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三,大雪紛飛。
巴蛇森林以南七百七十里外,吳作鎮。
這場大雪已經下了三天。除了有專人打掃的主幹道,只要往鎮外踏出幾步,積雪都能埋到膝蓋上,再在雪地里站上一炷香的功夫,那整個人都能凍成冰棍兒。這種鬼天氣里,真真是不開眼的人才會外出,不過老黃曆說,這一天宜開市、宜移徙,所以鎮上惟一一座酒肆還是開張了。
不出所料,這一整天下來酒肆也只迎來小貓三兩頭,除了幾個頂着風雪而來的老酒鬼,再無外客進入。劉掌柜懶洋洋地打了今天第十個呵欠,從厚重的棉門帘縫裏瞥見外頭的光線昏暗,也打算今晚早些打烊,這麼冷的天就該趕緊回家,爬熱炕頭抱胖婆娘去。
他才把打盹的夥計喊起來收拾東西,門帘子就從外面被掀開了,一股子冷風跟在兩名外客身後溜進來,把昏昏欲睡的人挨個兒吹醒了。
「這時候來客人?」劉掌柜心裏哀嘆一聲,又不知道要到伺候到何時才能關店了。有生意當然不能不做,所以他還是堆着笑上前道:「兩位客倌,喝酒還是住店?」這小地方的酒肆沒那麼講究,樓上三個房間收拾起來也能住客的。
等他看清楚來客,臉上的笑容立刻變得真誠而謙卑起來。因為這兩人從風雪中走來,肩上臉上髮絲上,都沒有半點雪漬。並且他們只着兩件薄薄的灰色長袍,年輕小一點的那個還外罩一件馬甲,腳上穿的都是薄底的快靴。這種冰天雪地的天氣,平常人都恨不得裹着棉被出門,敢穿得這麼得瑟的,只有修士老爺了!
這兩人的臉色看起來卻都不太好,有些兒發青。劉掌柜聽人說過面相,此刻偷眼瞄着這兩位修士老爺,竟然覺得他們面帶青氣、眼角發紅,印堂卻是黑得像化不開的墨。他記得那看相的瘸子當時怎麼說來着?哦對,這是家敗命殞之相啊!
想到這裏,他連忙暗中呸了自己兩下:你個小破落戶,今年店租都快交不起了,還敢給人家修士老爺望相?吃撐了你!
好在這兩位客人也不知道他心裏恁多想法,讓他引着坐下了,年長的那一位就道:「拿一瓮酒,要你們這裏最好的。還有什麼吃食,也一併獻上來。」他心事重重之下,用的還是「獻」字,顯然平時對這些凡人也沒有什麼好聲氣。
這兩人一坐下來,就是半天無語,和泥塑木雕一樣,旁邊的幾個老酒鬼豎起耳朵,好奇身份尊貴的修仙者為什麼在大雪夜跑來這個鳥不拉屎的小鎮上,不過等了半天都沒聽他們吭吱一聲,心想好生無趣啊,接下來幾天又沒有新鮮玩意兒可當談資了。
劉掌柜不敢怠慢,很快抱上一罈子自己珍藏了多年的老酒,當着兩位貴客的面拍碎了上面的泥封,又着夥計端來兩斤重的熟牛肉,一盆鹵豬臉子,都是細細切好了的。
年紀較小的修士端起酒碗,只飲了一口就差點全噴出來。他將這碗重重摜到桌面上,怒道:「這是酒水還是馬尿?!」
劉掌柜嚇了一跳,苦着臉道:「這是店裏最好的一壇酒了,埋在外頭的老樹底下好幾年,都沒捨得喝。」
年輕較小的修士仍是滿面惱色,想要再說點什麼,身邊的年長老一把拉住他道:「靳師弟,稍安。到了現在,還與他們計較什麼?」言語中透出幾分死氣,端起酒水,大口咽了下去。
靳師弟一怔,喚了一聲「裘師兄」,情緒一下子低落,也懶得再和劉掌柜算賬,伸箸夾了一點滷煮放進嘴裏,神情突然一頓,最後還是嚼了幾嚼吞下去,看他的表情卻像是在嚼牛皮。
此時,棉布搭簾又是一動,有個十二、三歲的少年鑽了進來,拍了拍肩背上的雪笑道:「劉叔,我來給俺爹打三文錢的酒水。」
劉掌柜接過他手上的酒囊,返身進去,出來的時候酒囊已經灌飽了,手裏還端着一隻熱氣騰騰的大碗,放到少年面前:「喏,趁熱!」
這少年眼前一亮,笑嘻嘻道:「劉叔真是好人!」抓起勺子,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碗裏的物什確實香氣撲鼻,這少年狼吞虎咽的模樣,又讓人倍覺香甜,連那兩名修士都轉頭看了起來。劉掌柜趕緊返回裏間,又端了兩隻大碗出來,放在他們面前笑道:「兩位爺,這兩碗算是小店贈送的,明天就是臘八了,吃點兒這個暖暖身子吧。」
旁邊的幾個酒鬼也沒露出羨慕之色,顯然進來的時候已經享受過這待遇了。
兩名修士往碗裏一看,原來是一碗淡紅色的米粥,粥里似乎還加了不少物料,信手舀了一勺來嘗,居然是滿口順滑軟糯,又香又甜地,一口從嘴裏暖到了心肺肚中,連心上的煩躁都削減了許多。再仔細一看,原來這小小一碗粥里,居然加了紅棗、桂圓、山藥、百合,枸杞子、薏米這許多蔬果乾物,再細細地熬煮成濃而稠的粥漿,比起那難吃的酒肉,這碗粥可算佳肴了。
對兩名修士來說形同荒郊野地的小店,居然能端出這麼講究的甜湯,兩人都有些詫異。劉掌柜開了這麼多年店,慣會看人臉色,此刻就笑道:「兩位爺,這道臘八粥,味道不錯罷?」
裘師兄點了點頭道:「尚可。」對修士來說,的確算不上什麼好東西,只是貪個甜口暖口。
劉掌柜笑呵呵道:「今年風調雨順,田裏莊稼大豐收,按習慣,臘月初八這一天,家家戶戶都要煮這臘八粥來禱祝的。」
年紀輕一些的靳師弟奇道:「我們在這一帶也住了好久,怎沒聽過這種習俗?」
不待劉掌柜,邊上那大口吃粥的少年就搶答道:「這是兩年前燕雲州歸入了隱流管轄之後,大伙兒新學來的習慣。聽說住在巴蛇森林裏的妖怪老爺們原先還拿這個款待過客人呢。」
劉掌柜接口道:「其實,這碗粥是隱流的妖怪老爺們送給大家吃的。」
兩名修士手中勺子一頓,表情都顯得怪異,好像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裘師兄沉下了臉道:「什麼意思?」
他低着頭,劉掌柜沒注意到他的神情,依舊笑道:「您也知道,我們這兒到了冬天只有醃好的鹹菜,其他新鮮的蔬菜是一概不要想了。隱流的老爺們,每到臘月都會派人到鎮上來分配些蔬果乾物。我這酒肆開得年頭長了,得的配給也多。這兒人來人往地都是鄰居,但凡是面熟的來了,都會端出這麼一碗來。」
靳師弟突然道:「敢情是慷他人之慨,難怪你這一碗粥裏頭,物料像不要錢般地放。」
劉掌柜冷不防他這麼一說,又不敢反駁,只能哂哂地摸了摸鼻子。
只聽靳師弟冷笑道:「聽你話里的意思,合着誰給你們吃食,你們就認誰為主子是吧?原先陽明仙宗管轄此地的時候,可是短缺了你們?隱流不過給了你們幾袋乾果,你們就替它說這等肉麻的好話!呸,好狗還知道不侍二主呢!」
劉掌柜的還沒接話,那少年已經跳了起來,大怒道:「你說什麼!陽明仙宗和隱流比,連替人家提鞋兒都不配……」
「唉呀!」劉掌柜已知這兩名修士和陽明宗必有關係,見少年莽撞,趕緊打斷了他。
可是來不及了,靳師弟勃然作色,右掌向前虛虛一捏,少年的話頓時戛然而止,雙手撫着自己喉嚨咯咯作響,面色脹得通紅,像是被捏住了氣管。
劉掌柜大驚失色道:「兩位仙爺,放過他吧,他不過是個孩子啊!」
靳師弟哪裏理會他?手上越攏越緊,竟是要緩慢地扼死少年。這時,裘師兄抬掌握住了他手臂,沖他搖了搖頭,眼裏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靳師弟看着他的眼神,心中一片悲涼,手下一松。少年從他掌下掙脫,忍不住趴到櫃枱上,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
裘師兄嘆氣道:「算了,我們走吧。」往桌上丟了一錠銀子,拉起靳師弟就往外走。
才走出幾十步,他們就聽到酒肆中傳來的隻字片語,仍是那少年在憤怒叫嚷:「狗|日的陽明宗……三年前大旱……娘親病重……他們派人搜走了最後一缸米……我娘活活餓死了!」
為了應付風雪,酒肆雖然封得很嚴實,怎奈修仙者的耳力太好,靳師弟還是聽明白了個大概,氣得握拳道:「聽聽,聽聽,還護着隱流那幫雜|種!我要去捏死那隻小狗!」
裘師兄一把按住他肩頭,厲聲道:「你忘了我們為何而來!既都將生死置之度外,被人罵上兩句又有什麼了不起?」他放緩了聲調,語重心長道,「都已經走到了這裏,切不可露出什麼蛛絲馬跡,讓有心人抓到了。小不忍則亂大謀!」
靳師弟呼哧呼哧地喘了兩下,放開護身罡氣,任風雪裹挾着寒意掃刮在自己臉上,這才逐漸平靜下來。
他恨恨道:「師兄說得是,不成功便成仁!我陽明宗七百年基業毀於一旦,這一切,都怪撼天神君,都怪隱流,都怪那個該死的妖女——寧小閒!」
裘師兄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兩人馭起法器,直往西行。
再往西走,平原就走到了盡頭,前方越是尖峰嶙峋、溝壑縱橫,這種荒蕪之地,自然是不會再有人煙了。
這般行了兩天的功夫,兩名修士才踏上了空寂的灘涂,就聽到了前方傳來的澎湃之聲,這裏的風中,也裹夾着海水特有的咸腥氣息。
「終於來到海邊了。」靳師弟嚅囁了兩下,忍不住道,「師兄,你,你確定她真的藏身海中禁地,而不是巴蛇山脈?」
裘師兄冷笑道:「不錯。這兩三年來,不知道有多少志士被那該死的情報誤導,將性命白白葬送在巴蛇森林裏面。我仔細探訪了兩年,終於從一份上古秘卷中查到了資料。」他執起手中長劍,指向海的位置,「從此以西兩千里,是南贍部洲六大禁地之一的『無盡海眼』。據說這個禁地從來有去無回,但我在秘卷中得知,上古仙人曾經平安往返於其中,並且描述過其中另有一番靜謐天地,竟然最適合生命滋長。」
靳師弟動容道:「最適合生命滋長?那麼說來,撼天神君若要安置她,這裏果然是最合適不過。我原本一直以為巴蛇森林的無形神力對她最有效。」
裘師兄搖頭道:「巴蛇森林的力量只對妖怪生效,據說她的身體到底是人類,不受森林力量的影響。所以,若要保存好她的身軀,只有這無盡海眼最是可能。」
他伸手輕輕撫了撫靳師弟頭頂,眼中還帶兩分慈愛,似乎對方還是昔年初入山門的孩童一般:「陽明宗滅門時,上上下下只有我們倆逃了出來,我這條命原本就是揀來的,再還回去也沒什麼。倒是你……」
話音未落,靳師弟就出言打斷道:「我與你同來,早做了必死的準備。同門兄弟也要同進同退,此話再也休提。」
裘師兄笑道:「好,好。你我今趟盡力就是,即便不成功,撼天神君為了區區一個女人這般倒行逆施,早晚要落得一個身敗名裂的下場,我們等着就是。」
他們不再遲疑,催動足下的法器,直往西邊的海邊而去。
這一日清晨,海面上旭日東升、霞光乍起的時候,他們也正好趕到了無盡海眼的上空。
從高空望下去,這個海眼就像巨大的漏斗,又像怪獸張開的巨口,直徑至少達到了一百餘丈,每分每秒都有數十噸海水兇猛地灌入其中,形似四面圍攏的巨大瀑布,連他們站在千米之上的高空,都能聽到水浪形成的千軍萬馬,互相推搡的轟隆巨響!
沒人知道這麼豐沛的海水都流去了哪裏,正如這數萬年來誤入了海眼的人從來都是下落不明。
他和靳師弟互視一眼,不約而同地降下了法器,慢慢向海面靠近。
距離海眼越近,兩人就越能感覺到這一處巨大缺口傳來了可怕的吸力。距離它還有一百餘丈的時候,兩人足下的法器都在簌簌發抖,幾乎不受控制地想要衝進海眼。靳師弟一轉眼,就看到一頭三十餘丈的巨大海獸被海流挾持着,一邊哀鳴,一邊被推入了海眼之中!
撼天神君,當真會將她藏在這裏嗎?
人家海獸是身不由己被吸了進去,他們卻要舉身赴海眼?若是生活在這一帶的海洋生物有知,是不是會笑話他們更傻?
在這一刻,連裘師兄都有些動搖了:「真要因為這樣一個大膽的猜測,就要衝進六大禁地之一的無盡海眼麼?這可是有去無回之地!」然而轉念一想起陽明宗全宗上下被血洗的慘狀,他雙手又緊緊握成了拳,「巴蛇森林和這裏,不一樣都是龍潭虎穴麼?無論她藏在哪裏,老子本來也沒打算活着回去啊!」
兩人作了幾個深呼吸,裘師兄就從懷中取出一塊巴掌大的物事。這東西黑黝黝地,像是某種生物的甲殼,然而其上附有奧澀的紋路,尋常人盯住了多看幾眼,都會覺得頭暈腦脹、呼吸不暢。
更重要的是,這東西拿出來之後,兩人身邊的氣流頓時為之一靜,連腳下仿佛你追我趕的海流,都順伏下來,湧入海眼的海水更是放緩了速度,像是在向這一片殘甲致敬。
靳師弟奇道:「這是什麼?」
裘師兄將殘甲緊緊捏在掌中道:「這便是祭煉過的玄武龜甲!它就包在秘卷之中,上古仙人就是靠着它來進出這無盡海眼。」他瞪着腳下的禁地道,「若無這玄武甲相護,我們下去了也不過就是送死。」他將靈力灌入其中,龜甲頓時像是活過來一般,連靳師弟都能聽到砰砰然仿佛是心跳的聲音。
緊接着,二人身邊就泛起了一層淡淡的黑色光幕,顏色和龜甲相仿,幕上還有無數奇特花紋不停流轉。
他們深呼吸了兩下,馭使腳下法器,沖入海眼之中!
他們和海水和無數活物,一起被高速沖了下去,似乎進入了一個無陷幽深隱秘的甬道。儘管已是視死如歸了,但人在面對迷茫而無力控制的未來時,心中總是不可避免地會泛起恐懼。
裘師兄緊緊抓住師弟的胳膊,害怕他脫離玄武龜甲的保護。不過他的擔心其實多餘,因為被海眼吞進來的東西,此刻全都被擠在了一處!每一秒鐘都有無數的堅硬或者不堅硬的東西與玄武龜甲形成的光幕碰撞、碾磨,甚至發出了吱嘎吱嘎的聲音,若是海中的活物,此時發出來的就是悽厲的慘叫了。
裘師兄心裏突然有個極荒謬的念頭:這哪裏是什麼海眼,分明就像是與巨口相連的喉管和胃囊,被吞吃進來的東西,現在都到了胃囊里,要先接受胃壁的研磨,被擠成齏粉之後才能輸送到下一站去!在這裏,連神念都無法探出去,他趕緊取出夜明珠。
在珠光的照亮下,兩人皆是大吃一驚:果然這裏就像是個巨大的磨臼,湧進來的海水和生物都被一刻不停地攪拌、碾磨、分解。他們又看到了方才那頭被吸進來的巨大海獸,這倒霉的傢伙只哀號了一聲,就被這個神秘空間的力量碾成了細粉,連血水都分解成最微小的分子,消失不見。
靳師弟打了個寒噤,面無人色:「難怪從來沒人能從海眼裏活着出去,原來進來的人都被碾成了粉末。」
裘師兄的臉色也不好看,卻反駁道:「這片龜甲能護住我們不受傷害,撼天神君也同樣能進得來。它和玄武一樣,都是四大神獸之一。」
靳師弟卻是驚呼了起來。原來此時他們身邊的黑色光幕,似乎也耐不住這樣高速高壓的強力碾擠,有些搖搖欲墜了。兩人相視一眼,面色俱都一片灰白。
這無盡海眼的威力竟至如斯!玄武是水之神獸,主守御,號稱防禦之力天下第一。它若親至,無盡海眼自然是拿它一點辦法也沒有。可惜兩人手中所持的,畢竟是好幾萬年前的古物了,上面殘留的玄武威能在時光的磨洗中越來越稀薄。或許上次仙人憑它進出海眼時,就有所損耗了,時隔幾萬年再次與這海眼中的力量對抗,已是有些力不從心。
只要玄武龜甲的守護之力再減弱一點兒,黑色光幕必會像雞蛋殼一樣「啵」地一聲破裂,屆時他兩人的肉身暴露在這一片空間的力量之中,只怕不出半息的功夫,就要步上那頭巨型海獸的後塵。
兩人駭得大氣也不敢喘,惟恐驚擾了身邊的光幕。
幸好,此時新被吸入的海水沖了進來,將包在光幕中的兩人衝出了這一處磨臼般的所在!
又是長長的通道,又經受了可怕的擠壓之力。當兩人突然發現眼前的光亮時,身邊的黑色光幕也消失了,這代表着玄武龜甲的最後一絲效力也徹底用盡。兩人相視一眼,均知這裏就是冒險的終點,無論任務能不能完成,他們都再也出不去了。
他們被推出了甬道之後,居然是垂直下落的。兩人驅動法訣,原本言聽計從的法器卻沒有一點兒動靜。
在這個奇特的所在,居然動用不了神通!他們嚇了一跳,以為會就此摔成肉泥,哪知離地面很近了,才發現這哪裏是平地,分明是又一片海!只是這海水純淨至極,這片奇異的空間之中又沒有陽光照射,所以海水從上到下都呈現出完美的透明,若非不知何處而來的微風吹拂,純黑色的海底都不會映出水紋的褶皺來。
「撲通」兩聲,兩人掉入了海中。
與此同時,萬里之外,隱流大殿頂層。
正在閉目聽取鶴長老報告的長天,神色微微一動,突然睜開了眼。
鶴長老觀顏察色的本事已然大進,此刻低聲道:「大人,可有不妥?」
長天淡淡道:「無事,居然混進來兩隻蟲蟻而已。你繼續說罷。」
又有人來送死了?鶴長老低了低頭,接着剛才的話繼續往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