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繼景帝壽辰之後,各國使臣陸續歸國,而漠淵二皇子卻不知所蹤,大約是真的已經回到漠淵境內,只剩下另一位參與謀害太子的幫凶留在驛館之內,景帝便派了專人將他押送回漠淵。
平坦官道,一旁梧桐松柏,古樹參天,浸染灩灩楓林,疊翠流金。
習習秋風拂面,撩亂青絲。
慕容殤帶着一如既往溫柔儒雅的笑意,只是黝黑的眼底不再透着晶亮,隱隱有落寞與不舍閃現。
「紫染,我走了,你自己要多加保重。」
對面的女子眉眼彎彎,說是在送別經年未見的朋友,卻似乎沒有半分不舍,有的只是濃濃的祝福和一句:「望君珍重。」
「前兩天說好的離別贈禮,想了兩日也不知道該送些什麼好,我……」
不等他說完,蘇紫染搖了搖頭:「沒關係,有這份心意就行。」
慕容殤無奈苦笑:「紫染,你就不能聽我說完嗎?還是說,對於我的禮物,你是能避則避?」
她眸色一閃,嘴角的笑意頓時有幾分尷尬:「怎麼這麼說?」
男人自衣襟處取出一枚金色的龍紋令牌,灑下的日光將那令牌映射得鋥亮鋥亮。
「這是我的隨身令牌,若是[一][本讀]小說 xstxt你有空來啟聖,拿着它便可以去任何地方,沒有人會攔你。」
「這怎麼能行?」蘇紫染輕呼一聲,隨身令牌這種東西也敢隨便給她,他就不怕被她害死麼?
慕容殤卻是眼神堅定地看着她,出聲輕斥:「不許拒絕!」
只是她依舊沒有去接,無奈地偏了偏頭:「回陽節那晚,秋兒與你說了什麼?」
他皺了皺眉:「問這做什麼?」
「看得出來,秋兒很喜歡你。其實秋兒是個很不錯的女子,身為公主,卻沒有半分嬌氣,相反的,她個性灑脫正直,又……」
「蘇紫染!」慕容殤驀地揚了聲調,將她還未說完的話打斷,「你就這麼迫不及待地將我推給別人嗎?」
她眼睫一顫,放低聲音:「不是,我只是……」
慕容殤嘆了口氣,語氣轉而恢復平靜,薄唇邊帶着一絲無奈苦笑:「你知道我喜歡你,我也知道你不喜歡我,可你一定要這麼急着安排我的以後嗎?」
蘇紫染擰了擰眉,她想說不是這樣,她只是不想看着他在她身上浪費時間,喜歡一個人卻求而不得的感受她一個人經歷過就夠了,不想別人跟她一樣,落得個終日鬱郁的結果。
可不等她開口,胳膊忽地一緊。
是男人抬起了她的手,也不管她要不要,徑直將那令牌塞進她的手心。
「保重。」
話音剛落,噠噠的馬蹄聲已漸行漸遠,沙塵漫漫,秋風咧咧刮響了他寬大的袖口與袍角,背影蕭索。
蘇紫染無奈地嘆了口氣,直至他策馬奔騰的背影再也不見,方才轉了身,打道回府。
清風居。
走進院中,又看到那道熟悉的白衣身影,這男人自打那日與她一同去拜祭完娘親之後每天都會來。頭兩天她還會覺得不習慣了,可誰讓她適應能力強呢,經過他接連幾日的「碰巧到了用膳時間,就來王妃這裏看看」,她早已對他這種行為見怪不怪了,就連與他說話的語氣也平和了不少。
只是平日裏他都要晚些,今日怎的這麼早就已經來了?
心中閃過一絲做了壞事被人當場抓包的尷尬,也不知這男人會不會問起她方才去了哪裏?
原本男人是背對着院門口而坐,所以當她走近了才發現,他今日並不是單純地坐在那裏,如玉修長的手中還拿着一方巴掌大紫玉,似乎是在雕刻着什麼東西。
「回來了?」男人不曾回頭,卻從腳步聲分辨出了是她,「慕容殤走了?」
問這個問題的時候,他的語氣平靜得就好像是在問她今晚吃什麼一樣。
蘇紫染原本還擔心他會生氣,聞言,卻不由微詫,這男人什麼時候轉性子了?
可她並不想停留在這個問題上給男人找茬兒的機會,「恩」了一聲,連忙扯開話題:「王爺這是在幹什麼?」
男人並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神色專注地盯着手中紫玉:「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還賣關子!
蘇紫染撇撇嘴,走到他身旁那張石凳上坐下,無聊地盯着他手中的活計。
紫玉的色澤醇厚,紋理分明,其間隱隱含着細小的纖維狀晶質,巴掌大的紫玉,竟能折射出縷縷金色的日光,呈現一種似深沉似妖嬈的魅惑之美,一看就是玉石中的上上之乘。而男人的雕刻似乎才剛開始不久,那紫玉的形狀依舊很不分明,根本看不出成形後會是什麼模樣。
目光不由自主地就落到別的地方去。
他的手真的很漂亮,十指修長,骨節分明,指甲蓋的地方圓潤飽滿,又很乾淨,便是做着這種普通人的手藝活兒,也能顯出幾分優雅從容的姿態來,渾身被金色的日暉鍍滿,縈繞着一股淡淡氤氳的光芒。
兩個人皆是安靜地沒有說話,一個是太過專注,一個是不敢開口,生怕她一開口就會打擾這男人的精細活兒。
當那細小的刀尖一下子切了紫玉的大半,蘇紫染驚得頓時瞠目結舌,這也太浪費了吧!
本着不能開口驚擾他的原則,她迅速伸手將那塊被他切下來的紫玉攏到面前。
男人手中動作一頓,徐徐抬眸,凝着她的鳳眸中隱含薄怒。
她尷尬地訕笑兩聲,暗罵自己怎麼給點顏色就開了染坊,胡亂解釋道:「我就是覺着它很漂亮,拿來看看……」
男人卻不相信,危險地眯了眯眼,那神情就好似在說「你以為我會信你嗎」。
「王爺手裏那塊才是用來刻的,這都不要了,給我看看怎麼了?」她嫌棄地撇了撇嘴。
小氣的男人!
「明明看到本王雕刻要用刀,你這手是不想要了,竟敢伸到刀下去?」
蘇紫染一怔。
頓了片刻,她粲然一笑:「王爺放心,我眼疾手快,自是不會這麼不長眼的!」
男人掠了她一眼,又默默垂下頭,視線重新移回手中的紫玉上。
順着玉石紋理,他手下動作並不快,鳳眸一瞬不瞬地凝着掌心,小心翼翼的模樣叫人料想不到。
院落門口,夕暄本端着茶壺想要進來,見得此情此景,卻驀地頓住腳步,心生恍惚。
女子長長的羽睫在眼窩處投下淡淡的陰影,而她此刻正神色專注地凝着男人稜角分明的側臉,如同被人攝去了心神一般,嘴角還斂着一抹淺淺淡淡的弧度,笑意清減卻分明。
夕暄眉開眼笑地轉身離開。
恍惚間,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那日頭就已經緩緩下墜,霞光暈染的天際透着一股別樣的風情。
男人左手握着紫玉,右手拿着刻刀,細碎的紫色玉石一點點地剝落,手中的東西也逐漸成形——細細長長,頭部略尖些,尾部是一朵妖冶盛開的紫蓮,每一瓣蓮葉都透着一股淡淡的風情。
赫然是一根紫玉蓮花簪!
還不等她胡思亂想些什麼,男人忽地輕笑一聲,將那紫玉簪上零零落落的細碎塵跡盡數拂去,通透晶瑩的紫玉簪子便遞至她眼前。
「生辰快樂。」他如是道。
蘇紫染狠狠一震。
說實話,最初看到紫玉簪成形的時候,她甚至有那麼一瞬間以為這是送給霓裳的東西,可轉念一想,按照這男人最近的作風,應該不會特意跑來她的清風居做這種事。可是無論如何,她也沒想到這紫玉蓮花簪竟是為她而雕!
徐徐抬眸,對上男人瀲灩深邃的鳳眸,她鼻尖一酸,險些落下淚來。連她自己都幾乎忘記的日子,竟能在這樣一種方式下被人提起。
抿了抿唇,她聲音悶悶地道:「王爺是如何知曉今日是我生辰的?」
「這很重要嗎?」他有些無奈,這種時候,這女人難道不該先接過他手裏的東西麼?
可這個想法剛剛冒出來,下一秒,手中一輕,垂眸時,掌心的東西早已不在。
「謝謝王爺!」生怕他會反悔似的,她迅速將那簪子攏入袖中。
男人微微揚唇,鳳眸深深地凝着她,唯有一絲她看不懂的惆悵淡淡隱沒在他嘴角的笑意中。
晚膳經由夕暄精心準備,比平日看起來更豐盛不少。蘇紫染感動於她的一番心意,眼底的笑意又深了幾分。
雖然和身旁的男人用膳已好幾天了,可今日卻又有些不同的意義。就讓她小小地貪心一回,在今天,徹底地忘記有霓裳這麼一個人的存在。
為男人滿滿當當地添了一碗的菜,堆得跟座小山似的,她笑問:「王爺是什麼時候生辰?」
男人眸色一閃,轉瞬便恢復如常:「怎麼,王妃有什麼東西要送給本王?」
蘇紫染沒有錯過他眼底那抹轉瞬即逝的苦澀,這才想起他的生母早已不再,只是還未來得及細想,又被這男人一句戲言給攪了。
「是啊,確實有些王爺從未見過的東西,不過前提是王爺到時候還記得這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