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書說道,王老爹一家下功夫將祖宅翻修一新,終於有些家的樣子了。
當天晚上,王老爹在堂屋內設下一席,將唐木匠師徒美美地招呼了一番。席間,因為王老爹大病初癒,吃不了太多酒,便由王丙主陪,一時間觥籌交錯,推杯換盞,吆五喝六,氣氛非常融洽。就在這時,大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走進來一個七旬左右年紀的老者。
只見這個老者大腹便便,頗有幾分富貴之氣。王丙此刻已然喝得醉眼惺忪,正要上前搭話,王老爹卻已經站了起來,眼神中分明帶着恐懼和憤怒。
唐木匠等人一看來者不善,也紛紛站了起來,抱拳行禮,口中連聲喊着:「保正好」。卻說這來人正是這大魏村的保正,王鑄。
這個王鑄是王老爹大伯家的二小子,年輕時候也是一個欺男霸女,橫行鄉里的角色,王老爹的大伯管教不下,竟被他給活活氣死,王鑄便更加肆無忌憚起來。年歲稍長後,王鑄稍微收斂了一下性子,花錢捐了一個十戶的保長。王鑄其人雖然性格頑劣,但是行事頗有些手段,幾年後,便升為五十戶的大保長,再過幾年,升到五百戶的副保正,現在更是大魏村五百戶的都保正,手底下管着兩千五百多號男女老幼。
王保正走進堂屋,對着王老爹緩緩說道:「老八,你衣錦還鄉了也不給叔伯兄弟們說一聲,倒請了些不相干的人吃酒。可是在外面出息了,就忘了家裏的這些窮親戚了吧?」
王老爹只是惡狠狠地看着王鑄,一言不發。
王保正看到王老爹不說話,便自顧自坐於席上,端起酒壺「咕嘟咕嘟」地喝了起來。稍時,一壺酒就見底了。王保正抹了抹嘴,贊了聲:「好酒啊。」然後站了起來,轉身就走了。
臨出門的時候,王保正回頭又對着王老爹說了一句:「老八,不管你在外面有多風光,回到大魏村這一畝三分地,就還得看我的臉色。哈哈哈!」
王鑄大笑三聲,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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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席好酒好菜就這麼被不速之客給糟踐了。眾人都沒了飲酒的心情,紛紛告辭後,便自回自家了。
王丙與王老爹兩父子依然坐在席上,王丙問王老爹:「爹,那個保正究竟是什麼人?」王老爹回答道:「哎,在叔伯兄弟里,他排老三,我排老八。」
「既然是自家兄弟,為何行事如此跋扈?」
王老爹便斷斷續續的將自己與王鑄之間那些齷蹉事全都說了出來。
原來當時王家這些叔伯兄弟裏面,只有老大和老五能與老八王老爹玩到一塊,三人皆喜好舞槍弄棒,便經常在一起切磋。由於三人皆看不慣老三、老四、老六、老七那幫人欺男霸女的行徑,有幾次正巧碰上了便會將其狠狠地收拾一番。老大還在的時候,王鑄迫於威勢尚敢怒不敢言,待到老大從軍之後,王鑄終於有機會一掃心中鬱悶,先是夥同老四、老六、老七幾個在背後敲了老五的悶棍,緊接着便是一頓拳腳將老五打成了重傷,老五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個月,終究沒能留下一條命來。老五死後,只剩下王老爹一個人勢單力薄,老三、老四幾個更像是玩弄手掌心裏的一隻小耗子似的,今天來王老爹家摸兩隻雞,明天來王老爹家牽一頭羊。王老爹也曾上前找他們拼命,奈何雙拳難敵四手,每次都被打得遍體鱗傷。
就這樣,王老爹和渾家一合計:「惹不起咱還躲不起了麽?要是又像老五那樣被活活打死了,這兩個孩子可怎麼活啊?」於是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王老爹和渾家抱着王甲、王丙兩兄弟,鎖了家中大門,一路往東跑了。這一路出了灞橋,一直跑到了臨潼縣,在驪山腳下王老爹救了一個被餓狼盯梢的汝州富商,便隨着那富商來到了汝州。由於一路上擔驚受怕,再加之旅途顛簸,王老爹的渾家到了汝州不久就病死了。王老爹一個人便將王甲、王丙兩兄弟拉扯長大,看着他們成家立業。
王丙聽完王老爹一番話,只得陷入無盡的沉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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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大早,王老爹便帶着王丙,拎着兩條黃河的鯉魚,去拜見自己的三哥王保正。聽聞王保正的家在大魏村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豪宅,臨到跟前看了看,王丙就在心裏暗自嘀咕着:「且不說汝州城裏楊老爺倉促購置的楊府,同樣是在村子裏,獨角村周老爺家裏,史家莊史太公的宅子,無論哪個都比這個闊綽。」
王丙上前敲了敲門,對着門子說了聲是保正自家的叔伯兄弟,特此前來拜訪。那門子斜着眼睛瞅了半天王丙和王老爹,嘴裏說道:「保正老爺自家的叔伯兄弟我沒有不認識的,只是不曾見過你們。」
王丙又將自己一家常年在外,最近剛回來一事給那門子說了。那門子依舊斜着眼睛瞅着王丙,嘴裏懶散地說道:「既然如此,你們且等在外面,我進去通報一下。」王丙聽罷,便在那門子手中塞了幾枚大錢,口中還忙不迭地說着「勞煩,勞煩」。
那王丙在豪門大院裏做過多少年的管家,知道「閻王好見小鬼難纏」的道理,這要是不塞上幾枚大錢進去,只是等就能讓你等上兩三個時辰。果然,那門子捏了捏手中大錢,臉上便露出了幾分笑意,搖搖晃晃地去後堂稟告保正老爺不提。
王保正剛剛睡醒,聽見門子稟報有一老一壯兩人求見,說是保正老爺自家的叔伯兄弟。王鑄問了問來人的容貌打扮,便知道是老八和他兒子。於是,王保正想了想,對着門子說道:「將他們先帶到前院吧。」
「哼!既然送上門來了,怎麼好意思讓你們安然無恙地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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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保正讓門子將王老爹父子帶至前院,自己則去了後院。後院中,一個大漢正赤着膀子將一條棍子耍的虎虎生風,潑水不進。王保正站在旁邊看了看,待到那大漢停下了手,便走上前去,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地吩咐了一通。
原來這漢子是王鑄前段時間花重金請來,給自己看家護院的師傅,姓李名忠,濠州定遠縣人氏,江湖人稱「打虎將」,耍得一手好棍棒。
列位看官,說起這個「打虎將」李忠,大伙兒是不是覺得有些熟悉?是了。就在第三卷第二章的時候,他就曾出現過,是史家莊史太公為獨子史進請的開手師傅。這李忠原來是個走江湖使槍弄棒賣跌打藥的,這一套棍法是平素里賣藥的時候耍給過路人觀賞的,看起來的確威風無比,只是實用性卻極差。
閒言少敘。
卻說王保正帶着李忠來到前院,王老爹與王丙已然在那裏定定候着了。王保正連忙迎上前去拉住王老爹的手,親熱地說道:「老八啊,你我兄弟有三十年沒見了吧?大夥都老了。年少時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都讓他過去吧。昨晚的事,也是老哥哥我一時氣憤不過,你今天既然來了,我也就不說啥了。」
王老爹不禁心中一陣納悶:「這算怎麼回事?這不像是王老三的風格啊,王老三什麼時候對人說過軟話啊?」王丙看見自己三伯的態度和善,便放下了心來。都是親親的親兄弟,這麼多年過去了,能有多大的仇啊?
於是王保正便招呼王老爹父子在前院的石凳上坐下,天南海北的聊開了。正聊着,王保正將話題轉到了槍棒上,便誇獎王老爹當年的槍棒功夫着實不俗。王老爹一陣謙虛,王保正又說:「我這裏前段時間剛剛重金聘了一個槍棒師傅回來,老哥哥我怕被人給騙了,老八你一身的好功夫,便給我鑑定鑑定如何?」
王老爹連忙回答說:「就請那位師傅練上幾手,我在旁邊細細看看便是了。」
「這哪兒行啊。」王保正搖着腦袋說道:「光看能看出來個啥喲,老八你就上去跟他走上幾個回合,這方能看出孰優孰劣來。」
王老爹搖了搖頭說道:「三哥,小弟我大病初癒,怕是使不得槍棒了。」
「老八!你這可就不夠意思了啊。」王保正生氣了,「昨晚還見你陪着那些人喝酒吃肉,今天又說大病初癒,你怕是在消遣我吧?」
王丙聽不下去了,趕緊插話道:「三伯,我爹的確是病剛好不久,非是在消遣三伯。恰好小侄我也習得幾日槍棒,不如就讓小侄陪三伯府上的那位師傅走上幾招罷。」
王保正聽罷王丙所言,心中便想:「先弄死了小的,老的怕就會被氣死吧?」於是,王保正哈哈大笑兩聲,說道:「果然英雄出少年啊,既然如此,那就由你去跟我家的那位師傅過過招吧。」
於是,李忠取來了兩根齊眉長棍,扔給王丙一根,自己拿着一根。兩人在院中站定,各自拽紮起衣裙。只見那「打虎將」李忠掣着棒,使個旗鼓,吐個門戶,喚做把火燒天勢。口中對着王丙只是大喊:「來!來!來!」
欲知後事如何,咱們下回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