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這具身體並沒有別的特異之處,甚至不發動神通時與凡人無異,唯獨可以施放蠻祖的領域,照此看來倒不似自然生長,反像特地殖育出來。」
人類不會自行產生這樣奇特的身體,寧小閒嘆了口氣:「研試各種古怪的生命,本來就是蠻祖的拿手好戲。現在回想,仍覺他那領域神異至極,雖然沙漏里的黃沙始終沒有走完,但想來最後一粒沙子落盡,領域當中的時間就會真正凝滯吧?」
「不止。」長天淡淡道,「任何沙漏都可以倒反過來,重新計時。」
她不由得動容:「也即是說,重新開始?」難怪王陽右的商隊剛抵達白柳山莊,那裏燈火通明,飯菜熱氣蒸騰,原來是領域經歷了新一次的重置。
長天想了想:「我們現在已知這領域是蠻祖操縱替身放出,也就是說,他若想瞞過天道行事,只有選在狂風暴雨之時。」
寧小閒明白了:「所以那一帶才紛紛流傳,這棟凶宅只在天氣特別異常時才會出現。」
他輕輕點頭:「如你所述,白玉樓當晚是第三波抵達,所以打頭陣的商隊進入白柳山莊時,那個領域根本還未啟動。」
她眼中現出驚異之色:「等一下!也就是說,佟明夏那時根本還未出現!」她怎麼漏算了這個?佟明夏沒來,領域又怎麼會出現?可是後來種種都證實,那的確就是佟明夏所為。
她也有些糊塗了。
長天在她額上輕輕落下一吻:「若我所料不錯,佟明夏將領域固定放在那裏,每逢惡劣天氣才會開放。」
這句話簡直打開了她的全新視野:「領域不是跟隨主人?」
「對蠻祖來說,不是。」長天低聲道,「他或許是從古至今最了解天地規則之人。神境的領域和神國一樣,體現自身對法則的推演和領悟。你看,大千世界是否本就能獨立運行?」
她點了點頭。
「那麼蠻祖的領域,或許也是如此。這是對法則領悟的境界問題,與他本身的力量反倒沒有多大關係。可惜我今趟沒有同去,否則也能看出些門道。」他輕吸一口氣,「但那畢竟是個被動的領域,想要啟動沙漏計時,還需要一個契機,或者說助力。」
「性命。」這一次,她不需多想就脫口而出,「第一個死去的夥計性命!」根據她在白柳山莊所見,沙漏的確在商隊第一個夥計被殺以後才出現,這就代表了生命凝滯的遊戲正式開始倒計時。
那個時候,佟明夏就已經趕到附近了麼?
「他開設這個領域的目的,在於找出斷臂的擁有者。」長天若有所思,「在我看來,那截斷臂大概在寄主身上時毫無氣息,連蠻祖也追蹤不到。茫茫人海,億萬生靈,就算是他也不知道上哪裏去找。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設好局,等着斷臂的主人來找他——斷臂一定會不斷更換新的主人,以尋找更強大的宿主。而越是強大的修仙者,對它的抵抗能力也越強,一定在貪戀其威力的同時,也渴望知道它的來龍去脈,所以得知白柳山莊鬧鬼的傳聞之後,很可能會趕過來查看。佟明夏等着的,就是這個機會。」
要怎麼將斷臂的擁有者從所有人當中區分出來?再簡單不過了,這人受到領域的法則影響最小,也就是說,佟明夏只要找出領域當中行動最自由的那個人,即是找到了斷臂的宿主!
寧小歲苦笑一聲。隨着對敵人了解的越發深入,蠻祖這個名字再不像一開始那樣只是個代號了。可是對他的歷史、對他的手段知悉越深,越覺得這人像橫亘在面前的大山,不可逾越。
果然無知者才無畏啊。「南贍部洲上過去三百年,天外世界就已經流逝了一千多年。塗盡派去那裏的分身和本體已經斷了聯繫,我們失去了最切實可靠的情報來源。」
在蠻人即將大舉入侵前夕,這可不是好消息。
「渭南宗的問題既然解決,戰盟即可以穩定擴大,這裏暫時不需要我。」戰爭倉促中止,戰盟占理,這對於改變輿論風向極有好處。此事解決以後,必定還有宗派陸續加入戰盟。長天在她肩上落下一吻:「白虎該履行自己的承諾了。」
寧小閒目光頓時一亮:「你是說……」
「我要前往天外世界。」
她一把摟着他的脖子:「我也要去!」從未涉足過的新世界啊,光是想想就很激動有木有?哦不對,她曾經踏足過的,雖然只有短短半個時辰不到。
長天收起笑容:「不成。」
寧小閒瞪大了眼:「為何不成?這一回白柳山莊的麻煩都不須你出手,我不也圓滿解決?」天雷絕獄的蠻祖斷臂失蹤在前,迭津州的白柳山莊就出了怪事,兩地距離只有區區數千里,很容易就將它們聯想在一起。尤其她還聽到了凡人王陽右的心聲,更是一下就理清了來龍去脈。不過當時兩軍對壘,長天必須坐鎮大本營,才由得寧小閒自行前往。
畢竟她也是捱過了九重劫的天仙,遠遠強過普通仙人。並且這一次她雖然未留在兩軍對壘的戰場上,所作所為卻對停戰議和起了決定性作用。渭南宗主死因的揭開,是對西夜、渭南宗等宗派的一次沉重打擊,戰盟以無辜的被牽連者、被栽贓陷害者的面貌出現,得到了世人的同情,聲名再次大漲。可以想見,原本搖擺不定的許多宗派,在這一次戰後也會選擇投入戰盟了。
若說這一場戰事是因她而停止,卻也無錯。
然而說起這個,他的俊面仍然籠上一層寒氣:「我當時允你前往,只以為尋回斷臂即可,怎知蠻祖親至?」聽她返回後說起此行經歷,連他都覺得心驚肉跳。蠻祖的領域太特殊,險些將她也一併陷在裏頭。照此來看,她闖禍的本事不僅沒有消褪,反倒是更高竿了,連真神都能引動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