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離開看守所,卻並不是回家。19樓濃情 19luu.
蘇萌看着殷時修閉着眼靠在車座上,頭微微仰着,雙手環着胸。
「還好嗎?」
她輕聲問。
「沒事。」
他淡淡答。
「那就好。」
蘇萌沒有揭穿他強忍着的疼痛,從包里拿出乾淨的帕巾輕輕擦着他額頭上滲出的密密的汗水。
殷時修睜開眼睛對上她的視線……
蘇萌輕笑,「北京就是這樣,九月份,天氣還是熱的要死,你看你額頭上的汗。像我老家成都多好呀,這個時節氣候就非常的溫和。」
殷時修握住她的手,牢牢的扣住,
「去成都養傷應該是個不錯的決定。」
「嗯哼。」
「等雙兒煌兒放寒假。」
蘇萌搖頭,
「等你把七個階段的治療做完,雙兒煌兒接下來會有很多的寒暑假,隨便挑一個時間,他們都會願意和我們一起去的。」
殷時修望着蘇萌的眼底全是溫柔。
如果不是身體太疼,這會兒估摸着會不顧時間地的把她摟在懷裏一頓狂吻。
萌伸手還是耐心的,忍住心下的心疼不舍給他擦汗。
他要回來,要兌現他和煌煌的承諾,回來的那麼堅決,一句「他們需要我」讓她所有的阻攔都被咽回了肚子裏。
支持,支撐。
是她能為他,必須為他,也只能為他做的。
車子開到了二環外的一個別墅區內,別墅區內有一家私人醫院,在北京權勢圈內非常有名。
以昂貴的價格和精湛的醫術以及院長奇葩的處事風格聞名。
院長名叫肖安和,今年五十一歲,年至半百,卻還是一頭烏黑的頭髮,據這人很懂得養生。
也因此許多達官貴人來此治療倒不是為着什麼疑難雜症,多是為了「永葆青春」。
肖安和在醫學界相當有名,但是這種名氣卻是有兩極組成,極高明的醫術,極貪財的脾性。
要起這人的人生,那也是異常的精彩而獨特。
十年代,因為貪財,只想着憑藉醫術賺錢的肖安和而備受詬病,醫者仁心這一詞語,放在肖安和身上,那便是糟蹋了這個詞。
但到了二十一世紀,隨着國內社會的兼容性不斷擴大,「道德綁架」這個罪名倒是解救了肖安和。
「解救」其實也就是旁人覺得,肖安和自個兒是無所謂的。
人有能力,有醫術,有自己的人生,憑什麼就一定要能者多勞,醫者仁心?進入所謂一級二級醫院和大多數醫生一樣活着?
人家就是貪財,你人家醫療費用貴,但人家也不是胡亂收費,不然這私人醫院哪裏能這麼容易掛上正規的牌子?
人家就是有能耐,人家賺的就是達官貴人的錢……
這是人家的生活方式的,你,那就是你嫉妒,你眼紅,你沒有這樣的能耐和膽魄,你沒有這樣的勇氣走出主流。
然最讓人對肖安和感到無語的是,他的父親可是首都中心醫院的老院長。
有一個這樣的父親,任誰都會覺得他會進入首都中心醫院成為一名國家級的醫學教授,為他父親的老臉上添光添彩。
偏偏肖安和不僅沒有像大眾猜想的那樣,反而走上了與這條路完全相反的道路,並且越走越遠。 19樓濃情
殷時修和肖安和不算熟,但肖安雖然沒什麼醫德,但做人還是有原則的。
回來之前,他便和肖安和聯繫上了,天價酬金面前,肖安和自然是對殷時修的到來十分歡迎。
「三樓的診療室,所有的醫療器材,絕對不會比你在倫敦皇家醫院的vip待遇差上一絲一毫。殷先生。」
「接下來一個月,這裏的一切都為你服務,我已經推掉了所有這個月要來看診的病人。」
看,多麼獨特而貼心的服務?
誰敢那天價「醫療費用」不值?
其實肖安和是個非常有頭腦的……唔,商人。
他把醫療技術作為產品,做的是高端定製服務。
即便受人詬病,但這份詬病裏面怕是摻雜的多是嫉妒和艷羨。
蘇萌倒是第一次見肖安和,怎麼呢……作為一個五十歲出頭,即將邁入老年的男人來,他的確保養的很好,而這種保養又沒有給人一種賣弄的感覺。
看的出,這個男人年輕時也該是一代風華。
濃眉,深雋的眼,面貌和他貪財的名聲並不相符,包括他話時,沉沉的嗓音也和他話里本該表現的諂媚客套的意思不符。
唔……
蘇萌莫名就對這人大感興趣。
「謝謝肖院長。」
殷時修道。
肖安和忙道,「殷先生給錢,我幹活兒,談不上什麼謝不謝的。」
「我給錢,你幹活,也還是需要謝謝。」
「不愧是殷叔叔的兒子。」
肖安和的父親肖開誠,首都中心醫院的老院長,和殷紹輝也算是老相識了。
真要起來,父輩兩人可是再戰地結下的情誼。
這家私人醫院裏就只有肖安和一個醫生和三個護士。
這麼一幢經過改造的三層別墅已經完全沒了居家的模樣兒,蘇萌推着殷時修跟着肖安和上了內設的電梯,上了三樓。
貴……
不是沒有道理的!
蘇萌這麼看了一圈,別看這地方不大,但樣樣看起來都極其的專業。
上了三樓診療室,護士接手了殷時修的輪椅,將他推進了診療室,沒讓萌跟進去。
萌愣了一下,肖安和面帶笑容的對她道,
「殷太太,您丈夫狀態可不好呢……」
「……」
蘇萌抿緊唇,肖安和這麼,她一兒也不驚訝。
殷時修並不是身上的傷好了才回來的,他是勉強撐着回來的。
「看你這表情,也已經猜到。你們這樣……可是再玩火哦。」
蘇萌一時間什麼話也不出,只覺得心口「噗通噗通」的亂跳。
「不過,殷總既然找上了我,起碼,我不會讓他覺得他支付的醫療費不值得。」
「……」
蘇萌定定的看着這個比自己年長一倍多的男人,他笑着,看不出任何情緒的笑,很有禮貌,很溫和,也很平淡。
「殷總找我算是找對了。」
「……」
「我也是個特別喜歡玩火的人,已經死了的人,半殘了的人,重新出現在眾人面前,不知道會造成什麼樣的轟動。 19樓濃情」
肖安和着,而後對萌道,
「你可以四下里轉轉,這裏沒什麼不能見人的,就記得不要隨便亂碰就行。可能需要一時間。」
「好。麻煩肖院長了。」
「你們夫妻這麼客氣……錢,我可不會少收一分哦。」
「肖院長笑了,是我們,不會少給您一分。」
肖安和笑笑進了診療室,診療室看起來是玻璃造的,但是這種磨砂玻璃卻是無法讓人從外面看到裏面。
既然肖安和蘇萌可以隨處轉轉,萌也就不客氣了。
這別墅內部空間的改造,讓人覺得很是新鮮。
尤其是萌看到這私人醫院裏還充斥着滿滿的個人生活痕跡。
這種生活,應該很是自由吧?
肖安和院長可真是會享受,做自己擅長的事業,賺自己喜歡的錢,過自己想過的生活,任別人怎麼……
這世上多少人有這樣的夢想,卻難以實現,哪怕只是實現一個邊角。
這裏有最高端的醫療器械,但萌不是學醫的,這些她倒是看不出什麼名堂,這轉悠悠的倒是晃到了肖安和的……書房,還是辦公室?
不管是書房也好,還是辦公室也好,和接待區域是開放式連接的。
萌走到巨大的書架前,看着這約莫三四米高的書架,幾乎鋪滿了一面牆,上面關於醫學方面的專業書籍,當真是多的嚇人。
蘇萌隨手蔫了一本,放置的位置較低,看起來名字不像是醫學方面的書籍。
著書的人……肖開誠。
一打開,結果還是醫學方面的書。
蘇萌頓時對這書架失去了興趣,回身,倒是在肖安和的辦公桌上看到了兩張照片,用玻璃相框裱着,相片表面乾乾淨淨,看得出經常擦拭。
微微伏腰,蘇萌驀地輕笑,她果然沒猜錯,肖安和年輕的時候的確是一表人才,看起來應該是他三十來歲時候的樣子,這穿着打扮也是挺十年代的。
身旁被他親昵摟着,臉頰上帶着嬌羞的漂亮女人……應該是他的妻子吧。
看來,這肖安和是個很愛妻子的丈夫。
而旁邊的這張照片……
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
皮膚極白,與白希皮膚形成強烈反差的便是如墨漆黑的眸子,唇薄,但顏色明艷。
俊氣的少年……
蘇萌望着這少年望了許久,總覺得……很是面熟。
照片並不是只有少年一人,少年穿着米色的風衣,身上背着個孩子,這地方是機場。
蘇萌的記憶一下子就被拉到去年十月,她和殷時修帶着雙雙和煌煌去倫敦,當時在首都機場,她遇到的那個帶着孩子的少年……
那孩子……眉心有花兒似的印跡,她記得,漂亮極了。
若不是那孩子是男孩兒,而不是女孩兒,她一定會瘋了般的搶過來……
蘇萌的目光下意識的收緊,落在照片裏帽子戴的好好的,看不到面貌的孩子身上。
這張照片……應該是……偷拍?
心臟「咚咚咚」的跳着……
生活仿佛就一定要這樣……
苦苦折磨着人,讓那些想要被磨滅的傷口總是這樣時不時的,在不經意的時候在心口裂開,讓她在剎那間痛的愕然。
寶。
蘇萌抿了抿唇,出了屋子,突然間就覺得這個格調十分獨特的改造成私人醫院的別墅對她失去了興趣,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好在別墅的後院,有一個花園,還能供人呼吸呼吸新鮮香甜的空氣。
兩個時不到,肖安和下了樓,面上依舊帶着笑,只是眼裏有些許疲態。
「肖院長。」
「這會兒藥物影響還沒過去,要再過半個時左右,大概才能醒過來。」
蘇萌頭應了聲。
這樣的治療,接下來一個月,兩天就要來一次。
她實在是不敢抱怨什麼,不僅不能抱怨,還得感到慶幸,北京還有這樣一個地方,能夠在短時間內保護住他們的同時又得到最好的醫療。
「真的謝謝肖院長。」
「其實呢,我實話,我現在做的也就是從倫敦皇家醫院那邊接過來工作,前三個階段的治療之後,我才能結合我自己的方法給他治療。」
蘇萌頭應道,這些她都是知道的。
這些都已經比他們想像中的要好上太多了。
「肖院長,那明天……他能出門麼?」
「……」
肖安和眉頭驀地皺緊,他費解的看着蘇萌,
「你覺得呢?」
「如果肖院長,他不能出門,不能再像今天一樣,我們就不出門。」
蘇萌忙道,她和殷時修的想法可不一樣。
她一兒也不想拿殷時修的身體做賭注。
肖安和看了眼蘇萌,「兩個時,最多兩個時。」
「……」
「你別這麼看我,剛才殷總已經問過我了,我也是這麼的。」
蘇萌無語了,本來她還想着,若是肖安和咬死了殷時修現在的狀態不適合出門……
肖安和唇角微微勾起,輕笑了一下,
「不知道殷太太參觀過這裏後,對我這家私人醫院有何感想啊?」
萌忙笑道,
「肖院長真是個人才。」
「哈哈!」
「不過我剛才去了你辦公室的書架前看了看,應該沒關係吧?」
肖安和擺擺手,「沒關係,我了你可以隨便看。能擺出來的東西自然是可以讓人隨便看的,那些不能給人看的,自然是要收起來,比如病人的個人資料,你對嘛?」
「時修肖院長做人很有原則,的確如此。」
雖然貪財,但看診治療明碼標價,雖然貪財,但也不是誰都能把錢甩到他臉上。
有些捧着萬貫金銀的人來求他一診,他冷眼回上一句「不收」,也就打發了。
蘇萌聽肖安和這麼,倒是放心了,畢竟有的人隨便看那是客氣……
萌這麼轉悠其實是太不客氣了。
「不過我在肖院長的書桌上看到了兩張照片。」
她這麼着的同時也和肖院長一起往辦公室的方向走去,萌還得填寫一些資料。
肖安和忙道,
「那是我太太。漂亮吧?」
半百的男人突地像個孩子獻寶似的轉過頭沖蘇萌炫耀道,這蘇萌也被嚇了一跳。
而後忙道,
「漂亮,真的漂亮。」
肖安和臉上的笑容再不是那般的平淡,沒有情緒,而是滿滿的幸福。
「您太太從事什麼工作呢?也是醫療方面的麼?」
「她死了。肝癌。」
肖安和着,臉上並沒有多麼明顯的情緒變化,可這一句話卻讓蘇萌原本輕鬆的表情大變。
一張空的表格遞到蘇萌面前,
「殷太太,填一下這個表格,我留個記錄。」
「啊?哦,好。」
蘇萌愣了一下,接過表格和筆填寫着表格,多餘的話再沒多問。
可肖安和卻沒有就此打住,而是驀地來了一句,
「我父親不喜歡她,所以她死了。」
「……」
蘇萌的鼻尖抖了一下,殷時修的修字差兒都寫成了花體字。
抬頭看向肖安和,他依舊沒有表現出什麼特別的情緒,簡單的這麼一句話竟像是在別人的事情一樣。
萌自然是無意窺探這其中的淵源,儘管心中的確好奇,可是……這漂亮的女人已經死了。
紅顏薄命,就是有再多的故事,她也不想聽,哪怕故事再精彩,也籠罩着一層悲傷。
「殷太太應該懂那種失去摯愛之人的心痛吧?」
肖安和問這話倒不是在尋求同理,這話更像是聊天時隨口帶上的一句。
蘇萌應道,
「恩,知道。」
剔骨削肉的痛。
「那旁邊這照片裏面的是……」
肖安和臉上又浮現了方才炫耀他美麗妻子時的表情,忙道,
「我兒子。」
「和您年輕時候很像呢。」
「他長得更像我太太。」
「恩,都像。」
蘇萌應着,繼續填着表格,莫名的,話題好像不由自主的就被自己引向了那個她其實本不打算多問的地方。
別人扯你的傷口,你是無奈。
自己去扯,那就是自虐了。
「你的兒子懷裏抱着的是……」
「他兒子。」
「哇,您兒子看起來歲數不大,竟然都有孩子了。」
「年輕人嘛,做的事情是我們這些人看不懂的。」
肖安和着,蘇萌想,這肖院長真的是和一般人不同。
「別的家長如果見自己孩子這麼就當了父親,肯定會覺得很愁。」
「愁什麼呢?我沒看出他有了孩子之後有什麼不好的地方。」
「那孩子母親是……」
「我也不知道呢。」
肖安和又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