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拿到自傳以後,她對時局的判斷進一步明朗了,也知道這本自傳不僅關乎烏謬,甚至也關係到整個沙度烈的未來。
這麼重要的東西,烏謬怎麼放心全交給她來運送?適逢摩詰天三公主赴京,那是國賓上門,他不得不留在王都接待,所以「玉先生」不能親至,卻要派自己的心腹來確保這件證物的安全。
他最信得過的人,娜仁無疑是其中之一。
所以這趟出行,寧小閒從望見自己的兩個護衛開始,知道烏謬不僅要差遣她辦事,還將她當作了誘|餌。
王都有神境守護,某些人只能蠢蠢欲動,現在來到鄉野之地,還不露出爪牙嗎?
這一石二鳥之計,烏謬使得好溜。甚至他也不怕對方不中計——若不出手,等重溪帶着證據返回王都、上交監國手中,那麼諸事晚矣。
這也是赤果果的陽謀。
寧小閒當日想到這裏,唯有搖頭。她多久沒有這樣被人當槍使了?這是為人之下的悲哀。不過她還有小小的空間可以利用——娜仁其實一直潛伏跟蹤,並且到了這等關頭對「重溪」還有試探之意,所以遲遲不肯出手。寧小閒作勢燒書那幾句話,其實是對她說的。
這些子明招暗法,兩人心知肚明,所以娜仁重重嘆息一聲,立刻將注意力轉到眼前的敵人身上:「杜庇隆,監國可曾虧待你半分?你竟敢背叛於他!」
她趕來援救重溪,黑鞭自然放鬆了對敵人的鉗制,被杜庇隆掙脫開去。這兩人同廷為僚,杜庇隆對娜仁也是熟悉得很,見她露面即知今日想完成任務怕是不易了,這時臉上神情變幻,似是心中掙扎許久,才低聲道:「大監國待我固然恩重如山,可是、可是我也不得不為……」話是這樣說,手中的巨錘倒是慢慢放下了,殺氣同樣收斂起來。
寧小閒從娜仁背後探出頭來,冒了一句:「你也是奉人之命,對不?」
杜庇隆看她一眼,沒說話。
寧小閒揚了揚手中的破書:「並且你也不知道這冊子裏寫了什麼,只不過有人命你來追殺我而已,可對?」
這麼一個道行低微的平民,杜庇隆自然不屑搭腔,微一側頭對娜仁道:「我所做一切,都為了沙度烈。」
娜仁冷冷道:「沙度烈並非一人所有。」
杜庇隆似是微微嘆息一聲,而後道:「你們這要返回王廷?」
「你跟我們一起走。監國大人想見你。」娜仁頓了一頓又道,「你據實以告,他必不與你為難。」
杜庇隆也熟知烏謬脾性,猶豫幾息後終於點頭:「好。」
娜仁這才收起了手中的鞭子。這件至寶名為針尾鞭,是天外世界的一種奇特怪獸「針尾獅」身上擷取下來的利器,這種生物爪牙雖利,最陰險的進攻手段卻是這截尾鞭,除了生有倒刺之外,針上還附有可怕的腐毒,能令獵物快速麻痹、導致肌肉溶解,異常毒辣。昔年蠻族墾殖天外世界的過程中,有大量蠻人死在針尾獅的攻擊之下,並且甚尾部的毒刺還可以發射出來,防不勝防。
娜仁這件標誌性的武器是從一頭千年獅王的尾部截下來的,乃是當年銳金部的老首領贈給她的成年禮物。
杜庇隆的體質強悍,一時未被毒倒,腿上也已皮開肉綻,流出來的血都被劇毒染成了濃重的青色。他看起來雖是行走如常,但臉皮也慢慢變腫,浮起一層淺淺的青氣。
既然他認降,娜仁也拋過去一枚藥丸道:「解藥。」
杜庇隆伸手接來吞了,一邊問道:「那書里寫了什麼?」
娜仁望他一眼:「你殺掉的那兩人沒有告訴你?」
「說了。」杜庇隆咧嘴一笑,「不知所云。」
辜雲狐的故事,不知情的人聽起來當然是一頭霧水,何況他怎會對小人物的故事感興趣?
解藥果然靈驗,只這會兒功夫,他臉上的青氣消褪下去,腿上的傷口自發止了血,寧小閒甚至看到被毒刺扎穿的皮肉正在快速癒合。
她看一眼心中有數了,混元境的自愈能力比起南贍部洲的仙人似乎還要強大一點。
解了毒,杜庇隆臉上的神情終於放鬆下來,往遠方一呶嘴:「走吧。」
話音剛落,寧小閒繞到娜仁身側去,離杜庇隆遠遠地。
杜庇隆盯着她,嗤了一聲:「你怕什麼?」
「不得不怕呀。」寧小閒粲然一笑,「你好像比我們還急着回去。」
娜仁這時候已經拿出一件鐐銬模樣的法器,抬手要銬住他,聞言微微一頓。
杜庇隆雙手都已經伸出來了,這時候掌心忽然有微弱的黑光一閃而過。
那柄本命法器巨錘又憑空出現,被他握在手裏,由下往上,照着娜仁頜骨直接撩了過去!
兩人相距不過兩尺,這錘頭又是威力無窮,單是帶起的罡風撲面而來,都讓人幾欲窒息。這一下打擊範圍很大,將娜仁和重溪都囊括在內。
被他擊實了,娜仁的骨骼再堅硬恐怕也是當場立碎,而重溪只要被一點點錘風掃過,方才那被擊成肉泥的護衛和馱獸是她的前車之鑑!
不過早在娜仁舉起鐐銬之前,「重溪」已經飛快往邊上撤退。她的速度在混元境眼裏當然是貽笑大方,卻勝在見機得早,這時離兩人已有五、六丈之遠,逃離了被一擊必殺的範圍。
她溜得比兔子還快。
娜仁不發一語,掌中鐐銬突然擊出,閃電般依舊鎖向杜庇隆手腕,身體卻向後倒去,快得像是有人從正面狠狠推了她一把。如此一來,她的右腿順勢前抬,同樣往杜庇隆的下巴踢了過去!
她個子比重溪還高,杜庇隆站直了也只到她**位置。所謂一寸長、一寸強,這下是欺負人家手短腳短。
杜庇隆一側首躲過了她足尖的攻擊,左手卻被鐐銬銬了個正着,當即大吼一聲,左手用力回扯,居然要將她拉向自己,隨後錘頭中途變向,再度向着娜仁砸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