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若重生
袁青舉是後半夜才回來的,帶着一身寒氣鑽進了被窩。睡夢中的安來被冷得一哆嗦。他忙退出來和着被子將小妻子捲住摟在懷裏。
安來本就睡得不深,察覺到熟悉安穩的氣息,半夢半醒間從被卷里掙扎着伸出雙臂去抱他:「老公。」
袁青舉的下巴在小妻子的臉上磨蹭,愛憐地不帶一絲情.欲吻着她的眼睛、鼻子、嘴角:「寶貝,我回來了。」
安來這才在袁青舉的懷裏安穩地睡去。
第二天早晨,外面又下起了雨。雖然窗簾沒完全拉緊,但是昏暗的晨光依然使得室內不甚清晰。
安來醒來的時候,袁青舉正依靠在床頭看她,枱燈開着。
她靠過去摟他的腰,像只貓一樣蹭了蹭:「老公。」
&袁青舉拉過被子給她蓋住露出來的肩頭:「醒了?還要不要睡會兒。」
&要。」聲音是還未睡醒時特有的慵懶綿軟。嘴裏雖這麼說着,卻是又靠在男人的胸前閉上了眼睛。
&懶貓。」男人捏了一下她的鼻子:「餓了沒有?」
安來搖頭。閉着眼睛說:「你什麼時候醒的,怎麼不多睡會兒。昨晚那麼晚才回來。」
男人一手理着她散亂的髮絲,含笑吻了她的頭頂:「睡不着,想看看你。」
&呵…來軟軟地笑出聲。
男人往下移了些身子,乾燥溫熱的大手撫上尚還平坦的小腹:「我覺得現在自己擁有全世界。」
晨光里的溫暖並沒有延續很久,早飯過後,大概從老五老六那裏聽說了這兩天的事。袁青舉生氣了。
當然不是說袁青舉對安來大發脾氣。事實上,他對安來依然照顧有加,時不時過問她,有什麼需要也一定是送到她手邊。可安來就是知道他生氣,她自己的男人她知道。
當她湊過去挽他手臂的時候,過不了多久他就會抽出去,而不是順勢抱着她。
當她溫聲軟語叫他老公的時候,他只是恩一聲,而沒有其他反應。
如此種種……
安來想和他好好說說話解釋,只是每每起頭都被他避開了。這讓她很泄氣。
終於等到了晚上,安來早早回房了,可是袁青舉卻遲遲沒有回去翻了一會兒雜誌,安來終是按耐不住,準備下樓去找他。剛開門就看到袁青舉端着滿滿一杯牛奶從走廊的另一端走過來。看到安來,他加快的腳步:「渴了?我和胖胖聊了一會兒。剛好牛奶已經放溫了,快喝吧。」
安來退回床上,捧着杯子喝了大半杯。剩下的只一小口一小口。
袁青舉站在床邊,見她那模樣,伸手去取杯子:「喝不下就別喝了,小心撐了。」
&安來順勢將杯子給他,被袁青舉放置在了床頭的柜子上。
他說:「睡吧,我去洗澡。」又貼心地給她理好被子和枕頭。
安來捉住他的手不讓他走。袁青舉拍拍安來的頭:「別鬧,我上樓之前爺爺還叮囑我看着你讓你多吃多睡。」
&陪着我。」
&去洗澡……」
安來倔強地抓着他不放。袁青舉嘆了口氣,掀開被子坐了進去,安來忙給他讓位置。
袁青舉斜靠在床頭,半摟着他的小妻子,妥協道:「現在可以了?」
&安來回抱住他,輕聲問:「你是不是生氣了?」
&有。別瞎想。」袁青舉飛快地否認道。
&不是故意不告訴你,他那天……」
袁青舉打斷她:「我沒誤會什麼,你不用解釋。你先睡吧,我去洗澡。」說着就要掀開被子。
這明明就是意見大了!
安來哪能讓他走,仗着現在懷有身孕,袁青舉不敢有大動作便用力箍着他腰。袁青舉無奈又跌坐在床上。
&不要生氣好不好。秀爺要兼職攢錢換手機,你不在我一個人呆在家裏也無聊才答應陪她去做兼職的。我怕告訴你沈豫章每天都去咖啡館之後,你就不讓我去了。又怕你瞎想干擾工作……」安來語速飛快,卻用可憐巴巴的語氣解釋這,生怕自己說慢了袁青舉又不讓她說了。
結果還是被打斷了,袁青舉沉聲問道:「他每天都去咖啡館?」
看樣子不像提前知道的樣子,安來瞪大了眼睛,她這算是不打自招麼?
&你是在氣什麼?」
袁青舉不答反問:「他去咖啡館做什麼?」
安來能感覺出來他壓抑的怒氣。說實話,這樣子的袁青舉她有點怕。小心地說:「就去喝咖啡,然後晚班的時候開車說要送我們回去。」看着袁青舉轉深的眸色,極快地接道:「我發誓我一次都沒讓他送過!只是有一次衣服不小弄髒了去……」說到這裏安來才後知後覺地閉嘴。
到此為止袁青舉臉上的表情還算平靜,他補充完整安來的話:「去他家換衣服?」
安來都快哭了,默默地點頭。大致說了下當時的情況,聊勝於無地乾巴巴地解釋:「當時情況緊急,我也沒其它選擇。」
袁青舉抬起安來的下巴,眼看着那水汪汪的眼睛裏就要溢出淚來。嘆了一口氣:「我都還沒說什麼,你哭什麼?還委屈上了。膽子不是大得很嗎,還敢去他家,不怕他再賣你一次?誰知道那撞你的小姑娘是不是他故意安排的,也就是你傻乎乎地誰都信!」
&叫你不在我身邊呢?你看我這麼笨,你得常常提醒我才對。不生氣了好不好?」安來拉着他的大手覆到小腹處,一團溫熱立即罩住了那一小方天地。「寶寶都嚇壞了!」
袁青舉摩挲着指腹,些微有些失神。將小妻子嬌小的身子攏在懷中:「我並不是生你的氣。」
安來安靜地聽着。
&只是怕你一開口,就告訴我你不想要這個孩子。」
安來坐起身,急迫地:「怎麼會!我現在覺得幸福地不得了。」
袁青舉已經習慣了她的一驚一乍,愛憐地把她雜亂的理順:「我怕你想起來我們之間以前那些不愉快,和他……」他沒再說下去,只是把安來抱得更緊。。
安來摟着袁青舉的脖子:「我對天發誓,除你之外,我絕對對任何人都沒有非分之想。」
&他有啊!」
&安來戳戳他:「袁先生,你就對自己那麼沒有信心嗎?」
&應該大大地有啊!你想,你老婆那麼愛你…>
一吻作罷,安來氣喘吁吁地控告:「能不能不搞突然襲擊吶!要是我沒個準備,嚇着寶寶多不好……」
&心情多雲轉晴的袁青舉輕笑。過了一會兒他在安來的絮絮叨叨中提起:「當年,沈家的事故我確實插手了。只是,如果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麼做的。事實也證明沈家是靠不住的,就算沒有我,說不定下一次再碰到什麼事情也會把你推出去。」
安來只是略頓了一下,綻開一個甜甜笑容:「都過去了。現在我有你,有寶寶,已經很滿足了。」
袁青舉狠狠吐了一口濁氣,很是鄭重地承諾:「我會盡我所能待你們娘倆的。」
安來窩在他寬闊可靠的懷中輕聲應着:>
兩人都不再言語,只是靜默地倚靠在一處。
安來再次伸出手戳戳一動不動的男人。
那根手指立馬被捉住:>
&不是說要去洗澡嗎?」
「……」袁青舉無語地望着她,抓住被子,胡亂地蓋住兩人:「不去了。」
安來不幹了:「怎麼能這樣,一身汗味兒,臭死了。」
袁青舉巋然不動:「那是誰剛才死拉着不讓我走的?」
安來不理他的取笑,手腳並用推他下床:「快去快去,寶寶說哪裏來的臭流氓,都把她熏着了。」
袁青舉鬱悶地滑下床,回身去捏安來的鼻子:「嘖嘖……我算你看明白了,你這是恃寵而驕啊。什麼自個兒不樂意的事都推到寶寶身上。」他說着裝模作樣地嘆氣:「我閨女真可憐,還是一枚小胚胎就被她媽咪當槍使。」
安來作勢要打,才讓他走向洗手間,邊走還邊說:「我可憐的閨女吶。」
安來在大宅住了一周,就被沉不住氣的赫伯顛顛地跑來接回去了。縱使老爺子不樂意,也不好留他們小兩口在大宅長住。只好放行。
赫伯辦事相當效率,在安來被確定懷孕後,就直接去學校給她辦了休學。並且安排好了她孕期一應大小適宜,精確到懷孕的第多少天三餐吃的哪道菜要用什麼些調料,用哪個牌子都安排好了。
安來捧着還不甚明顯的肚子,看着家裏傭人為她一個人奔忙,感慨地想,她這日子過得,沒有誰比她上學上得更兒戲了。
有時候她和袁青舉抱怨現在比熊貓還精緻的生活,袁青舉就會說你要去上學我這邊完全沒問題,只要爺爺和赫伯同意。安來立馬泄氣了。結果想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
她也會和花鈴秀爺或是安往訴說自己的苦惱,大家給她的反應居然出奇的一致:「知足吧你!」
唉!安來剝着核桃想,想找個有共鳴的人怎麼就這麼難呢?
一旁的赫伯聽到她嘆氣,立馬上前詢問:「夫人,可是這個牌子的堅果不合口味?」他笑眯眯地說:「沒事兒,我還備了其他幾個牌子的在倉庫,一會兒都取來夫人您挑挑。」
看着赫伯的躍躍欲試,安來嘆了更長的一口氣。
快過年的時候,安往去看她。一進門就看他姐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就問袁青舉怎麼回事兒?袁青舉也很無奈和他說了安來進來的苦惱和小脾氣。
&是你給貫的。」安往脫口而出。
說完又覺得有哪裏不對,咳了兩聲又說:「誰讓你要死要活地要娶這麼個小妻子呢,年紀小不懂事你也得扛着……」說到後來,越來越覺得是這麼回事兒,還幸災樂禍地拍拍袁青舉的肩膀:「辛苦。」
小舅子范兒十足。
安往走向安來,揉了一把她的頭髮。扔了一個信封倒她懷裏:「別不高興了,給你!」
&是什麼?」安來扒拉了下腦袋,拆開信封,裏面是通篇法文。只好求助地望向隨後進來的准奶爸。
袁青舉接過來看了兩眼,笑着去摟她的肩膀:「巴黎美術學院的>
安來果然一掃先前的鬱悶,高興地差點跳起來。還好袁青舉眼疾手快地把她制住。
她用星星眼看着安往:「往往,你好厲害!」因為知道安往有留學的打算,她無聊的時候也查了一下相關方面的資料,自然知道巴黎美術學院在學術界的權威以及考核標準多麼嚴苛。她沒想到安往這麼有天賦!
安往勉力壓下上揚的嘴角:「也就一般般吧,不要以你的智商來衡量我。」
安來一點也不介意被他埋汰。這個好消息讓她高興了好長一段時間。
一天,安來在午後窩在袁青舉的書房看小說。赫伯帶着幾個傭人,抬着什麼東西進去。小心翼翼的樣子,也不知道是什麼珍品擺件。
&是什麼赫伯?」安來扶着腰起身好奇地問,赫伯連忙上前去攙扶她。
&三爺買的一幅油畫,夫人。」
赫伯待安來站穩了才上前去拉下畫上的布。
一個湯鞦韆的白裙少女躍然眼前。
居然是安往畫的那一幅。後來被沈豫章買去,安往知道後去贖過,沈豫章卻沒鬆口。不知道這一次袁青舉是用什麼方法拿回來的。
下午,袁青舉回家給了安來一張請柬:「沈豫章寄到我辦公室的。」
是沈豫章的婚禮請柬,安來還以為新娘會是林洛,就那個在咖啡廳潑過安來咖啡的潑辣女子。結果卻看到的是一個陌生的名字。
&嗎?」袁青舉問。
安來順手把請柬放在收廢報紙的架子上,搖搖頭:「不去了,我這身子現在也不方便。」
&聽你的。」袁青舉走過去抱她:「我閨女今天有沒有鬧脾氣?」
那天晚上,安來做了一個夢,夢見吒紫嫣紅花叢中,一個胖嘟嘟的小女孩兒的半邊臉腫得老高。正淚嗒嗒地哭訴:「怎麼辦,我毀容了。」
旁邊一個比她稍大的男孩兒顯然也被嚇壞了,但卻十分鎮定地說:「媽媽說,女孩子在乎容貌是因為她們要依靠美貌來找一個好老公。」
他這麼一說,小女孩兒哭得更厲害了。
&來不怕,長大以後我娶你,你不要哭了好不好?」他伸手去抱小女孩兒,結果小女孩太胖,他的手太短根本環不住她。
&容了好醜。」
&不怕。」男孩還在使力將小女孩兒從地上抱起來,但顯然效果甚微。
小女孩兒得到肯定的回答,顯然安心了不少。但是依然擔心地抽抽搭搭地問:「章魚哥哥,可是長大還要好久好久,到時候你要是不記得娶我了怎麼辦?」
可是長大還要好久好久,到時候你要是不記得娶我了怎麼辦?
這話仿若咒語般,將眼前的一幕慢慢淡去,如朝露如晨霧了無痕跡。
安來醒來的時候,天還不是很亮,她輕手輕腳的下床來到窗邊靜立。一雙溫暖的大手自腰後環過來,熟悉的氣息靠近:「怎麼不多睡兒,寶貝鬧你了?」
安來搖搖頭,伸手指着樓下樹枝上的幾抹新綠:「你看。」
&發新芽了。」
&安來安心的靠在袁青舉胸前。
是啊,嚴冬過去,已然春暖。
&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