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終也成了流星。「沙漏已毀,現在就算是陰九幽或者神王想進入,都不能了。」
那就是……永別?權十方足下頓住,汨羅只覺渾身血液一下凝固,任他七竅玲瓏,平日裏唇槍舌劍的本事半點都施展不出。
就連遠遠地再看她一眼,都不能了麼?
「她……」話一出口,方知喑啞。他喉結動了動,才提起中氣接着問,「烏謬連這些細節都知,想必同進法則界?」
曹牧有點意外。他早知汨羅和玄天娘娘有些過往,沒料到奉天府主接着噩耗以後思路依舊清晰:「是……」忽見三人眼色不善,趕緊擺手,「特木罕可沒有為難她,她自己不願出來的。」
權十方性子再好,這時也忍不住紅了眼,怒斥一聲:「胡說八道,她怎會自求死路!」他認得的寧小閒千靈百巧,卻最是惜命不過,怎麼會自留絕地?
「她送還娜仁記憶,因此特木罕……」曹牧說到這裏頓了一頓,「寧小閒自願留下,乃是因為巴蛇和神王也都在法則界。」
權十方面無表情,像是壓根兒沒聽到,汨羅卻驀然抬頭,俊面上寫滿愕然。大黑天的反應最直接,像p股底下被點了炮仗,突然跳腳:「什麼,你說什麼!」
這消息也太驚悚了,兩大真神不是漫天比拼嗎,怎麼會突然進了法則界?唔慢着,真神之間的較量就是法則的較量,好似也說得通。可是長天和神王既然都在法則界,又怎麼會放任陰九幽在他們眼皮底下搗鬼、怎麼會放任他們逃出?從曹牧言語推斷,寧小閒是因為兩大真神才留在法則界的。
也就是說……巴蛇和神王同樣沒能出來?
曹牧簡簡單單一句話,信息量卻龐大得驚人,直接將他們的疑問引爆如海嘯。
這世上有什麼事是兩大真神都無法辦到的?汨羅突然道:「陰九幽在……」
「哪裏」兩字未出,天上突然傳來沉悶的聲響,像是布帛被撕扯開來。
這會兒涉及天上的,一定就沒有好事。眾人惴惴抬頭,赫然望見天幕上那一道又一道裂痕正在慢慢掙開!
一旦它們打開,那就是百餘個黑洞同時出現!
天底下的生靈,還能有活路嗎?
大黑天瞠目之後,回頭連連擺手:「快,快走!」一道又一道軍令發佈下去,督促大軍疾行。
權十方卻盯着曹牧問:「陰九幽在哪?」
曹牧聳了聳肩:「我不清楚。」
烏謬支起的避難所,近在眼前了。奔在最前方的人已能望見結界的入口閃着橙光,好不醒目。汨羅奔到這裏就停下腳步,正要支起結界,大黑天卻拍了拍他肩膀,對他和權十方咧嘴一笑:「進去吧,外面有我。」
汨羅皺眉,正要說話,大黑天已經搶着道:「你倆在裏面,比我有用得多。」
在對手支起的避難所里,少不得要與蠻人周旋。汨羅和權十方都是治軍治宗的一把好手,尤其汨羅機穎善謀,他們隨軍留下,比他穩妥。
汨羅定定看他一眼,沒有二話,揮令修仙者沖入結界。烏謬既是隨陰九幽一起離開法則界,應該知道這妖人的下落。
權十方也低聲道:「保重。」
他修為不如兩大神境,留在外頭並無益處。可是大黑天既出此語,那就說明這位成名已久的神境本身也沒有多大把握可以安渡這次劫難。
惟患難時,方見英雄。
他和汨羅,卻還有艱難的未來要應對。
就在此時,天地間突然響起一陣奇異的嗡鳴。
這聲音古怪極了,像歌聲,寫滿了悽惋,又像呻~吟,充斥着苦痛。大黑天活了好幾萬年都沒聽過,甫一入耳卻引得陣陣心驚肉跳、哀慟無邊,仿佛末日將臨。
在這一瞬間,任何一個靈智已開的生命不需經過教導,就能明白它的含義:
天殤!
頭頂這片天、腳下這塊地再經不起這樣的折磨,崩塌在即。這是南贍部洲天道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發出的輓歌,聞者傷心,與天同悲。
蒼天將死。
天上的裂痕慢慢打開了,待黑洞擴張,下一步就將連成一片。大黑天咒罵一聲,心頭浮起濃厚的悲涼:
哪怕是神王渴望的天地輪迴,恐怕也不會發生了。這些恐怖的黑洞恐怕要吞噬掉整個南贍部洲,令它再沒機會重歸於混沌。
這片天地,再無重開之日。
兩大真神望見眼下這一切,不知道會否後悔今次之爭鬥。
他心底雖然絕望,卻強打精神做出一組手勢,而後咬破舌尖吐出幾口精血。金色的血液化霧而出,直到噴出第十口,才在地面上隱隱現出幾個大字,眾修仙者上方頓時支出一個巨大的土黃色結界。
「速進!」他指着烏謬的避難所入口吼出這一聲,就閉口不言。對抗天地之威的代價沉重,是他的滿身修為,大黑天甚至都無暇開口。
在他身後,數十萬人在結界的庇護下兔奔前行,往避難所衝去。
每一秒,都像一整年那麼漫長。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地心忽然傳來異響,甚至發出了很清脆的「啪」地一聲,像是人的脊椎骨斷裂,只是聲音放大了萬倍不止,聽起來就格外恐怖。
地面瞬間四分五裂,毫無預兆。周圍一切飛快升騰而起,像是對地面再不留戀。與之前的異變不同,這一回飛上天的不僅是山巒和水流,還有大塊大塊的岩層——天上的黑洞是打算將整個南贍部洲分解得支離破裂,連骨髓都要敲吸出來!
更糟糕的是,烏謬的避難所入口閃動兩下,忽然消失。
規則再度紊亂,連烏謬創設的空間也再不能依附在南贍部洲上了。
眾人大嘩。
原定核准進入的五十萬人,只衝進去不到三十萬人,還有二十餘萬人沒來得及奔進避難所,入口就關閉了。
大黑天暗道兩聲不好,再引一點心頭精血出來,結界依舊脆弱如肥皂泡,好似一戳就破。他的臉色,因神力的大量流失而一點一點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