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靖看着蘇小萌,他並不確定蘇小萌說的話就是百分百的真話。
關於當晚被單明旭帶走的那三個人,他也無從得知。
若今天蘇小萌說的一切都只是在給他下套……
他再也不敢小看面前的女人,再也不敢把這個女人當成一個普通的,天真單純的女人來看待……
她咄咄逼人的字字句句,讓容靖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的重新審視這個女人。
天津港事件……不會過去。
容靖離開殷氏大樓的時候,心裏頭便是這樣的想法。
若真有小萌所說的那三個被單明旭帶走的手下,那麼單明旭已經知道了多少?蘇小萌又知道了多少?
當晚,容靖不在現場,現場是怎樣運轉,事情發生的 細節,他都不知道。
這並不代表他就是安全的。
他還沒天真自負到這地步。
若所謂的這三個知情人只是蘇小萌編纂出來用以給他設置陷阱的,那麼……
殷時修還活着的可能就更大了。
但不管是哪一種情況,容靖都不敢輕視,
怕只怕蘇小萌和單明旭掌握的事實里有對容氏不利的地方,而容靖同樣不知道。
他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他需要回去好好的理一理思路。
鄧煒跟着容靖一起出去的,從頭到尾,蘇小萌和鄧煒都沒有說上話。
在鄧煒走後, 小萌呼出一口氣……
陳瀾忙上前,「你沒怎麼樣吧?這個容靖真的是越來越無法無天,在咱們的地盤,他也敢對你動手!」
蘇小萌看了眼自己被圈紅的手腕,心下倒是不甚在意,神情淡漠,
「他急了,是真的急了。」
陳瀾眉頭微微揚了一下,隨口道,
「這容大少爺在咱們這吃虧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我見他每次和你說話都被你氣個半死。」
「這次不一樣。」
小萌看向陳瀾,
「之前我們懟他,用言語,用行動, 至多也就是大大的出乎他的意料,亦或是讓他憤怒。這次他急了,是真的因為天津港事件的真相可能會暴露於眾而心急。」
「我覺得更急的人應該會是武榮吧?」
「綁在一根繩上的螞蚱,一個出了問題,其他的,還能安然麼?」
陳瀾抿了抿唇,點頭。
蘇小萌這話說的不錯,要說天津港事件眼下最大的幕後操縱者,便是從這樁事件中受益最大的武榮。
容靖只是趁火打劫,殷時青和天津港當晚發生的事情牽扯不深。
但若武榮被拉出水面,容靖和殷時青卻是無法冷眼旁觀的。
「那……那個鄧煒,你看出什麼名堂了?」
「能看出什麼名堂?」
蘇小萌眸子眯了眯,手指輕輕敲着桌面,神情若有所思的說着,
「他死了, 卻還活着,用另一個身份隱姓埋名的生活在北京城裏,這樣的人,是不會露出一絲馬腳的。」
「那……」
「我覺得他應該能從我的話里聽出來……我已經見到時修了。」
蘇小萌喃喃,
「如果他聽出來了,應該會想辦法主動聯繫我,我感覺……他應該會有話和我說。」
事實,果然不出蘇小萌所料。
當天晚上,蘇小萌便接到了鄧煒的來電,這通電話來自一家便利店的座機。
「殷太太,我姓武。」
這是鄧煒的開場白,一句話便已然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以及……他對蘇小萌行蹤的瞭若指掌。
他只說了自己姓武,便是確定只憑着這一個姓,蘇小萌便知道他的名諱。
「果然……」
蘇小萌在臥室里接聽着電話,站在窗口處,看着高樓下馬路上的燈火輝光,
「你知道我去了倫敦……」
「是,那幾日他派我跟蹤你,我沒有看到你去倫敦,但我大概知道你人已經不在北京。」
鄧煒說到這裏的時候,蘇小萌的心猛地一提。
她倒是沒有想到容靖會bt到這地步,真的派人暗地裏跟蹤她!
這種跟蹤不是在懷疑她什麼,只是純粹的要掌握她的行動……
如果容靖派去跟蹤她的人不是鄧煒,而是別的親信……
她去倫敦見到了殷時修這件事恐怕就沒這麼容易能瞞住了。
起碼,容靖不會像今天這樣被她唬得一愣一愣……
「殷太太,您今天和容靖說的那些,恕我冒昧,是殷時修指示的麼?」
蘇小萌抿了抿唇,稍頓了一下,道,
「並不完全是。」
「……」
電話那頭的鄧煒眉頭微微皺起,沉思了數秒後,這才重新開口,
「容靖很精明,他表面看起來很是紈絝浮誇,看起來甚至有些幼稚,實際上到了該謹慎細心的地方,他比任何人都要來的敏銳。」
「……這個我知道。」
蘇小萌認真應了聲。
鄧煒抿了抿唇,試探的問道,
「你是想讓容靖知道時修沒死麼?」
「他不會知道時修沒死,這點,我可以向你保證,正如你說的,他是個在關鍵時刻非常謹慎敏銳的人。」
蘇小萌有條不紊道,
「所以在他沒有足夠的把握去證明自己的猜測時,他不會把這樣的消息發出去。」
「……」
「容靖遲早會知道時修沒死。如果必須有一個時間點會讓容靖發現時修還活着的這個事實……我希望這個時間點掌握在我們自己手上,你說呢?」
鄧煒能夠潛伏這麼多年,必然是一個耐心到了極致的男人。
蘇小萌的做法,他不盡然全同意,但……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好不容易在他黑暗人生里看到了一絲光明,鄧煒是真的不想放棄。
「容靖雖然謹慎膽大,但真正危險的人還是武榮。」
「恩。」
「所以,如果真的要拿誰來開刀,就從武榮下手。」
鄧煒說着,話音森然冰冷,隔着電話聽筒,蘇小萌都能感覺到鄧煒的隱忍和悲憤。
「時修也是這麼說的。」
「殷太太,能不能麻煩你……去見一個人?」
「誰?」
蘇小萌問,她看不到此刻站在便利店的公用座機前,鄧煒眼底的落寞和悲痛。
————
小萌依照着鄧煒給的地址,找了好一會兒才在三環外的一個小郊區找到了鄧煒說的那個地方。
一個有些年頭的住宅區域,每一幢樓基本上都只有六層樓高。
樓梯的牆面有明顯的裂縫。
小萌穿着最普通的衣衫,穿了雙運動鞋,頭上戴了個帽子,下了車便找到了地址上標着的樓幢,按了房屋的門鈴。
沒一會兒便有溫婉的女生從喇叭里傳出來,
「您好,請問哪位?」
「我是您丈夫武耀先生的故人。」
蘇小萌聲音說的不大,足以讓房間裏的武太太聽清。
她的回答也顯然讓武太太有一瞬的茫然,大腦在那一瞬都幾乎是空白的。
「你說我爸爸的朋友?」
突地,一道嚴肅冰冷的聲音從蘇小萌身後傳來,嚇得蘇小萌身體一個激靈,忙回身——
蘇小萌倒是沒有想到,站在自己身後的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
模樣俊挺,長得有幾分像武榮,想來,應該就是武耀的兒子了……
「恩,是啊,我是你爸爸生前——」
「進屋說。」
男孩兒乾淨利落的打斷蘇小萌,開了單元樓的門便徑自上了樓。
小萌也沒遲疑的便跟了上去。
隨着男孩兒進了屋。
一間不算大的兩居室。
「媽,說是老爸的朋友,我就領回來了啊!」
少年喊了聲,而後看了蘇小萌一眼,沒說話便徑自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