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不是侍童活得太久了,腦子有點不靈活,撓着小腦袋上剛才被無境撫摸過的地方,隔了半晌,眼中才霍然一亮,激動地道:「對,對,對。以前,我們一直都把目光放在這流連谷中,怎麼毀都毀不掉,冰谷破損之後又會重新復原,當真是無計可施,可卻從未想過外面的情況。不錯,沒準兒真是一條出路。」
「什麼沒準兒?是一定。」無境大是得意。
侍童眼中,欣賞的神色遲遲不去,不住點頭,端詳着無境:「你真是千古未有之才,這麼點時間,就想通了我們幾千年來都沒有想到的事情。」
人世種種,管窺蠡測,原非可以說的明白的。
世上本就有一朝悟道,勝過百年修行之說,井外鳥的靈光一現,勝過井底之蛙的千年精研。
侍童神色忽然間一變,望着四周明亮如鏡的冰壁皺起眉頭,似乎想起了什麼事情。
他一直沉默了半晌,才看了看無境,嘆道:「你跟我來吧,或許有點東西,你可以學一學。」
無境微微一愣,看着侍童孩童般的身形,忽然間想起一件事情,徑自傻傻地笑起來了。他笑的時候,還將目光往雪翼身上看去。
雪翼奇道:「你鬼笑什麼?又想捉弄我?」
無境依舊笑着,指着走遠的侍童道:「出去之後啊,我就到處宣揚,說這外面一天,是流連谷十年。那冒出來的小屁孩,便是我兒子。」
這流連谷中,只有雪翼一個女子,如此,言外之意便是侍童是他和雪翼所生。
雪翼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無境的話,跟着無境笑了起來,可忽然間腦中閃過一個念頭,秀眉又是一橫,在無境腦門上輕輕打了個爆栗,怒道:「你真是無藥可救了,又占我便宜?」
無境眼光一閃,雙眉一揚,一拍大腿,大聲道:「妙極,妙極,出去之後,我便去找紫譽,說侍童是你兒子,看氣不氣死他。」
一邊說,一邊笑,竟像是親手創造了一件稀世珍寶一般。
雪翼眉頭一皺,眼中竟似有些隱憂,輕輕一嘆,看了無境一眼,什麼也沒有說,白光一閃,跟在侍童身後走了。
看到雪翼忽然間的不開心,無境還以為又是他把她給得罪了,相處七日,外加他的確對不起雪翼,可是他又怎麼可能向別人道歉,乾笑兩聲,岔開話題道:「喂,怎麼了?這麼快就想你那紫譽新郎官了?我看你人還勉勉強強過得去,好心提醒你,你雖不算鮮花,可至少也是植物,插在那牛糞紫譽上面,可真是瞎眼了。」
雪翼也說不好自己為什麼會忽然間傷懷,這七日之間,他無時無刻不在想着怎麼出谷,可是此時一想到處出去,一想到紫譽,一想到成親,心中浮現出連自己都說不出的情懷。
七日「大戰」,二人誰也不肯相讓,而且往往都是以無境取勝,雪翼生悶氣告終,此時,無境才察覺到,原來都是他在欺負這個看起來嬌滴滴的美麗女子。
雪翼忽然停了下來,回過頭看了無境一眼,那迷離而哀傷的眼神,竟是那樣的美。
無境心中一盪,那不就是幽荷在鳳凰島上,盯着他送的那顆樹星聖果時的眼神嗎?他用天極三疊圖,曾見過的,但就是這種眼神,讓他無比激動,險些在天極三疊圖中將幽荷抱入懷中
他深深地吸一口氣,將脖頸中帶着的那串項鍊拿出,怔怔地出神。
這串項鍊自然是幽荷贈給無境的東西,他這三年以來,時時帶在身上。雪翼一見這串項鍊,不禁冷笑一聲,道:「大男人帶着女子的物事,也不怕羞。」
無境臉色一變,朝雪翼看了一眼,又深深地嘆了口氣,將項鍊藏在衣服下面。
沉默了一會兒,他又接着剛才的話道:「我看要和你在一塊兒吃喝拉撒呆一個月,才好心提醒你的。雷政峰那木頭可比紫譽強多了,你怎麼不去嫁給他?」
「他是我……」雪翼急道,她似乎有些難言之隱,將剩下的話的咽下去了,又輕聲道:「他是我師兄,又是我義兄。」
無境察言觀色,自然不會相信雷政峰是她義兄、師兄之類的掩飾之言,心中極不暢快,怒道:「你不想說就算了,掩飾有用嗎?」
白光一閃,無境已追着侍童的身影而去了。
雪翼一愣,伸手去喊,可無境早已去得遠了,囁嚅嘀咕了幾句,也是白光一閃,籠罩着紅如血的霞帔追上去了。
雪翼一直跟在無境的身後,看着那白影,一言不發,偶有出神,卻因白光在前方折轉而一愣,又跟着他們繼續前行。
這兒,古木參天,龍盤虎踞,奇石嶙峋,雄奇倨傲,透着放縱之氣,幾乎要破體而出,沖天而上,往那蒼穹深處,賣弄那沉睡多年的雄風英姿。
這兒便是流連谷深處。
一塊高約百丈的絕大岩石,通體如墨,如一條沉睡的巨龍臥在地方,極其雄偉,氣勢凌人。岩石左右兩側,各有四個凸出分叉,如一座小丘聳立而起,極其詭異。
侍童帶着二人到了巨岩上方,又看了無境一眼,臉色十分鄭重,道:「以你剛才的『偷天換地』,是很難把火雲引下來焚盡冰谷的。我現在教你一套口訣,你想不想學?」
無境眼中喜色一閃而過,隨即又搖頭擺手道:「要是太容易,不好玩的話,我才不學。」
侍童是何許人也,他里里外外加起來活的歲數,估計比壽龜真人都要長,其見識卓絕之外,奇功妙法,必然不少。無境隱隱覺得要撿個大便宜,心中早已心癢難撾,可表面上裝作不感興趣的樣子。
侍童依舊是一臉鄭重:「那你肯定很喜歡。這套功法,我練了也不知道幾千年了,所學也不是很深,就是因為他無止盡的變化太繁複,太奇妙了,並且太危險了。如果稍有不慎,便會出現身體異變。你最好先想想,你要不要學,要是真想學,學成了什麼怪物,我可不負責任。」
「好啊,我倒是想看看這個臭小子練成怪物後是什麼樣子。」雪翼仿佛有些幸災樂禍,可她明亮如水的眼眸深處,仿佛有一道異芒閃過?
無境朝雪翼看過去,打了個哈哈,道:「那我就練成,氣死你,氣得你七竅生煙,嗚呼哀哉才好。」他學着雪翼在甬道中跟他說話的語氣,倒也似模似樣。
雪翼已經和無境交鋒多次,自知鬥不過他,氣沖沖地轉過頭去,獨自生悶氣去了。
侍童臉色木然,目光從二人身上回了過來,道:「你們猜咱們腳下的是什麼東西?」
無境在遠處時已經看過其外形,隱隱覺得像一頭石化的巨獸,此時腦子一轉,驚道:「這東西是練你那什麼亂七八糟的口訣變的?」
「啊?」雪翼吃了一驚,渾身一抖,向後退了一步,朝腳下望去,急忙懸空而起,站在一個異獸的背上,實在太恐怖了。
侍童點了點頭,目光從岩石上掃了一遍,苦笑道:「他本是一隻通靈的八翅墨龍,修成人形後,被兩極族那傢伙給弄進來了,那估計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無境眼中綻放着異樣的光彩,朝腳下山一般的巨石環顧了一會兒,道:「八翅墨龍被我迴風山追殺,我們老二還把一頭小的給殺了。」
侍童臉色微變,似乎試探性地道:「可是因為八翅墨龍手中的『亡靈古咒』?」
無境點了點頭,道:「聽臭老頭說,『亡靈古咒』分佈在神龜大陸的四面八方,神龜山一派傳有一部分,還有一些已經被奇人異士發現,出現在人間,聽說兩極族便有兩部分。另外還有幾部分被封在大陸的各個角落,這八翅墨龍手中的,正是十幾年前被人無意中發現的。小屁孩,你可見到八翅墨龍手中的『亡靈古咒』了?」
侍童似乎在回想着什麼事情,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道:「如果你們有緣,也會見到的。我要教你的功法,便是神龜山流傳下來的『亡靈古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