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正在咬牙切齒地對着床榻上的鋪蓋發泄着心中的不滿,楊濤卻貓着腰躲在門外,看着屋內那飛賊在自己的床上好一陣亂翻,似乎是在尋找什麼東西。楊濤轉念一想:「莫非來人不是一般的飛賊,而是我們楊家的大仇人?」
楊濤越想越覺得可能,心道:「要是一般飛賊的話,不去翻箱倒櫃找尋金銀,一直在我的床上翻個什麼勁?床上能藏有什麼值錢的東西?要是自家大仇人的話那就好解釋多了,他肯定知道這間房子是我住的,要麼是來害我的性命,要麼就是來找那部《常清靜經》的。不過,聽楊坷叔叔說,我們家的仇人已經被他給殺光了,怎麼還會留有餘孽呢?還是將此人擒住之後,細細拷問一番方為妥當。」
楊濤此時當然不知,正是他如此轉念一想,沒有對那人下死手,方才避免了一件終身憾事的發生。
楊濤想罷,用力地攥了攥掌中秋蓮寶劍,走進房門,緩緩地向那人身後挪去。木蘭捶打了一番被褥,稍解了些許心中煩悶,正欲轉身離開房間,去別的地方尋找楊濤,忽然看見牆壁上有道微光一閃而過,原來是楊濤的秋蓮劍反射到牆上的一束寸芒。木蘭低喝一聲:「來者何人?」楊濤也不搭話,挺起秋蓮劍便斬向了那位青衫書生。木蘭忽覺身後勁風大作,倉促間連忙施展精湛的輕功躍起避過,可是楊濤的劍法實在是太快了,如附骨之疽般緊緊貼住了自己的後背,任憑她輾轉騰挪也別想徹底甩掉。木蘭心想:「此人是誰?劍法竟然比楊濤還要凌厲三分,深夜潛到此處,莫非正是楊濤家的大仇人,來此欲對楊濤不利?」
木蘭想罷,便運起【飛仙功】,把身形速度提到最快,同時雙手往後一揮,將一蓬銀針以【漫天花雨】的手法激撒而出,誓要把背後那人手中的利劍隔上一隔。楊濤既然心存生擒之念,甫一動手便沒有痛下殺招,只是用劍將那人的行動完全封死,若非如此,以楊濤現在的劍法,再加之秋蓮寶劍之鋒利,完全可以在偷襲的情況下,一招將對手置於死地。
楊濤忽然覺得那個書生的身形又快了幾分,自己手中寶劍竟然隱隱有些跟不上他了,便在心中默念口訣,運起【金雁功】要將那人強行留下,與此同時,楊濤看見秋蓮劍上竟然冒出了絲絲火花,借着火光一看,原來是幾根銀針撞在了劍身之上,除此之外,尚有一大蓬銀針朝着自己的面門急射而來,楊濤暗叫一聲「不好」,掌中秋蓮劍連忙挽出了朵朵劍花,將那些銀針紛紛擊落,只是自己的身形被這些銀針糾纏了片刻,那個青衫書生便已然脫離了自己的控制。只見那個書生頭也不回,手中袖箭、鐵蒺藜、飛鏢、菩提子等等暗器層出不窮,紛紛對準了自己而來,楊濤甚至都有些懷疑那人是不是腦門後面也長着眼睛。楊濤只能揮舞寶劍,將這些暗器一一挑落在地,突然,楊濤心中一驚,連忙慌張地對着那個青衫書生喊道:「且慢動手!」
木蘭聽罷這四個字,腦海中忽然如一道閃電劈過,這個聲音,不正是楊濤麽。木蘭連忙停下手中握着準備第二輪發射的暗器,回首間張口便問:「可是楊濤麽?」楊濤將最後一枝袖箭撥落在地,聽見對面那個書生張口問話,聽聲音竟也是非常熟識,至此楊濤已然完全確定,那位青衫書生,便是自己的姊姊,王木蘭。於是,楊濤緩緩問道:「對面可是木蘭姊姊麽?」聽罷此言,木蘭竟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繼而一躍跳至楊濤面前,伸開雙臂將楊濤緊緊地抱住。
楊濤越想越覺得後怕,心中暗自慶幸:「楊坷叔叔保佑,若非想起你的話,我定然已經對木蘭姊姊下了死手。」想罷,楊濤不禁丟掉掌中秋蓮寶劍,一伸手,也將木蘭姊姊緊緊地抱在了懷中。
「姊姊,你怎麼會在這裏?」
「難道你忘了麽?明天便是你的生日啊。」
此時,窗外隱隱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咚——咚!咚!咚」,一慢三快。楊濤心道:「竟然已是四更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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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蘭的確是累了。一大早起來,跟家人嘮叨了半天,然後到市上挑選了一匹駿馬,緊接着便縱馬三百餘里從咸陽縣一直趕到了潼關,期間還和史進、楊濤有過兩場惡鬥,尤其是與楊濤這場,差點丟了性命,饒是木蘭終日習武,身子骨比一般人強健地多,此時一旦了卻心頭大事,困勁湧上了來,真是擋也擋不住。
楊濤此時席地而坐,看着躺在床上的木蘭睡得十分香甜。十多年的往事此刻在楊濤腦海里翻來覆去地如同走馬燈一般環繞盤旋,木蘭的身影自始至終貫穿於其中。楊濤無法形容這究竟是一種怎麼樣的感情,依賴,又帶着一些吸引,真是剪不斷卻理還亂。
天亮了。木蘭卻還是熟睡未醒。楊濤沒有去打擾她,獨自來到院內習練劍法。稍時,周侗也來到了院內,看到楊濤的臉色帶着一絲疲倦,劍招之間少了幾分平日的凌厲,卻多了些纏纏綿綿,得饒人處且饒人的溫柔。周侗不禁面露微笑,心道:「如此便對了,剛柔並濟方能持之以恆。」
木蘭一覺醒來,發覺已然日上三竿,不禁暗暗埋怨了一下自己,自從跟隨師傅習武以來,從未起過這麼晚。木蘭連忙洗漱了一番,換回了女兒家的裝扮,隨即便自然而然地走到了平日裏和楊濤一起練武的地方。大老遠的,木蘭就看見楊濤正站在院內,將掌中一柄秋蓮寶劍使得宛如出水青龍一般,細細一聽,耳畔竟然隱約傳來一陣龍吟虎嘯之聲。木蘭想到昨晚被楊濤這一把劍逼迫地十分狼狽,不覺泛起幾分勝負之心,一揚手,掌心竟然多出了三支梅花小鏢,也不知是從何處摸來的,只見木蘭清喝一聲:「看鏢」,那三支梅花鏢便一打面門,二打前胸,三打小腹,自上而下排成一條直直的豎線,朝着楊濤疾射而去。楊濤聽見木蘭的聲音,一擰身,掌中秋蓮便是一招【鳳凰三點頭】,劍尖對鏢尖,立時將三支梅花小鏢一一挑落在地。木蘭早就知道光憑這三支鏢是奈何不了楊濤的,只是不曾想到楊濤的劍法竟然精進如斯,這一招【鳳凰三點頭】使的,發力之穩、眼頭之准,皆屬上乘,遠非昔日的楊濤所能信手間便一揮而就的。
木蘭微感不忿,身形一展,便運起【飛仙功】絕學,身子裊裊升至半空,手中暗器在自己上升的過程中竟然一連發出有三四十數之多。楊濤見此不退反進,仗着秋蓮利無對,一招【龍抬頭】螺旋而出,只見楊濤的身子隨着劍勢連轉三圈,整個人被寶劍帶着橫在了半空之中,也不知是秋蓮拽着楊濤,還是楊濤推着秋蓮,人借劍勢,劍仗人威,連人帶劍便朝着木蘭直刺而去。
這一劍,挾風雷之力,浩浩蕩蕩,蒼蒼茫茫,破開了所有木蘭所發的暗器,轉瞬間呼嘯而至木蘭身前。周侗看見楊濤竟然使出了「虎賁劍法」三大絕招之一的【一劍定賀蘭】,心道「不好」,連忙大喝一聲:「住手!」但是楊濤此刻已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之勢,哪能說住手就能停得住手的?眼看木蘭就要傷在楊濤這雷霆一劍之下,只見木蘭此時輕咬舌尖,暗叱一聲:「落!」,正在上升的身子竟然硬生生地停住,然後直直往下跌落,楊濤那一劍來得的確很快,木蘭這一落雖然避免了開膛破肚之禍,但是秋蓮的劍尖已然指到了木蘭的眉間。於是木蘭微閉雙眼,猛然一個後仰,身子似乎從腰間突然折斷了一般,直直地往後便倒,堪堪避過了這挾風裹雷的一劍。
周侗捂着胸口,暗道一聲:「好險。」楊濤此時已然落在了地面之上,手拎三尺六寸的秋蓮寶劍,目瞪口呆地盯着木蘭,一言不發,秋蓮劍尖隱隱有一絲鮮血。木蘭雙手在地上一撐,一個筋斗也穩穩地站定,只是那秋蓮劍何等鋒利,在楊濤那奮力一擊之下,木蘭的眉間已然被劍氣所傷,開了一指寬的一道傷口,此時正在往外滲着鮮血。周侗見此勃然大怒,大喝一聲:「孽障!還不過來跪下。」楊濤這才從呆滯之中驚醒,連忙走上前去,跪在了廳下。周侗連聲怒罵:「為師傳你一身技藝,不是讓你仗勢橫行,恃強凌弱的。你且跪在這裏,什麼時候想清楚了什麼時候來找我說話。」說罷,也不去問木蘭如何來到這裏,一轉身,拂袖而去,自回後堂不提。
木蘭走了過去,想也沒想便陪着楊濤一同跪於廳下。楊濤轉頭看了看木蘭,張了張嘴,始終沒能說出一個字來。木蘭此時卻幽幽地說道:「從此後你便再也用不着我來保護了。」楊濤聽罷,只是伸手撕下一縷衣角,給木蘭輕輕擦了擦額頭滲出的鮮血,終於開口說道:
「那就讓我來保護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