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心翼翼的為衛錦華刮完鬍渣以後,衛錦陽收起匕首整理好衣物正準備起身去打水洗漱,卻聽見了衛錦華自身後傳來了一聲低笑。
「我們家錦陽還真是手法嫻熟,細心又體貼呢。真是半點也看不出你竟然是在軍中長大的」。看着現在衛錦陽這一舉一止幹練無比的軍人作風,再對比衛錦陽剛剛那份為他刮下鬍鬚的細緻溫柔衛錦華不禁覺得有點好笑了起來。
這個孩子在自己眼前還是如同小時候一般乖巧溫馴,卻總是在不經意間展現出他在軍中習得的那麼些硬氣與幹練。兩種明明截然不同的氣質就這麼詭異而完美的契合在了一起,構成了一個天下間最獨一無二的衛錦陽。
看着現在的他再聯想起他小時候那副帶着奶香氣的肉糰子模樣,衛錦華不得不感嘆當真是時光如箭,歲月如梭的輕笑的出了聲。
衛錦陽聽見自家大哥的笑聲不明所以的回過頭,卻正好對上了對方促狹的話語與笑容。
回過神來聽出了對方話里的調笑意味甚濃,衛錦陽立刻沒好氣的側頭瞪了他家大哥一眼,「這和在不在軍中長大沒關係,這和一個人有沒有自理自立能力有很大的關係」。
真不明白這衛錦華怎麼越是長大小時候的那副正經溫柔好哥哥的樣子也就越發蕩然無存了,怎麼越來越喜歡同他調笑呢?艾瑪,大哥你小時候那股子正經到不能再正經的長輩風範是去哪了?是返老還童了還是逆生長了?怎麼現在就越來越沒個正行了呢?
衛錦陽一邊在心中默默吐槽,一邊習慣性的走向了廚房灶上,動作麻利而嫻熟的開始生活準備早膳了。
邊關軍中兵卒伙夫做的飯菜可謂難吃至極幾乎到了叫人難以下咽的地步,衛錦陽吃了很長一段時間卻仍是吃不慣。為了堅持軍中作風不搞特殊待遇的他不願意像林簡似的天天單獨出去下飯館吃飯,而為了犒勞自己的五臟廟他只好在去窮人家幫忙的時候向這城中婦孺學了些做菜的手藝。
來自己做自己吃了,這麼幾個月下來他勉勉強強倒是也能做不少的粗茶淡飯,往後要是沒了廚子他自己一個人倒也是個自力更生餓不死的命了。
看着自家弟弟這麼一副在廚房裏進進出出的忙活模樣,衛錦華只覺得是既熟悉又陌生的緊。沒想到才離了京城八個多月自家那個自幼錦衣玉食需要宮人幫助打理起居飲食的弟弟,就已經出落得幹練如斯就連做菜也是做得如此井井有條了。
「大哥,這都是些粗茶淡飯邊疆菜餚不怎麼好吃。今天就委屈你現在和我一起這樣吃了」。將剛剛做好的邊疆胡湯和窩窩頭端上桌面,衛錦陽語氣爽朗而輕快的招呼道。
「真是沒想到你才到了邊關短短數月就已然長大了這麼多,竟是連做飯漿洗這麼些婦人夥計也是學會了不少」。看着自己眼前的這個做什麼都是樣樣都精的少年,衛錦華頗覺心中五味雜陳。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好像不知不覺一晃眼這個當初那個軟糯糯的孩子就這麼一下子變成了眼前這個剛毅的少年,變得剛強獨立而有了自己的思想。
努力回想着過往,衛錦華在自己腦海中的記憶碎片之中搜尋許久卻終是沒有找到答案。
「這有什麼?技多不壓身嘛。我還會穿針引線縫衣服呢」,提起這些改變,衛錦陽倒是笑得隨意之極,好像在他的心裏這一切的一切都算不上是什麼大事,「將來我們要是上了戰場,那兵荒馬亂的可是什麼事也不會有人幫你做的,就連餵馬磨槍小傷上藥都得樣樣自己來呢」。
看他笑得這麼大大咧咧,衛錦華的心境倒是半點也平靜開朗不起來眼角眉梢的深沉複雜反而越發明顯了起來。
「錦陽,如果早知道做軍人會這麼辛苦的話,再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你還會選擇投身軍營嗎」?衛錦華深深的看着他,擔憂無比的長嘆了一口氣問道。
近來紫雲帝國和蠻夷之間的關係已是越發的不能平靜了,他真是擔心就這幾年的功夫搞不好就會打起來。戰場如煉獄,上去了就是九死一生荒野埋骨。他真的無法想像若是衛錦陽有了個什麼三長兩短自己會怎麼樣啊?
衛錦華甚至有時會開始想,自己是不是根本就不應該把衛錦陽送上將軍軍營這樣一條道路呢?
「當然會,很小的時候我就已經覺得當軍人是一件很威風的事情了。師父,外祖還有小皇叔祖都是我心裏一直崇拜尊敬的對象。我想,我走上軍人這樣一種道路或許是命運的趨勢也未可知知」。對比衛錦華的憂心忡忡,作為當事人的衛錦陽倒是頗有點顯得沒心沒肺了起來。
「而且,我一點也不覺得軍人的生活很辛苦啊。我覺得我在軍營里活得很充實,學到了看到了很多很多在京城根本無法觸及的東西呢」。盛了一碗邊關特有的暖體胡湯,衛錦陽輕輕抿了一口,補充道。
「是呢,我們錦陽真是在邊關學到了不少東西呢」,看着自家弟弟臉上呈現出如此開朗美好到叫他根本不忍心去破壞的笑容,衛錦華只好強行壓下了自己眸中的那一絲深沉,轉而在唇畔掛上了一抹輕鬆而略帶促狹的笑容,「連這些婦人活計都學會了,當真是越來越賢妻良母了呢」。
「你才賢妻良母呢?你全家都賢妻良母,老子是硬漢好不好」。聽着自己大哥好不容易正經起來很快又全部崩盤的調笑話語,衛錦陽氣得直想翻桌。
他二皇子殿下明明比他衛錦華爺們得多好不好?他會做飯縫衣服就叫做賢妻良母,那麼他衛錦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是不是就該叫做大家閨秀啊?媽蛋!衛錦陽不禁在心中腹誹道。
「呵呵,小陽你真的是越來越可愛了呢。尤其,是和哥哥頂嘴的樣子特別可愛。你小時候可不是這樣的呢」。看着自家弟弟這麼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衛錦華卻忍不住發笑。
「臥槽,那是因為大哥你越來越不靠譜了好不好?明明你小時候那麼的正常,為什麼長大了會變成這樣啊?為毛」?衛錦陽越發開始覺得他家太子大哥的思想軌跡異於常人了。
「所以,為了可以時常看到小陽這麼可愛的樣子,大哥一定要努力保持現在這樣才行吶」。衛錦華看着自家弟弟氣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摸着光溜溜的下巴只覺好笑。
唔,他家小陽的手藝貌似是真的很不錯呢。
氣瘋了的衛錦陽無語的看着他家傻樂得一點形象也沒有的太子大哥,只覺十分幻滅。泥煤,這哪裏還像當年風靡紫雲帝都萬千少女號稱大眾情人帝都第一美男子的太子殿下啊。整個一傻啦吧唧的糙漢,糙漢啊。
看着他笑得一臉欠抽,衛錦陽發誓他真的是發自內心的很想扁他一頓。卻最終因為顧念着他這次好歹是千里迢迢到邊關來看自己,才把這麼一股子邪火給硬生生壓下來的。
用完早膳以後,衛錦陽考慮到今天一天衛錦華都會留在這裏直到明天才會回京城,就決定去軍營里一趟把自己一個月兩天的假期在這個月給挪過來一天,好陪他家大哥逛逛這座雲襄城。卻沒想到剛一到營地,就收到了昨晚劉皇后不遠萬里從京城連夜給他寄來的生日禮物和禦寒大裘。
將溫暖的大裘拿在手中,衛錦陽只覺心中也湧現了一股暖意整個人都覺得暖暖的了。果然,這個世界上是不會有一個母親會忘記自己兒子的生辰的。
大雪方歇,雲襄城的路面還積了很厚的雪水,屋檐也結了很硬的冰瘤,整個城鎮之中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顯得寧靜而祥和仿佛這個世界都是白色的一般。
與衛錦華一同漫步在這一片雪白而純潔的世界中,衛錦陽只覺壓力山大啊,壓力山大。
此時的衛錦華在一夜休息醒來過後,不可謂不精神飽滿氣色紅潤再加上他今早刮乾淨了鬍子更是顯得俊美無雙氣質高華了,更何況他本就存着一舉一止優雅從容從骨子裏透着那麼一股霸氣和書香氣並存的氣勢呢。
生於邊關看慣了邊關蒼涼與皮膚黝黑漢子的小姑娘又豈會看過這般玉面容貌俊美的男子呢?自然是在他們一走上街開始就連連側目,有的還有些膽大的甚至還想着要上來搭訕了。
幸虧,他們走得快啊。就這麼心不在焉壓力山大的走了一路,衛錦陽這個在邊關好歹還生活了八個月的寄宿者就這麼被衛錦華這個十分純正的外來客帶着乍然停在了一座廟宇門口。
「走吧,錦陽,我們進去拜拜」。衛錦華拉着自家有些心不在焉的弟弟,就在雲襄城這唯一一座廟宇門前停下了腳步。
「好....」衛錦陽精神恍惚的被衛錦華拉着,條件反射性的應道。
被拉着走到這個香火鼎盛的寺廟門口,衛錦陽忽然抬頭卻在看到這座寺廟頂頭的牌匾之時瞬間風中凌亂的都說不出話來了,他沒看錯的話這間廟宇的牌匾上寫的應該的「月老祠」沒錯吧?
「大哥,這是月老廟啊?我們兩個大男人一起進去會不會不太好吧」。猛然收住腳步,衛錦陽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確定自己沒看錯以後,用一副懷疑的目光看向了衛錦華。
他極度懷疑有問題的人不是自己而是看上去衣冠楚楚正常的不的了的衛錦華。
「大哥當然知道這是月老廟,我聽明鈺說這間唯一一間在雲襄城的廟宇是極靈驗的。求神拜佛求得無非就是一個心安,邊關近幾年形勢複雜,我們就是不求姻緣就是進去一同求個平安也是極好的啊」。衛錦華看着自家弟弟笑得溫柔,「況且,就算這裏的神仙真的是靈驗之極,咱們兩個大男人還是兄弟一同進去求個平安又有何不可呢?他總不至於把我們的姻緣線給拴在一處吧」?
衛錦陽一向是不信月老之類的主管姻緣的神仙的,更不相信只要兩個人一同進去拜了,就真的會有姻緣了。聽衛錦華這麼說了,衛錦陽一時之間也是拗不過他,只好隨他一同進去像他說的為這邊關百姓求個心安罷了。
可在拜完以後,衛錦陽和衛錦華卻莫名其妙的就被廟祝哄着就捐了一大堆香火錢,那個廟祝神色古怪的看了他們兩個大男人許久,在獲悉了他們的關係以後,就遞給他們一人一根小紅線美其名曰是「兄弟線」說什麼帶上就能保證兄弟之間的感情一世不變。
不明所以然的衛錦陽只覺用那麼多的錢就換來了手腕上這麼細的一根普通小紅線真是虧到不能再虧了,差點就要抱怨出聲了。
可衛錦華看上去卻似乎是很相信這個,一再叮囑衛錦陽為了他們之間的兄弟之情絕不能讓這根紅線離手。
被他家迷信大哥念叨得萬分無奈的衛錦陽只好連連答應敷衍着自己一定會天天帶着它,以保證他們之間深厚不變的兄弟感情的,一切都請大哥放心。反正,只是一個小紅線而已戴在手上也不是很礙事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