沒有想到,已經多年的江湖因為今夜的打鬥,又將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幾位客官裏面請,」小二迎着無名四人進了酒樓,「幾位客官樓上請,樓上請。」無名四人上了樓,坐在了窗邊的桌子附近,便開始聽着小二吹噓着自家店面的招牌菜,四人也不為難,只靜靜聽他說完。便隨意點了些提到的飯菜,小二答應着,高聲報給了後廚又走了過來,「幾位客官真是獨具慧眼,小店雖不是這九游鎮最大最貴的酒樓,卻是名頭最老的酒樓,咱家的酒樓算下來兩百年都不止,多少仁人志士,青天老爺都來這吃過飯的。」小二上前說着,臉上也不諂媚,反而有幾分切切實實的驕傲,只是這酒樓生意並不算太好,樓下還有夥計,無名四人也是自己走進來的,一時只想說上幾句話,畢竟木芸和小雪這麼漂亮的女子平常日子裏實在難見。
「哎,你聽說沒有?當年聞名江湖的一刀狂客的徒弟重出江湖了!」
「一刀狂客是誰?根本就沒聽說過。」對面桌上,兩個衣着隨意,相貌平平的食客自顧自的交談着,無名四人卻聽得一絲興趣,靜靜等那人詳說。
「一刀狂客你都不知道,聖劍派和魔武派你總聽說過吧!」那人略帶鄙夷的問着。
「這我哪能不知道,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兩大幫派,相傳兩派的掌門在江湖上也是少有敵手。他們和這一刀狂客有什麼關係?」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也是從旁人聽得的,這一刀狂客和這兩派掌門原來都是曾經的武林盟主的徒弟,那一刀狂客自出師起就沒曾敗過,無論是誰都接不下他一刀!」
「這人竟有這麼厲害!那他的徒弟?」
「他的徒弟沒什麼名氣,現在外面傳的頗響,不過是因為他師父的名頭而已。」
「可是憑什麼確定的身份呢?」
「你真是笨,自然是有武林高手確認,消息才能傳出來,喝幾口酒吧,你這人實在是笨。」
兩人又爭吵一番,彼此罵罵笑笑,吃着酒菜,對面無名四人面色卻頗為不好。
「幾位客官,小店環境倒也不是常常有人醉酒喧譁,您多擔待,多擔待。」小二看幾人面色忽變,心下還道是對面的客人太吵,連忙賠罪。
「他們說的傳聞你可曾聽到過?」吳元看向小二,輕聲問道。
「這個,小的並未聽說過,小店平日裏的客人也少有武林中人,但是,小的卻知道另一件事,或許您能感興趣,」
「請講。」木芸看向小二莞爾一笑,小雪也眨着大眼睛盯着店小二不放。小二面色微紅,也不遲疑,隨即說道:「這流言我雖不了解,但就在有人開始傳講這些流言的前一天夜裏,有兩個人就在這酒樓旁的街心打了一架,當時我躲在樓上,只是透過窗縫偷偷看着,一個大漢與一個老人過招,後來老人被打倒,又來了一位白衣公子,把老人救走了。」
「你可曾看到那大漢用的兵刃?」吳元追問到。
「客官您算是問着了,這三人的兵刃唯有那大漢兵刃最為奇怪,最初看上去是一柄重尺,能有個五尺左右,後來卻發現另一側竟是巨劍模樣,頂頭削的平齊,從未聽說過。」
「小二!」另有一桌客人招呼道。
「來嘞!」小二答應着,「幾位客官有事儘管吩咐,等到飯菜熱好,我就給幾位送過來。」小二說罷,便去另一張桌子詢問。
「怎麼了?」無名斟了一杯茶水遞於吳元,神情始終平靜。
「剛剛激鬥過,第二日就有了霸刀傳人重現江湖的流言,總覺得會有聯繫。」吳元答道。
「霸刀?」
「狂客前輩生平絕藝,便是霸刀,當年確實是一刀出罷無敵手,極為強悍。若那人真是狂客前輩的弟子,不可能不會霸刀,不然,他也算不上是狂客前輩的弟子。」
「原來如此。」無名也不追問,只是一笑而過。
「幾位客官,這白條雞好了,請慢用。」小二端着一大盤白條雞,和四副碗筷過來,幾人腹中才終於清醒,已經餓了。
「吃飯嘍!」小雪拿起筷子,一臉笑意,就要開動。幾人一笑,不知覺間時間就這樣過去。
黃昏,青衿客棧。
「就住這裏吧。」吳元說着,看向木芸。無名和小雪向來對此事毫不在意,木芸臻首輕點,算是應了。幾人便在此處落腳。
「無名三人上樓去看房間,木芸只囑咐小雪替自己選一間挨着小雪的,再請小二將鑰匙送下來就好,木芸自己則在這一樓供人吃飯休息的地方喝着白水,只因這裏的茶也並非好茶。木芸之所以留下來,全是憑着一時心念生出乏意,說不上去也便不上去了。只是端坐桌前隨意的喝着白水。偶爾看向門外熙熙攘攘的人流。
「店家,可還剩下空房?」門外進來了兩個男子,一個一身青袍,容貌俊秀,頗有幾分仙風道骨,一個只是麻布衣袍,顏色陳舊倒是只余普通二字。
「不巧,兩位客官,小店只剩下一間空房,您看?」
「可否請您代為通融,讓出一間房來,房錢自然不是問題。在下謝過了。」那青袍男子微笑說着,又拱手一禮,倒是頗有幾分儒雅,只是一旁的布袍男子顯得頗為不耐煩。
「客官,小店百年傳承,靠的就是實惠乾淨,從不店大欺客,講究個先來後到,這勻房之事恕在下實難相幫。」老闆約莫五十歲上下,話說的謙敬有禮又不卑不亢。「兩位若不吝房錢,不妨去另一條街的遊仙客棧,住所也比這裏要好得多。」
「你當我非得住你這裏不可?縱使是露宿街頭我也住得!」那布袍男子微怒,也不明白柳笙為什麼放着好好的大客棧不住,偏要來這個偏僻的小客棧里。
「客官不必動怒,若是非要住這裏不可,也不妨親自與客人分說,樓上便是住處,兩位不妨試試。」
「好,謝過老闆。」那青袍男子答應,就要上樓。
「公子且慢。」木芸出聲相留。
柳笙循聲望去,卻是微微呆住,眼前人實是美若天仙,膚白勝雪,連身上潔白的衣裙相比之下也都相形見絀,雖失神卻立時緩了回來,「姑娘,何事?」
「公子為何非要住此處不可?」木芸問道。
「曾與友人同游此處,別久難見,只是住在這裏,權作懷念而已。」
「我倒是可以勻出一間房來,公子可願收下?」
「卻之不恭,多謝姑娘。」
「你有房住了,那我就要剩下的空房好了,老闆,空房在哪兒?」那布袍男子看了一眼木芸,卻絲毫不為所動,木芸心下也是多了一分敬重,心說人不可貌相。老闆喚來一個夥計,帶他上去了。
「多謝姑娘,我可否坐下?」柳笙一笑問道。
「不妨,請坐。」木芸也一笑。
「魁兄性情如此,姑娘莫怪。」
「不礙事,請教公子名姓?」
「在下姓柳,名笙。適才上樓那位朋友姓許,名魁。我二人是要去洛陽一趟的。」
木芸微笑,心下想着,柳笙,果然是你。「柳公子的天山六陽掌,也不知練到第幾重了?」木芸問道。嘴角一抹笑意,意味非常。
「姑娘,知道在下?」柳笙面色不動,心頭卻略有發緊。
「你不是說過,等你練好了天山六陽掌,能打得過我之後就不再叫我姐姐了嗎?」木芸掩嘴輕笑。
「你,你是。」柳笙一臉驚愕,只是驚愕之中更多的,卻是驚喜。
「我是木芸,木葉的木,芸芸眾生的芸。」木芸說着,眨了眨眼睛,俏皮一笑。
「你,」柳笙眉頭一皺,隨即說道,「即是這樣,那在下自是不需叫姑娘姐姐的了。」柳笙一笑,便是隨意起來。想當年兩人還小的時候,師父拜訪故人,帶他同去,他便見到這位師父故人之女,兩人年紀尚輕不過七八歲,沒想到木芸一見面便說要做他姐姐,自己好歹也比木芸大個一歲,如何能肯,不曾想木芸二話不說直接動手,竹棍作劍直打得他無從還手,最後追着他滿園的跑,好在兩人輕功自年幼時已經練習,到不至撞翻東西。一直追打他近兩個時辰,最後自己力竭,更是被她騎在身下,逼着叫姐姐,自己年紀還小,只聽說逍遙派的天山六陽掌,也就有了木芸調笑的話。一念到此,縱使面前人有傾城之貌,也實難生出什麼非分之想。「你就一個人在外遊歷?」柳笙問道。
「當然不是,還有吳元表哥。」
「吳元?」柳笙思索一陣,「表哥?」搖頭苦笑,再無半點仙風道骨可言。「也還真是苦了他了。」
「小六子你說什麼?」木芸笑的美艷至極,柳笙卻瞬時做好,一臉的戒備之色。這小六子也自是當年木芸起的外號。自那年以後,他開始發奮練功,進步神速,而師父也是年年帶他拜訪故人,年年兩人交手,他一次都沒有贏過,然後就是被木芸各種蹂躪,而每次她想好了折騰自己的主意,叫自己的時候,總是叫自己小六子,話說沒人這樣叫自己很多年了,今日她又這樣叫,自己的反應還是這般迅捷。柳笙搖頭,兩人都是啞然失笑。
「再無旁人了嗎?」柳笙問道。
「還有無名哥哥和小雪妹妹,小雪妹妹也是極美的女子,要不要姐姐我給你引見引見?」木芸笑着說道。
柳笙的一口茶嗆到喉嚨,不住咳嗽。「不必,咳,不必了。」柳笙氣息稍定。心想這木芸今年也是二十幾歲的人了,和自己還是如此胡鬧,然而他也沒什麼辦法。心下只想着吳元一路同行,甚於自己非常,也就痛快得多了。
「阿嚏!」吳元在房中打了個大大的噴嚏,仍舊躺着休息。
「芸姐姐,你的房間挑好了!」小雪歡笑着下樓,活潑輕快。「給,你房門的鑰匙,二樓左手第二間。」
「小雪,你我同住可好?」木芸看了柳笙一眼,眼神中的笑意已是遮掩不住,柳笙則冷靜看着木芸,用沉默表示無奈。
「好啊,好啊。」反正床也夠大,兩個人睡也睡得下。」小雪說着,「芸姐姐,怎麼了?」
「這位柳公子想要住進店中,可是一時沒有空房間,我便想着勻他一間,也無不可。」
小雪看了看柳笙,柳笙報之以微笑,又看了看木芸,「當然沒問題!」心下想着這人還沒有自己哥哥英俊,雖然說哥哥一天頭髮也散亂的像個流浪的遊子,可是就是比這個什麼柳公子好看得多嘛。
「柳笙多謝姑娘。」柳笙起身,拱手一禮。
「沒事沒事,你們聊,我先上樓去了。」小雪一路小跑到無名房間,反手把門關上。
「怎麼了?」無名問道。
「哥,外面有個叫柳笙的,正和芸姐姐聊得起勁的,你快去看看去啊!」
「柳笙?」無名皺了下眉頭,小聲念叨着:「他也來了。」
「哥,你說什麼呢?」小雪聽不清楚,又說了一句,「你快去看看啊,芸姐姐這麼漂亮,哥你還不快去?」
「我去幹什麼?」無名一頭霧水地看向小雪。
「哥你難道不喜歡芸姐姐?」她那麼美武功又好,你真的不動心?」
「你胡說些什麼?」敢來取笑你哥哥,看打。」無名說着抬手就要彈小雪一下,小雪躲開,抱頭跑出了房門,「你太沒眼光啦!」
與此同時。
「怎麼樣?這姑娘美不?小六子,你現在求我還來得及。」木芸笑着說到,滿是挑逗的語氣。
「別鬧了,你接下來要去哪裏?」
「洛陽。去找一把劍。」
「你也聽說了?」柳笙面色凝重。
「聽說什麼?」木芸略微疑惑,並不在意。
「傳聞江湖上一刀狂客前輩的弟子重現江湖,而其所用的,便是當年天下第一鑄劍師甘夫子用天外隕石鍛造的半劍尺。另一柄被同時鍛造出的寶劍玄隕劍也是出現江湖之中。」
「這兩柄劍的確是天下難求的寶劍,那又如何?」
「何止寶劍?這兩柄劍皆是隕鐵熔鍛而成,可稱為天下第一鋒利之劍。此為其一;當年一刀狂客前輩無故隱跡江湖,音信全無,這一點你自是比我知曉,有人說當年前輩最後一次出現便是請甘夫子鍛造了這兩柄劍,若是能得此兩劍,便能得到前輩一生武功的秘籍。此為其二;前輩更是多年前的武林盟主高徒,另有人相傳,若得此兩劍,便可得到當年武林盟主所藏寶藏。此為其三。難道你全未聽說?」
「剛剛聽你說完而已,不過前輩高徒若在,難道還有人敢打他的主意?」
「若是前輩重出江湖,就是給別人九條命怕也不敢生出什麼非分之想,可是回來的畢竟只是徒弟而非師父,況且,相傳兩柄劍的主人已經交過手,都受了不輕的傷,如此,也就難說了。」
「那你?」
「我本是要去匿名參加一次武林大會的,同行的便是崆峒派的許魁。一路上發現很多成名已久的高手也前往洛陽,想必都是衝着霸刀去的。」
「為什麼齊聚洛陽?」
「因為放出消息的人將兩人行蹤一併放了出來,他們也是要前往洛陽,至於是否參加武林大會尚不可知。」
「你也要奪刀不成?」
「你說的什麼話,狂客前輩有恩於家師,我如何會做那等苟且之事?難道我逍遙一派的絕學就那般不入流了?」
「小六子你別生氣嘛。姐姐錯了。」木芸眨着眼晴看着有些動怒的柳笙,一臉的可憐委屈,惹人心疼。
「額,我也是一時情急,沒事的。」
「那你不生氣了?」
「當然沒生氣。」
「那姐姐可以生下氣嗎?」
「額,多謝芸姑娘贈房,失陪。」柳笙拿到鑰匙,轉身就是開溜,人前的仙風道骨早已化作淡淡流光,難以附其行跡。
木芸仍舊坐着。心下想着兩次見聞之間的聯繫,眉頭皺了起來,又漸漸舒展,只是一時迷茫的風情,卻無人有幸得見。
「老伯,傷勢可還好些,九游鎮外的一座密林中,那白衣男子與炎烈相對而坐。
「好些了,承蒙姑娘照顧。」炎烈答謝。
「老伯,你。」
「姑娘樣貌俊俏,女扮男裝也是俊秀,可老頭子畢竟是老頭子,見的人多了,也就看出來了。」炎烈笑着說道,灰白的頭髮卻並未因一時的笑意帶上多少光亮。
「你知道又怎樣,你若傷勢無礙,我便要走了。」
「多謝姑娘照顧,炎某傷勢已無大礙,一時口無遮掩還望姑娘見諒。」
「那我就要走了,不必掛懷。」
「姑娘,可能留下名字?」
「厘畫。」厘畫說完便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大漢仍舊獨行,他身上的傷一樣不輕,這幾天他聽到了一些傳聞,但他仍舊向洛陽走着,只因為炎烈也會去洛陽,他沒做完的事,不會停止。
炎烈感到一絲沒來由的寒意。他聽厘畫說了幾日的傳聞,他能預估到江湖的動盪變化,和即將到來的腥風血雨,不由得一陣心寒,心頭卻更是對這散佈消息之人多出一分怨恨。
「老先生可是休息好了?晚輩等候多時,有個不情之請還望成全。」
密林中一道聲音傳來,炎烈心頭一陣冰涼。
風,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