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蕊這麼一說,大家又不由自主的往蘇小萌身上投去探究的目光。
「那個,小萌啊,就算你在北京真出了什麼事,我們這幫子同學,也會站在你這邊的。」
蘇小萌深吸口氣,看着有些苦口婆心的班長,認真道,「我沒有說謊,孩子是來的早了點,但像我這個年紀生小孩的也不是沒有啊!更何況,我年後就會結婚,雖然嚇了你們一跳,但該給的祝福,你們還是得給,是不是?」
大家看蘇小萌說的很篤實,懷疑的目光也就收斂了。
「既然年後結婚,婚期定了,那男方哪裏人?」
可齊蕊卻打算就此放過她,揚着眉繼續問,她打心眼兒里就不相信蘇小萌說的話!
「他是北京人。」
蘇小萌抬起下巴,對上齊蕊,有點不甘示弱。
「北京人……哦,那婚禮在哪兒辦?既然男方是個大老闆,不會不打算出點機票錢請我們這些老同學過去喝個喜酒吧?」
「……」
蘇小萌愣了一下,婚禮?
齊蕊見她眼神滯停片刻,忙哼了聲,「該不是你們不打算辦婚禮吧?」
「……恩,是沒打算……」
蘇小萌聲音低了下來,一下子就沒了底氣。
齊蕊又哼了聲,看了眼周圍的同學,而後悠悠道,
「又有錢,又帥,又是大老闆,對你好,但是過年不陪你回來見父母,結婚不打算辦酒席?蘇小萌……如果真的有你說的這麼一個人存在……」
她刻意頓了一下。
蘇小萌眉頭微擰,原本包廂有三桌人,此刻卻基本都圍到了蘇小萌所在的這一桌。
大家都安靜的等着齊蕊的下文。
齊蕊眼睛晶亮,十分篤定道,
「那他一定是想等你把孩子生下來然後就把你給踹掉!」
「……」
蘇小萌膝蓋當時就是一軟……被說中了!
「沒,沒有……他,他對我挺好的,沒打算踹……我……」
她這結結巴巴的話一回,凡是稍微了解蘇小萌一點的同學,心裏便有了答案。
一個個嘆氣的嘆氣,感慨的感慨,輕視的輕視,默默嘲笑的默默嘲笑……
總之,齊蕊說的話,大家是信了。
蘇小萌懷孕,絕不光彩!
齊蕊見她不再辯解,心裏更是得意。
有什麼能逃得過她齊蕊的眼睛?就蘇小萌這德行,她就不明白當初任懿軒學長是怎麼看上她的!
如今,果然,她根本就不值得被人喜歡,不值得被人寵愛!
蘇小萌深吸口氣,低着頭,不再說話了。
她就知道不能來參加這同學聚會,倒霉的是躲都沒躲掉!
倒並不覺得這些同學有什麼錯,如果換了她,興許也會產生很多想法。
只是……
哪怕真被齊蕊說對了,孩子生下,她和叔就會分手,可齊蕊就不能表達的善意點兒麼?
都是成年人了,難道還要像初中那會兒不懂事,非要掐個你死我活麼……
蘇小萌心中有點哀怨。
本想起身就走,可在衝動具化成行動的前一秒,蘇小萌突然想起在殷時修的臥室里翻到過一本書……
她抿了抿唇,這一走,帥是帥了,但怕是以後更是在同學們面前抬不起頭來。
唔……好吧,未婚先孕就未婚先孕!不良少女就不良少女!沒男人要就沒男人要!
那又如何,這是她的人生,儘管這條路九曲十彎,她也得走。
如那書上寫的一樣: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真正可以對另一個人的傷痛感同身受,你萬箭穿心,你痛不欲生,也僅僅是你一個人的事。
此刻,她仿佛才真正理解這句話。
哪只是傷痛?還有所有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
或許會有人因你悲而悲,因你喜才喜,但永遠沒人能真正體會你的感受。
齊蕊說的沒錯,叔也只是說的好聽而已,下次,下次一定會陪她回來過年……
可他們之間,哪裏還有下一次?
孩子生下後,這場讓她歡喜讓她憂的戀愛,就會劃上句點。
也許在別人看來,這是她人生的一個污點,也許在一開始,和殷時修相遇的那一個開始,她也篤信,這會是她人生中最大的一個污點。
可四個多月,她這個當局者卻一點也不迷糊,她清晰的意識到這個污點於她而言慢慢變成了一個……還算美麗的意外。
哪怕和別人的十九歲有巨大的差異,可誰又能肯定說,這種差異沒有一點好處呢?
至少……
她開始知道,惦記一個人是什麼滋味。
這晚的同學聚會並沒有因為她的事而被打斷,大家繼續聊着各自的大學生活,聊着彼此的感情經歷,也聊着未來發展……
當然,時不時她還是會被帶進話題。
這,無可避免。
她坐在一邊吃東西,也只能默默吃東西,至少這酒店的飯菜不錯!
「懷孕了就是不一樣,這麼能吃……也是,一人吃,兩人補嘛。」
蘇小萌聽到了齊蕊帶着明顯嘲諷的嘀咕,不在意,沒回應,繼續吃!
鄙視也被你們鄙視了,好話歹話全讓你們說盡了,怎麼我也得多吃點,把自己的份子錢給掙回來吧!
不然這一趟來的是真心不划算!
齊蕊聲音很大,也不知道是刻意的,還是無意的。
總之,托她這大嗓門,全班同學都知道她交了個有錢又帥的男朋友。
拿他男朋友做桌面的手機已經被每一個人傳閱過了。
她當然也附和着看了一下,恩,長得確實帥,氣質也很好……
但……這就尖叫了?她家大叔簡直甩他多條街好麼!
蘇小萌自個兒心裏默默得意着。
就算她有大叔照片,也絕不給她們看!那是她一個人的!
手機突的震動一下……
她拿過來,大叔竟然給她發了條微信。
——在哪兒呢?
蘇小萌手裏還拿着個雞翅,忙放回盤子裏,擦了擦手回道:
同學聚會,在酒店吃飯呢!^。
——哪家酒店?
蘇小萌又默默回道:
問這麼細幹嘛?打算幫我們買單啊?
——去哪兒,做什麼,你都是要詳細向我報告的,忘了?
蘇小萌撇了撇嘴,每次囉嗦的和個老媽子似的,就要拎出這藉口!繼續回:
成都新詞大酒店……叔,為什麼我和別人說我有個又帥又有錢的大老闆男朋友,就沒人信呢?
這條信息,她盯了兩三分鐘,才得到回覆:
有人信才奇怪吧?
蘇小萌頓時一怒,忍下摔手機的衝動,手指飛快打着字:
你這什麼意思?我配不上你是吧?你搞清楚,像你這樣的人根本就鳳毛麟角,我上哪兒能變得和你一樣厲害啊?可是不過就算這樣,我難道就差麼?啊?不管怎麼說,我起碼懷了雙胞胎誒!這是十分之一的概率誒!如果再碰巧是個龍鳳胎,那可是一百五十對雙胞胎裏面才出一個的概率誒!
這條信息又是過了好幾分鐘才得到回覆:
我以為……這是我的功勞。
摔!
蘇小萌此刻真恨不得把微信那頭的殷時修拉出屏幕亂棍打死!
閉了閉眼,不想回了,心好累。
然而殷時修卻又跟着發來了一條:
我說過,你不差。你很好,是我見過最好的女孩兒。
……
蘇小萌看着手機屏幕上平平靜靜躺着的這句話,驀地,眼眶有點濕。
也許是這一晚上,實在聽了太多不好聽的話。
而殷時修的這句肯定,又來的太及時。
以至於……一顆心收的很緊,是被感動的。
她眨了眨眼,情之所動,行為便有些不受控制。
回過神來,消息已經回復過去——
叔,我有點想你了……
……
她盯着自己發的消息,有點害羞又有點忐忑的盯着殷時修的狀態,然而這次,回復卻是一直沒到。
蘇小萌默默嘆口氣……
完了,叔一定是被自己噁心到了,就連她自己也覺得好肉麻。
聚餐一直持續到了九點多,不少同學是醉的東倒西歪。
班長開車來的,沒喝酒。
平時就混一塊兒的便一起離開,剩下的零零散散倒了好幾個。
班長數了一下人頭,而後道,「我的車子好像坐不下誒……這三個倒下的還有阿花,我負責送回去,小蕊,你和小萌一個小區,你們再打一輛車吧?」
齊蕊笑了一下,「不用,我男朋友會來接我的。」
「……哦,那小萌……」
蘇小萌其實沒什麼糾結的,自己打輛車回去也沒問題。
剛想這麼說,齊蕊卻開了口,「小萌坐我男朋友的車吧,反正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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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了,不用。」
「怎麼?不好意思?還是……嫉妒我?」
齊蕊扯了下嘴角,笑道。
「你不就是想炫耀你有男朋友接麼?」
同學都走的差不多,蘇小萌自然更沒必要和她裝模作樣的客氣寒暄!
齊蕊嘴角微僵,而後又笑了一下,看向班長,「看到沒?是她自己逞強,可不是我把她丟下。」
班長還想勸兩句,只見蘇小萌已經扶着一個同學往外走,「班長,你把車開到酒店門口,我再找兩個服務員幫一下忙。」
「哦,好。」
一出酒店大門,刺骨的寒意便迎面撲來。
不知何時,竟然下雪了。
雪花飄在空中是很漂亮,可蘇小萌心裏苦啊。
身上穿的衣服不多,一件棉衣擋不住這夾着雪花的徹骨寒意,其次,今天是年初一,原本就不好打車,現在又碰上了下雪天……
蘇小萌心裏隱隱不安了起來。
班長和她們道了別,便驅車離開。
齊蕊站在蘇小萌身邊,一輛豪車緩緩駛來,她勾起唇角,突道,「以前你多讓人羨慕啊……」
蘇小萌正低頭用打車軟件,這兩年興起的打車app在成都這一塊兒很好用,可偏偏現在手機的網絡信號差的要死。
「不就一個任懿軒把你當寶,可你有什麼好?為了你這樣的女生,他不給別人留一點機會……」
齊蕊說着,還輕蔑的瞥了眼蘇小萌的肚子,
「沒節操又下賤。」
蘇小萌手頓了頓,看向齊蕊,「我這樣的女生,再怎麼沒節操又下賤,也是沒在自己身上,賤在自己身上,關你屁事哦!我又不像某人,整天只想着攀比,以前比成績,比外形,現在比衣服牌子,比追求者數量,你男朋友知道麼?知道你不過是把他當成炫耀的資本而已?」
齊蕊微微眯起眼,「炫耀的資本……那也是有資本,不像你,裝的純情,裝的可愛,裝的單純什麼都不懂,其實呢,目的也不過是釣男人而已!」
「小蕊!」
豪車的駕駛座車窗搖了下來,一張俊氣的臉露出來,遠遠的朝她喊,「快上車!」
齊蕊得意,瞥了蘇小萌一眼,「我先走了,再見。」
「……」
齊蕊趕緊小跑過去,拉開副駕駛座的門,坐了進去。
她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即便隔着車窗,也是一臉優越的看向蘇小萌。
蘇小萌抿了抿唇,很看不慣齊蕊的囂張樣,但又不得不承認,男朋友在身邊確實好。
說一點嫉妒都沒有,那是騙人的,不過……也只限於一點點。
她繼續和網絡信號鬥爭,外邊實在太冷,手凍的有點發僵,這也就算了,她沒料到手機會因為過低的室外溫度而自動關機!
「……」
這下懵了。
要怎麼搞?
正有些六神無主時,她沒有想到,還有一個同學沒走。
那是個長相清秀,很是安靜的大男孩,名叫何承澤。
這一晚上,如果蘇小萌的情緒是第一低落,那這個男孩便是第二低落。
他遠遠的看着蘇小萌,都看了一晚上了。
自己曾經喜歡的女孩,竟然懷孕,又被人非議,這種感受並不好。
或許換了別人,第一反應是自己當初瞎了眼,可在何承澤看來,這不過是世事無常罷了。
當年因為任懿軒學長,他不曾表白,知道自己沒戲,可萬萬沒想到經年後,她竟沒和任懿軒在一起,而是和另外一個他完全陌生的男人。
那是個怎樣的男人呢……
會欺負蘇小萌麼?會傷害蘇小萌麼?
這個安靜卻善良的大男孩眉眼間充着憂鬱。
看着蘇小萌站在酒店門口在為打車而煩惱,他抓了抓自己的頭髮。
初中的時候也是這樣,她總讓人……覺得操心,總讓人……心憐。
他拿着傘走過去,還沒走到她身邊,只見一輛黑色賓利停在了門口的停車港。
何承澤本沒太在意,只是男生對車總有一種莫名的好奇和探究。
不由多看了兩眼那輛新款賓利……
而後便見車窗搖下,再然後,餘光里蘇小萌的手機落在地上,從他的角度看過去,蘇小萌是一臉吃驚。
殷時修本想給小丫頭一個驚喜,可搖下車窗看到蘇小萌僅穿了件薄棉衣站在門口時,一張臉都黑了。
「叔……」
雪花仿佛真的成了一種花,漫天飛舞,卻不會把空氣都帶的寒冷。
整個世界都仿佛寂靜了下來。
蘇小萌的嘴巴動了動,卻什麼也說不出,胸口那幾乎快要跳出來的心臟,抑制不住的激動着。
她……不會是已經凍死了,然後產生幻覺了吧?
怎麼可能呢?
那個距離她一千七百十九點五公里的帥大叔……
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下意識掐了下自己手背,恩!不疼……恩,果然是在做夢……
蘇小萌這樣想着。
可即便是做夢,她也真的很激動,抬腳就要奔過去!
「站那別動!」
殷時修推開車門下來呵了聲,一時還真把蘇小萌給呵住了!
只見殷時修拿着把傘卻頂着雪小跑到她跟前,繞下圍巾熟練卻並不溫柔的拴上她的脖子,儘量遮住她凍紅了的耳朵和鼻子。
拉開大衣便把蘇小萌整個人都裹緊自己懷裏。
「你站在門口站多久了?」
殷時修的聲音從她頭頂傳來,還有他身體傳來的這實實在在的溫度,真實的讓她心肝兒都跟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