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嚴陪了陸博一會,就被人叫走了,對方畢竟是逐漸走紅的明星,不可能全程陪着他,單是這麼一會,已經惹得不少人注意,陸博端着酒杯,默默走到角落裏,雖然說派對就是用來狂歡的,可他一點都不覺得有意思。
過了一會,只見薛嚴和褚銘跟在一個衣冠楚楚的男人身後,前者圍着大廳環視一圈,看見陸博後眼中一亮,低聲說了句什麼,然後努着下巴往這邊指。
站在前面的男人循聲望來,接着就邁開步伐,橫穿整個大廳走了過來。
陸博猜到這是要給自己介紹,他遠遠打量着那男人,只見眉目漆黑,嘴角含笑,輕輕掃來一眼,就帶着無形氣勢,陸博緊張的同時又忍不住有些狐疑,總覺得這男人長得有些面熟。
很快,三人來到陸博跟前,褚銘開口介紹道:「azel,他就是陸博,怎麼樣,超乎意料吧?陸博,你眼前這位可是天際娛樂的boss。」
陸博哪想到褚銘一介紹,就是boss級別的,心裏暗暗吃驚,忍不住再次打量起眼前這男人,以老闆的身份來說,實在年輕,對方沒有公式化的握手,而是拍了拍陸博的肩膀,姿態愜意又自然,「褚銘之前已經跟我說過你有多年輕帥氣,結果還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陸博忽然有些詞窮,又被誇的不好意思,只能咧了咧嘴角說聲你好。
「哈哈,我看你潛質不錯,有沒有打算混娛樂圈?」大老闆狀似隨口提到。
陸博搖了搖頭,「我不太想當明星。」
老闆低低笑了起來,沒在這問題上過多糾纏,「我聽說你第一次參加派對,不要拘謹,一會讓褚銘陪着你,慢慢的認識人多了,就融入這圈子了,一會水晴、肖穎、艾玲過來,到時給你介紹給她們。」
這三位可是天際娛樂當紅花旦,陸博頓時侷促起來。
老闆爽朗地笑着,「別擔心,她們平時都是很隨和的人,看見這麼可愛的小弟弟,一定會喜歡的。」
在這人面前,陸博還真有當小弟弟的感覺。
雙方聊了一會,對方態度隨和,陸博一度忘了他是天際娛樂的boss。
褚銘忽然側頭看了眼,然後低聲說:「azel,會所老闆來了,要不要過去打聲招呼。」
老闆跟着望過去,點了下頭,收回視線後沖陸博道:「我去打聲招呼,讓褚銘陪你,玩的開心點。」
陸博連連點頭。
老闆帶着薛嚴走了,臨走時,陸博聽老闆說:「那是會所的老闆,也是邵氏建築的二當家,聽說他最近打算投資拍電視劇,想要試試水。」
薛嚴瞬間領悟。
陸博覺得自己也懂了,下意識往那方向看了一眼,卻在看見那個風度翩翩的中年男人後,表情定格,那一刻,他感覺自己像是掉進了冰窟窿里,周圍的聲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冰冷刺骨的水順着耳朵灌進他的身體裏,淹沒他全部感官。
褚銘見陸博不動了,還以為他聽了那番話心中彆扭,跟着解釋道:「娛樂圈就是這樣,各種活動,少不了贊助,你要不要吃點東西……」
他本還存了拉陸博進娛樂圈的心思,不願多說這些□□,可後面的話戛然而止,褚銘看見陸博臉色慘白,瞪着眼睛,一副見鬼的表情,他嚇了一跳,「你怎麼了?」
「你知道會所的老闆叫什麼嗎?」一定是認錯人了,一定只是長得像,世界上相像的人何其多,一定不是那個人。
褚銘下意識看了過去,男人已近中年,卻仍風度翩翩,硬朗的五官,流露出年輕時的倜儻,那人有個挺土的名字,不過這會他卻笑不出來,他心中快速閃過一個念頭,他覺得這會最好胡亂編個名字,張三李四王五趙六都行,可看着陸博的慘白的臉,他愣是一個假名都說不出來,「他叫陸國忠。」
從別人嘴裏聽出這個名字讓他覺得彷如隔世,陸博喃喃念了一下那個名字,表情一瞬間極為難看,他抬手搓了搓臉,似乎是要掩飾什麼,然而從指縫流出的淚卻出賣了他此時的情緒。
褚銘無措的按住他肩膀,問他怎麼了。
陸博卻充耳不聞,他望着那個人得方向捏緊了胸前的衣服,只覺得胸口像要炸開。
他無數次的想過這個男人已經死了,或者逃出國了,他設想過那種永遠不得相見的場面,卻沒有一次是要這樣赤/裸/裸撕扯他,給了他重重一巴掌。
他在心裏罵着混蛋,反覆的罵着,想要衝過去大聲質問,想要將這場派對攪得一團糟,讓那個男人狠狠丟臉,但在這一刻,陸博全身都是僵的,空氣仿佛是被人抽走了,他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擊打的體無完膚,他無力的抓住旁邊人的手腕,痛苦一點點在眼中堆積,「我要離開這。」
他幾乎沒發出聲音來,僅僅是蠕動幾下嘴唇,但褚銘單從他的表情就讀懂了,心中悔的腸子都青了,當時他就該硬着心編個名字,他一把扶住搖搖欲墜的的陸博,接過他手裏的酒杯,看也不看塞在桌子上,「你先跟我去休息室坐坐。」
「你對他做了什麼!」一聲怒吼,在耳邊炸開,接着,陸博感覺自己被扯着,他腳底發軟,天旋地轉,以為自己要摔倒了,最終卻摔在一個懷抱里,被人緊緊箍着腰,扶着他重新站了起來。
「二少?」
「陸博,你怎麼了?他是不是對你做了什麼?」
褚銘吃驚地望着倆人,已經說不出話來。
陸博逐漸回神,抬頭呆呆望着上方的人,認了好半天才認出是顧雲澤,他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或是出現了幻覺。
「顧雲澤?」
顧雲澤緊緊摟着陸博,看着他臉上的淚痕,桌上喝一半的香檳,男人親密的舉動,串聯成一個不算完整的故事,他想要將桌子掀在男人臉上,用破碎的杯子劃着對方的手,「你對他做了什麼?」
褚銘心裏不由得顫了顫,頭上出了一層細汗,他也想要破罐子破摔吼回去,可工作職責,讓他很快找回理智,帶着些不滿壓低了聲音,「我沒做什麼。」
這一幕落在顧雲澤眼裏,成了心虛,他牙齒咬的咯吱咯吱響,聲音從牙縫裏一字一字擠了出來,「你沒做什麼他會哭?」
褚銘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這事他猜到了,但不好開口,求助地看向陸博。
「你還敢看他?」顧雲澤將陸博拉到身後,眼看就要動手。
周圍嘈雜的議論聲讓陸博漸漸回神,他會見那個男人,但不是現在這樣,他發誓終有一日要以勝利的姿態出現在那男人面前,讓那個男人後悔!
陸博掙開顧雲澤的懷抱,故作鎮定,「不關他的事。」
顧雲澤只當陸博在護着對方,眼角發紅,一隻手快要指到褚銘鼻尖,「這個時候了你還在跟我鬧彆扭?我和你的關係還比不上這個外人?」
褚銘忍不住向後傾了傾,摸摸鼻子,越加委屈。
陸博現在只想離開,他斂下眼瞼,衝着褚銘方向快速說:「今天抱歉了,我先走了。」
說完,不等倆人反應,故作無事走出人群。
褚銘張張嘴,忍不住說:「旁邊有休息室,你要不舒服,先去那歇會。」
顧雲澤下意識跟了兩步,聽見話後,扭過頭恨聲罵道:「用你多嘴?你給我記住,今天這事沒完!」
這邊的騷動,自然引起了boss注意,他匆忙交代一句,快速走了過來,於是他沒看見身後的中年男人眼中的驚慌失措。
boss來到褚銘身邊,只來得及看見一個熟悉的背影衝出人群,「發生什麼事了?」
褚銘撇撇嘴,露出一個特無辜的表情,「我從不知道你弟弟還有內人。」
boss挑挑眉,「顧雲澤?他來了?」
褚銘伸出兩根手指,「有個好消息,和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哪個?」
boss一把拍開他的手指,「挑重要的先說。」
「兩個消息其實都很重要,我好像惹你弟弟生氣了,這是壞消息,好消息是,他的內人是陸博。」
boss微微挑起眉毛,接着眯起眼睛,笑得別有深意。
「其實還有一件事,比好消息壞消息都重要,不過我決定先不告訴你!」
boss:「……」
……
顧雲澤迅速撥開人群,追了出去,夜色深沉,天上連顆星都沒有,陸博的身影幾乎都難以分辨,就像最近他們之間的若即若離一樣,人怎麼可以忽然這麼親密又忽然這麼遙遠?
他的目光追逐着陸博,每跟進一步就覺得自己的心情被梳理的更分明一分,之前被壓抑的不能對人言說的情感經由今晚已經仿佛火山耐不住高溫而噴發,他的胸腔里灌滿了滾燙的岩漿,這熱量讓他痛得頭腦發麻,手足發顫。
眼看陸博要消失在夜色中,顧雲澤害怕起來,再也不管心裏那道坎,一個箭步撲了上去,牢牢抓住對方。
這一刻,顧雲澤只覺多日來空虛的心臟被填滿,他終於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
「陸博,你聽我說……」顧雲澤近乎感動的嘆息,他賠着小心,用着最輕柔的嗓音,卻在看見陸博猙獰的表情後戛然而止。
「你怎麼了?那個混蛋欺負你了?你告訴我,我幫你教訓他」
陸博像是沒聽見,看着他,可眼裏沒有他。
顧雲澤呼吸一窒,這時卻見陸博掙紮起來,橫衝直撞,像是頭憤怒的獅子。
「我以為他死了,我以為他再也不回來了,卻沒想到他離我們這麼近,過的這麼好,卻從沒想過看我們一眼,他還是人嗎,草他媽你說他還是人嗎?你知道我們當初是怎麼給他收拾的爛攤子嗎?哪怕他回來跟我們做個了斷,也好過讓我們一直抱着無望的期待。我媽直到現在還在等他啊!」
陸博連推帶踹,顧雲澤只能將人緊緊鎖在懷裏,恨不得揉進身體裏,陸博抓着自己的後背,那麼用力,用力得全身都顫抖了,他知道陸博受傷了,他知道有人傷了陸博的心。
「你要難過你就哭出來吧,我陪着你,我會永遠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