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論蘇恆知道不知道他被騙了布莊的事情是蘇沫所為,單憑他是王慧的兒子,以後蘇家的際繼承人,他和蘇沫之間的關係就比如勢成水火,互不相容。
對於蘇恆,蘇沫是仔細考慮過的。作為王慧的兒子,這個人必然會成為自己的一根心頭刺。他和蘇辛還不同,蘇辛嫁了人,就是人家的人,對娘家的事情就算是再有什麼想法意見,想要攙和那都是難上加難的。但蘇恆,卻是名正言順。
所以當蘇沫知道蘇恆強搶民女未遂,還鬧出了兩條人命的時候,面上義正言辭,心裏卻妥帖的很。
蘇恆在蘇家是千頃地一棵苗,但是到了外面呢,那該怎麼樣還得怎麼樣。他犯了天大的錯誤蘇晟王慧必然都能原諒他,但是國法昭昭,蘇恆在其中的份量微乎其微。天子犯法尚要與庶民同罪,何況小小的一個蘇恆。
只是不知道蘇恆出去一趟之後,到底遇見了什麼,沒有窮困潦倒,反倒是搭上了厲害的關係,又殺回來了。
不過無論他搭上了什麼關係,如今蘇沫也沒有讓步的道理。他還是被通緝之身,即使是回來了,只要衙門沒審,也不能說明就是無辜的。而在蘇府里,蘇晟在面對這一子一女的時候也應該要更多一步的想一想,蘇恆到底能不能承擔家業。
當下,蘇沫也就笑了笑:「確實是有些日子沒見了,這些日子,不知道三弟在衙門過得如何?」
「承蒙貴人相助,過得還可以。」蘇恆挑了挑眉:「只是,我不在府里的這段日子,辛苦二姐了。」
「料理自己兄弟姐妹的事情,都是份內的,辛苦也是應當。」蘇沫淡淡應了句,隨即道:「三弟在外面這些天想來也沒休息好,如今回來了,早去休息,多陪陪二夫人才是正經。父親這邊,交給我就好。」
蘇沫說完,門帘一掀,又走了個人出來,正是劉長純說的趙大夫,全名趙有溪,也算是嵊州城裏有名的一個大夫,可這人的名聲有些不好。醫術也是有的,但有些急功近利,不擇手段。而且,現在他和劉長純比起來,只是略差一些,蘇沫卻是知道的,再過不用半年,他就會因為一起治療失當的案子背叛流放。
而也就在那一次的審判中,趙有溪自己也承認了,為了讓病患儘快康復,顯得自己醫術高明,他往往會用一些霸道的虎狼之方。因為用的隱蔽,當時不顯,但是卻會給身體埋下隱患。只是等到三五年後患者身體再有不適,誰又有證據,或者說誰又能想起是當時所致。
因此蘇沫一見了趙大夫,大約的便明白怎麼回事了。劉長純喜歡錢,但是取之有道,也一貫是府里用慣了的大夫。而這趙有溪,估計就是蘇恆找來的了。
趙有溪年紀和劉長純相仿,兩人看起來關係也並不合,他出來後在院中一掃,對蘇恆拱了拱手:「蘇少爺,我已經將方子寫好了,蘇老爺這傷不可耽擱,還請儘快去抓藥熬藥。」
蘇恆點了點頭,剛要說話,穆尋芳便大步走了過來,道:「慢着。」
蘇恆皺了眉,不悅的轉頭看向穆尋芳:「二姨太
有什麼話要說嗎?」
「三少爺。」穆尋芳深吸了口氣,按捺了下心裏的火氣道:「這趙大夫的方子過於霸道,不能給老爺治病。我們府上一貫請的是劉大夫,劉大夫是嵊州城裏最有名的大夫,醫術醫德都是公認的,不知道三少爺做什麼突然要換?」
「難道二姨太覺得劉大夫名聲就好了麼?」蘇恆冷笑一聲:「誰公認的,你嗎?據我所知,就有幾個劉大夫手裏醫不好的病人,是在趙大夫手中醫好的。」
蘇沫心裏大概也有了數,估計剛才兩人在院子裏互不相讓的,就是為了這個事情。但現在趙有溪用藥的問題還沒有暴露出來,穆尋芳說得,也僅僅是有些許流言罷了,完全不能當真,並不能用來反駁,但是將父親交給這樣的一個大夫,又絕對不行。
而蘇恆如今拉上這麼一個大夫來,倒未必和他有什麼勾搭,要知道這會兒蘇晟若是出了什麼問題,對他一點兒好處也沒有。蘇晟手下那些生意,只怕蘇恆了解的還沒蘇沫清楚。
「而且。」蘇恆盯着穆尋芳:「二姨太可別忘了自己的身份,如今府里當家的是父親和母親,即便是他們身體不適,還有我這個兒子。一個姨太太,不過是管了幾天瑣事罷了,就妄想當家做主嗎?」
蘇沫心裏一笑,恐怕這才是蘇恆的主要目的。殺雞儆猴,乘着蘇晟受傷,回來攬權來了。他只要略一打聽,自然就知道如今內宅的事情是穆尋芳在管理,而穆尋芳又是自己這一邊的人。只是自己是嫡出的身份,即便是個女子,蘇恆一時也難下手,而穆尋芳一個妾,自然就首當其衝了。
穆尋芳被蘇恆這話氣的臉色通紅:「三少爺這話重了,我不過是關心老爺才想着要找個最得力的大夫罷了。什麼當家做主的,若不是看着二夫人最近精神不濟,我也不會費這精神,做這吃力還得罪人的事情。」
穆尋芳以前還不覺得,只想着她不爭不奪的,能在蘇府里有個一席只地就行。但這段時間下來,卻是十分的明白了,就算是她能容得王慧蘇恆,他們也容不得她了。
既然已經沒有退路,穆尋芳自然也不留情面,那言下之意,我倒是不想管這家,我倒是隨時能撒手,但你母親能行嗎,這會兒連老爺重傷都沒來,可見精神差的很了。
聽着兩人爭鋒相對,互不相讓,蘇沫揉了揉眉心,轉身道:「趙大夫,借一步說話。」
其實蘇沫也想在蘇恆回來的第一時間就冷嘲熱諷,將他的氣焰打壓下去,但現在實在不失時機。
趙大夫正看着豪門家斗呢,不料蘇沫突然開了口,愣了下,連忙應道:「好。」
這些有名聲的大夫,對於富貴人家的情況了解的是比一般人多的。趙有溪雖然沒見過蘇沫,但是蘇府嫡出二小姐的名頭,這些日子卻是聽了一二,這回見着她在這麼混亂的時刻,一點兒不急不躁,倒是不由的另眼相看了幾分。
穆尋芳和蘇恆還互相怒視着,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卻見蘇沫已經和趙有溪簡單的兩句話說好了,而趙有溪看着劉長純也沒了開始的不合,兩人商量了一下,進屋去重新寫藥方去了。而在上一刻,這兩個完全路子不同的大夫還都號稱道不同不相謀。
見到蘇恆愣了下,似乎還有些不明所以,蘇沫淡淡的道:「兩位大夫都是極好的,醫術醫德都有目共睹。我請兩位大夫共同商議,取長補短,共同替父親診治。一起斟酌開藥方。」
在蘇沫來之前,或者在整個嵊州城,大家都知道趙有溪和劉長純不合,其中劉長純還要溫和些,趙有溪那個脾氣更糟,兩人是各自請來的,各看各的病人,這也就罷了。但是要說一起商量着寫藥方,這怎麼可能。
面對蘇恆和穆尋芳疑惑的神情,蘇沫沒有打算解釋太多,只是正色道:「我知道二姨太和三弟都是為了父親病情所以才着急,但無論如何,此時父親還躺在房中等待救治,這才是第一位的,我希望你們不要再做無謂爭吵。無論有什麼不合,也等着父親好了之後再說。」
蘇沫一番話說得蘇恆和穆尋芳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說得身邊的一院子下人心中暗暗敬服。到底還是二小姐壓得住場面,管的了事。蘇晟如此等着救命的時候,不管是什麼原因,蘇恆和穆尋芳這事情做的都不妥,簡直是不知輕重不分厲害,臨大事無措,也不能服眾,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蘇沫毫不掩飾責怪和教訓的一番話,叫蘇恆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可剛才的事情卻又偏偏叫他一時想不到話來反駁。這時候穆尋芳卻已經心服口服的道:「是,二小姐教訓的是。我知道了。」
蘇恆可不覺得自己是能被蘇沫教訓的,聽着穆尋芳這話更是眉心冒火,不料還沒說什麼,蘇沫又道:「三少爺回來還沒有去看過二夫人吧,如今父親這邊有我們在守着,你也該去看看二夫人。你這些日子在外,府里最擔心的,也就是二夫人了。」
蘇恆一貫也拎得清,蘇府里他最親近的,就是蘇晟王慧和蘇辛,這是真正的自己人。而其中最親的,自然是王慧,那是絕對在任何情況下都幫着自己,為自己着想的。至於蘇晟,蘇恆並不懷疑父親對自己的喜愛,只是這個喜愛,卻難免會被其他的孩子分薄。
蘇恆在府衙里這些日子,也時刻注意着家裏動態,但他畢竟是沒有自由的,想要打探的太仔細也不可能,因此只知道王慧身體不適,到底是怎麼個不適,還真是不清楚,被蘇沫這麼一說,也不免有些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