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沫這幾日過得可謂是平靜之極,當然只是面上的平靜,但是內心裏,卻是一時都靜不下來。她知道看似平靜的嵊州城,離她們遙遠的京城,都正將要,或者已經掀起了一陣陣驚濤駭浪。
這是場會見血會死人的腥風血雨,雖然明面上未必有真刀真槍,但一定少不了血腥殺戮。蘇沫不知道林霄捲入這場戰爭的理由是什麼,但無論是什麼,他現在也已經不可能退出了。是成為有功之臣立下從龍之功,還是背上叛黨的罪名,雖然上一世蘇沫知道最終成王的是大皇子,但是這一世的變故太多,是否還和過去一樣,誰也說不定。
還有慕容寒,蘇沫刻意的不去想這個人,但是卻無意中總也會想起那一兩個側臉。林霄和慕容寒,既然他們站在對立的兩面,那麼必然不可能共存。她的心裏,自然是願意林霄成的,但是想想塵埃落定後慕容寒難逃一劫,卻也無論如何都難展歡顏。
但是這些計較,無論是關於林霄的還是關於慕容寒的,蘇沫都只能在心裏想想,面上不能表露出半點。在經歷過慕容寒強娶,離開蘇家這些事情之後,翠秀翠楓兩個小丫頭已經有些驚弓之鳥了,經不起什麼驚嚇。何況,她們對這些事一無所知,除了擔心,也幫不上任何忙。
蘇沫又驚又累了一夜,從中午沉沉的睡到傍晚,一覺醒來已經是繁星滿天。
在床上發了會兒愣,剛一打開門就嚇了一跳,翠楓翠秀跟守門神似的一邊一個坐在台階上,一聽到聲音都蹭的回過頭來。
「小姐你可醒了。」翠楓一副鬆了口氣的樣子。
「怎麼了這是?」蘇沫不由的道:「出什麼事了?」
「沒出什麼事,就是從來沒見小姐睡的那麼熟過,我中間進去了兩次,您都沒醒呢。」翠楓道:「丁夫人也來看過幾次,看樣子也挺擔心的。」
蘇沫心中一暖,知道她們擔心什麼,笑了笑道:「我沒事,就是急着從外面趕回來,所以晚上幹了半夜路累着了。」
「小姐您……」翠楓猶豫了下:「怎麼會從外地回來,這是去哪兒了?」
「是慕容寒在城郊的一個莊子。」蘇沫有選擇的解釋道:「這次他也是好心,知道蘇恆回府了,怕會對我不利,所以才想了這麼個主意。想着只有這樣才能名正言順的把我接出府去。」
「原來慕容寒是打的這個主意,難怪這事情這麼突然,一點兒消息也沒有,像是來搶親一樣。」翠秀恍然,隨即又皺起了眉毛:「但,但他這算是什麼主意,雖然離了蘇府,但那像是避難的,簡直像是難逃的。何況也沒到性命有關的時候,哪裏就這麼緊急了,這要置小姐的名譽與何處,被林公子知道了,可怎麼了得。」
「年紀不大想的倒是不少。」蘇沫敲了敲翠秀的腦袋:「什麼都別擔心,我已經和侯爺談妥了,林霄也知道了這事情。本想着讓蘇恆放鬆警惕,去莊子裏過幾日悠閒日子的,誰知道路上就遇到了林霄。侯爺正人君子,光明磊落,林霄也沒有誤會,我放心不下你們,這才和他一起回來的。」
「真的?」翠楓總覺得那裏不對,想了想才道:「小姐不對啊。」
「有什麼不對的。」蘇沫推了推她:「我餓了,你們叫人送飯了麼,自己也都沒吃吧,進來一起吃飯。」
兩個小丫頭還真沒吃,翠楓一聽蘇沫餓了,連忙一疊聲應着往外跑:「已經讓送了,早放在灶上溫着呢,我去拿……」
她是個雷厲風行的,還沒跑出去兩步又退了回來:「小姐,你以前不是一直覺得慕容寒不是個好人,應該有多遠躲多遠嗎?今天竟然說他是正人君子?」
翠楓用一種發現姦情的眼光盯着蘇沫,被她這麼一說,翠秀也覺得不對,也跟着看了過來。這看的蘇沫頭皮發麻,按着她的肩膀把她轉過去。
「我是無論如何不會和慕容寒在一起的,不管他是個小人還是個君子。」蘇沫也不知道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他們聽:「你們也都老老實實的待着,別整日胡思亂想。」
雖然一直不明白蘇沫對慕容寒的怨恨來自哪裏,但翠楓翠秀兩人對林霄這個一點兒也不比慕容寒差的准姑爺還是十分滿意的,因此倒也不執着。聽着蘇沫這麼說,也就沒再追根究底,小跑着去準備飯菜了。
知道蘇沫行了,丁夫人也趕緊過來了一趟,她本想了一堆說辭安慰蘇沫。畢竟蘇沫是蘇家唯一的嫡小姐,如今卻被這麼草率的嫁人做妾,無論是嫁到什麼人家,這和趕出來也沒有什麼區別。實在是想想便叫人心酸而憤慨。
只是丁夫人趕來的時候,蘇沫正吃着飯,睡好了精神好了許多,雖然臉上淡淡的劃痕仔細看還看的出來,但是一點兒也沒有也沒有萎靡悲傷等等的情緒,見着她了笑着打了個招呼,看起來和往日無異。
丁夫人準備好的那些話一句也沒敢說出口,偷偷看了翠秀一眼,翠秀極輕微的搖了搖頭。
「丁夫人吃了麼?」因為正在吃飯,蘇沫也就客套了一下:「要是沒吃,和我們一起吃吧,讓翠楓去加副碗筷。」
蘇沫不用問也知道香染坊這會兒只有丁夫人一個人,因為丁槐認可了她的計劃,這半個月一個月可能的是忙的腳不沾地,根本不會有時間在嵊州城裏待着。
「已經吃過了。」丁夫人道:「就是聽她們說蘇小姐醒了,過來看看。」
「有勞丁夫人費心了。」翠楓笑了笑:「我無事,只是蘇府回不去了,這幾日,也都會住在這裏。」
即使蘇沫說的不在意,丁夫人心裏還是難過了下,隨即道:「蘇小姐你就放心住在這裏,衣食住行我都給你打點好,儘管放心。」
「不礙事。」蘇沫又喝了半碗湯:「我沒那麼嬌氣,住在這裏也挺習慣。只是這些日子丁老闆想來會很忙,顧不上家裏。嵊州城裏的生意,都要辛苦丁夫人了。」
「這有什麼呀?」丁夫人笑道:「忙才好,天天閒着,那才是真的完了。說起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感謝蘇小姐才好,要不然蘇小姐,我們香染坊,哪裏可能會有今天。」
無論以後如何,但就嵊州城而言,香染坊如今已經和過去大不相同。丁夫人空有一身祖傳手藝,但香染坊以前在嵊州城卻賣着最便宜的胭脂水粉,在這一行里根本抬不起頭。不像是如今,城裏的太太小姐們,紛紛視能用香染坊的胭脂水粉為一種有身份面子的行為。
從愁着沒人買到愁着不夠賣,丁夫人這些日子在外面腰都挺得比以前直些,說話都更有底氣。
「也不會辛苦多久的,而且,丁夫人請放心,這些辛苦,一定是值得的。」蘇沫拿帕子沾了沾嘴角,即便是在一個小小的院子裏,和蘇府的奢華精緻完全不能相比,但是她一舉一動卻依舊是自然而矜持,一副大家風範。
丁夫人見了蘇沫這樣子,又聽她說了這樣的話,心裏越發的安定起來,看着夜已經深了,也沒再多說,囑咐了幾句便回去了。
蘇沫看着翠楓翠秀收拾桌子,走到牆角邊去翻開一隻小箱子,果然裏面東西不少。
「小姐,這如今可是我們全部的家當了。」翠秀跟着走過去道:「一半是當票,一半是銀票。說起來幸虧咱們準備的早,基本上把家當都帶出來了,要不然的話,還真便宜了蘇恆和王慧。」
隨手翻了翻箱子裏的各種票據,蘇沫心裏還挺滿意。可別看着小小的一個箱子,說是價值連城也不為過,只是她當時謹慎了些,怕萬一形勢有變,這樣的一個箱子好帶也好藏。而要是弄上幾大箱子的珍寶,根本沒法處理。
「當票先收起來,銀票放好,我估計過不了多長時間就派上用場。」蘇沫合上箱子,見兩人收拾的差不多了,便道:「翠秀,明天你出去一趟,把林申給我喊來。我覺得他是個機靈的,我有事情讓他去做。」
這幾日蘇沫是哪裏也不打算去的,只想安安穩穩的在院子裏待着。但是人在屋中,外面的事情卻不能不了解。蘇家那麼大的一塊肥肉,一旦有了機會,垂涎三尺盯着的人自然不少。蘇沫對王慧蘇恆恨之入骨,卻無論如何也要將蘇家救回來。
翠秀自然知道自家小姐是個有計算的,即便被趕出府了,也依舊事事都有安排。當下半句也不多問的應了好,應了之後,突然道:「對了小姐,有件事情,一直也忘了跟你說。」
「還有什麼事?」蘇沫睡了一下午,這會兒精神很好,打開房門看着星光滿天月色明亮,不知不覺的,又想起今日離別時,林霄的那個眼神。那一面,只願不是最後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