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一箭射爆七仔,為的不過是要透支白色重明鳥的全副精、氣、血、魂來佈設時間的領域。她離得最近,因此逃也逃不開,只能被禁錮在時間當中,連潛入神魔獄躲避都不能。
他覺得可惜的是,長天及時趕到,硬生生擊碎了領域,否則寧小閒已落入他手中。
對他來說,七仔的確是白白犧牲,未起到應有的作用。
他的眼神太亮太有侵略性,好像要將她透體看得仔細,寧小閒即使在盛怒當中也是本能地向後一縮。皇甫銘方才展現出來的實力太過驚人,即便是偷襲起手,她也自忖尋不到應對之策。
神王大名揚威天外世界千餘年,在摩詰天和沙度烈兩家老牌勢力的夾擊中還能站穩腳跟,並且後來居上,果非偶然。
眼下兩大神境對峙而立,雖然口中說得都輕鬆,釋放出來的氣機卻狠狠絞纏在一處。她不敢輕舉妄動,唯恐牽一髮而動全局,只得緩緩伸手,接了一根最是雪白無瑕的長羽。
這時她如何不知,皇甫銘發動襲擊的時機選得極好,她和七仔飛抵戰盟大營後方,既是回到自己地盤上,心態上難免有那麼一絲兒鬆懈,他就抓住這機會趁虛而入。
至於先前為何不動手?皇甫銘原本有追蹤她的秘術,可是神魔獄裏的大巫凶都伏末很早就傳給她破解之法,寧小閒在中北戰場上的形跡又很隱秘,皇甫銘追蹤不到。那麼他能採取的最好辦法,即是守株待兔,隱在巴蛇出沒之地,等着她來尋夫君時自投羅網。
可是這必然要求他對她之前的位置、行動瞭若指掌,否則怎能預判她的目的地?天隙洞開以後每分每秒都無比寶貴,他貴為神王,是整個聖域的主心骨,怎能長時間離開軍隊?
所以,她的行蹤終究還是被泄露出去了麼?
大敵當前,這些念頭的生滅不過在電光石火之間,隨後她就聽到長天傳音過來:「進神魔獄。」
這是夫君準備動手了。他二人心意相通,寧小閒只聽這一句就明白:長天並沒有把握保證她的安全!
那就意味着,這一戰,他必須全力以赴。
皇甫銘,當真已經強大到這等境界了?
她壓下滿腹怒火,對皇甫銘道:「我有事相詢。你答得上,就算償還從前因果。」
她救過他、護過他,他也曾投桃報李,兩人之間自有一段糾纏的恩義。她這樣說,就代表着從今往後恩義兩忘,只餘下不共戴天!
他眼中也露出慨然,卻只有一瞬,快得寧小閒都捕捉不到。接着他微一頜首,很有風度,視線依舊牢牢鎖定巴蛇,不敢偏移:「請說。」
「誰泄露了我的行蹤?」這是她最在意之事。某種程度上,內奸和告密者比殺人者更可恨。
皇甫銘微微一笑:「你在大潼關露的那一手『點木化命』,只有精通木系神通的大能才使得出來,並且修為至少在真仙以上。湊巧我就知道有兩人辦得到,巴蛇當時身在中州戰場無暇他顧,最大的可能就只有你了,玄天娘娘!」
寧小閒渡過九重天劫時,無數人都親睹那一株頂過最終劫雷的金枝玉葉的擎天巨木,很容易就將她和木系神通聯想在一起。「我原以為是巴蛇施用了降神術,不過大潼關前那場大戰出現了全新的領域,並且威力和範圍極大,說明幕後人不止是仙人境界。並且後來的棄大潼關、助奇凌城、淹烏頂山,世上又有幾人敢用出這樣的大手筆?我這樣推斷,娘娘可滿意否?」
寧小閒不置可否,反去問他下一個問題:「神山為何重現?」
皇甫銘笑了笑:「你應該去問問打破我的領域那人。」
「不。」寧小閒緊盯着他,「我是問你,她從領域中拿走了什麼,才導致時間領域破除?」神山重現、壓垮中京以後,長天曾作過推斷,認為是柳青璃拿走了維繫時間領域的關鍵寶物,才導致了這一場彌天大禍的出現。可是柳青璃下落不明,寶物的原主人卻正好站在眼前,她不問皇甫銘還能問誰去?現在不問,一會兒打將起來,他未必就能開口了。
皇甫銘長長地「哦」了一聲:「原來你們看出來了。」原來是巴蛇看出來了。不奇怪,他從未看輕這個強大的對手,「昔年領域閉合之前,我將『寸光陰』留在其中作為鎮守之器。不過想拿走這東西,還得有些條件。」
寸光陰?寧小閒神念轉動,在自己識海深處飛快淘找與之有關的記憶。幸好這個名字相當特別,雖然她只聽都伏末說過一次,到底還是留下了很深印象。傳說中神王有三件至寶,神器「沉浮」、羿神弓,最後一件就是這柄名為「寸光陰」的長杖。它在三件神物當中成器最晚,也最神秘,具體作用並未見諸史冊,後人只能從名字上推測是與時間有關,畢竟有個很著名的句子廣為流傳:一寸光陰一寸金。
但是它的形象在神王的年代卻是最深入人心的!原因很簡單:根據都伏末考據,在神山還屹立在南贍部洲上的時代,「寸光陰」這件標誌性的神器是被置於神王雕像手上的!
也就是說,神山的最高峰雕成的神王塑像手中,拿着的很可能就是真正的神器「寸光陰」。都伏末之所以贊同這種觀點,一是認為神王將「寸光陰」置於神山,很可能有鎮守之用,這一點和神王今天的說法不謀而合;另一個原因,就是神王的威望在當時達到頂峰,大概真正是打遍天下無敵手了,因此神山才被雕作了巨像以彰顯他的豐功偉績。包括「寸光陰」在內的神器,或許很久都沒有用武之地了,因此才被神王拿去鎮山。
寧小閒都忍不住要感嘆,遙想那一種寶劍入匣、放馬南山的寂寞和無奈,真是低調到不行,也牛掰到不行!
無敵的寂寞,古往今來大概只有蠻祖深諳其中意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