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慧本身身體就不好,這會兒又不佔理,蘇沫以前顧忌着從不和她頂嘴還不覺得,這會兒也硬氣起來,三兩句一說,還真是有點叫她無言以對。
不過對王慧這樣年輕時便潑辣的女人來說,一哭二鬧三上吊都是殺手鐧,被蘇沫說的愣了愣無話可說之後,便突然大聲哭道:「老爺啊……你快醒醒啊,你看看你這狠心的丫頭要把我們母子往思路上逼啊……老爺你從小教兒女要孝順,這蘇沫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啊,竟然這麼對我這個做娘的……」
蘇沫頓時覺得頭大無比,要說她自覺地哪裏比不上王慧,也就唯一的是這一點了。她即便是能做到比王慧狠毒,也沒有辦法比王慧放得下身段,拋的開面子。
這種在一屋子下人面前撒瘋耍潑,一邊哭一邊罵的事情,蘇沫就萬萬做不出來。別說她一個臉皮嫩的大小姐做不出來,即便是身份不如王慧的穆尋芳,也做不出來。
偏偏王慧一邊哭着,一邊還往房裏沖,一干下人們也都覺得王慧這樣不妥,但是畢竟是府里的正室夫人,卻又不太敢攔,為難的很。
蘇沫只覺得眉心一跳一跳的,忍無可忍道:「父親需要靜養,二夫人太激動了,來人,給我送二夫人回荷香院去休息。」
蘇沫總算是開了口,便有幾個鐵了心站在她這邊,府里有些年歲體面的嬤嬤去攔王慧。王慧這鬧的也太不像個樣子了,莫說蘇晟昏迷不醒需要靜養,何況這時候還有劉長純和趙有溪兩個外人在,這麼一鬧,成何體統。
王慧也不知道是這幾日精神受了刺激,還是因為有蘇恆人高馬大的站在後面給她撐腰,自覺地硬氣了幾分,看着幾個嬤嬤也敢跟她動手,不由的更是火冒三丈,狠狠地把人一推。
蘇沫站的近,一個嬤嬤被王慧推的往後一個踉蹌,正收不住腳步的往她身上撞來,自然的,蘇沫便順手扶了一下。
這一下發生的很突然,她身後的幾人都來不及反應,蘇沫已經伸手扶住嬤嬤站在了一旁,而就在這時,王慧見着機會好,想也不想的就伸手朝蘇沫打來。
王慧此時對蘇沫的恨,早已經不止是她是薛婉華的女兒,是府中的嫡出這麼一點了。這恨現在夾雜了太多的內容,如果說以前只是單純的利用她達到自己的目的,並且看不得她比自己,比蘇辛好的話。那麼現在這種狠已經上升到了恨不得將蘇沫碎屍萬段,扒皮拆骨的地步。
蘇辛嫁入嘉恩候府的不如意,蘇晟冷落她失了寵失了府里的地位,蘇恆背上了人命關係不得不狼狽外逃,還有她的私房損失,蘇恆管理的鋪子虛假報賬被查,和兄長的間隙,等等等等所有的一切不如意,她都理所當然的將這筆賬,記在了蘇沫頭上。
這一巴掌,王慧簡直是咬牙切齒,紅了眼睛,只恨不得能一巴掌將蘇沫打死才消心頭之恨。也叫這一院子的下人看看,到底誰才是蘇府里當家做主的人。
王慧打蘇沫,雖然說也不應該,但是畢竟她掛着二夫人的頭銜,是蘇沫的長輩。教訓教訓女兒,打上兩巴掌,也是面前能說的過去的事情。但是蘇沫要是還手,那可就是兩回事了,什麼大逆不道啊,什麼不孝忤逆啊,這都是大忌,甚至律法里都有明文規定如何處罰的,重的甚至要被處以極刑。
王慧是料着蘇沫不敢還手的,因此這一下用了全身的力氣,但是當手腕揮到半空中使,還沒能碰着蘇沫半點,便觸到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像是用盡全力的一掌拍在一塊鐵板上一樣,痛的她忍不住嘶了一聲,忙縮回了手。
烏木已經默不作聲的攔在了蘇沫面前,他並沒有對王慧動手,雖然他很想給這個女人一點教訓,但是他自然不會衝動到給蘇沫找麻煩。因此只是抬手擋了一下,擋住了王慧揮過來的巴掌。
但就這麼擋一下就足夠了,王慧再是狠厲,也只是個嬌生慣養了這麼多年婦人,細皮嫩肉的,力氣也有限。而烏木說是個鐵塔般的壯漢也絲毫不為過,胳膊上的肌肉鼓成小疙瘩,硬邦邦的像是鐵塊。
王慧這下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她只覺得手腕打到了什麼極為堅硬的東西上,然後便是一陣鑽心刺骨的痛,像是被咬了一般的縮回手來,整條手臂都有些麻木了,連抬都抬不起來。
王慧心裏大駭,之後便怒不可遏。蘇沫跟她不對付也就罷了,什麼時候開始,府里的一個下人,在她眼裏就是一條狗,也敢對她動手了。
不過還不待王慧發作,她身後被這事情驚了一下的蘇恆也馬上反應了過來,一把將母親拽到了自己身後,怒道:「你好大的膽子。」
蘇恆不認識烏木,其實他和烏木見過一面,但是那天早上烏木是有備而去改了裝扮,而他正是嘴驚慌失措的時候,只顧着擔心自己被人發現,根本沒有心思細看別人,因此這會兒見了,倒是也沒認出來。
蘇恆看烏木的打扮,又看他一直站在蘇沫身邊,便知道他是府里的下人。自己的母親可是蘇府的正室夫人,現在不但蘇沫大逆不道,連着個下人都敢動手,這還了得。他若是不在也就罷了,現在他這個兒子在,怎麼能夠讓自己的母親受這樣的委屈。
奴才敢對主子動手,這無論在哪裏,無論在哪個朝代都是大忌。甚至有些朝代明文規定,無論什麼原因,奴才像主子動手的,動手砍手,動腿砍腿,要是造成主子傷殘或者死亡的,直接處以極刑。
雖然蘇恆氣勢洶洶,但他和烏木對面站着的時候,卻並不佔什麼上風。
蘇恆雖然從小養得好不缺營養,但是就因為養的太好,太過縱容,年紀輕輕就流連煙花柳巷虧了身體,又養尊處優的缺乏勞動,因此跟帶着外族血統的烏木比起來,不但高度差一截,更有點風一吹就倒的感覺。
蘇恆怒吼了一句之後,看着烏木半點沒有退讓的樣子,再感覺半個人都被遮擋在他的陰影下,也不知道怎麼的,便湧上來一股怯意。
咽了下口水,蘇恆強撐道:「這一屋子的奴才都是死的嗎,沒看見有人對二夫人無禮嗎,還不快把這人給我綁上,送到衙門去。」
烏木看着眼前的蘇恆面無表情,連眉梢都沒動一下。雖然這會兒囂張跋扈,但他見過蘇恆最可笑狼狽的一面,知道這就是個外強中乾,一肚子稻草的草包,要是真遇到什麼事情的時候,只怕是遠不如蘇沫一般的鎮定冷靜。
王慧也是不容易,自己七竅玲瓏,萬般計算,卻將兒子女兒寵的這般不成器,一點也不能指望。
蘇恆扯着嗓子吼了兩聲,一屋子的小廝面面相覷,卻都不動。
烏木確實是個下人,但是他後面,卻站着不是下人的蘇沫。而這些日子大家也都看在眼裏,知道烏木是蘇沫的親信,誰這個時候站出來符合蘇恆,就明擺着是和蘇沫敵對了。
「你也給我閉嘴。」蘇沫終於忍不住的斥責道:「蘇恆,你還有沒有一點蘇家少爺的樣子,你母親撒潑打滾也就罷了,一個女人,又是姨太太出生,做姑娘時名聲就不好,現在也沒人指望她能賢良淑德嗎,儀態萬方。但你是蘇家少爺,父親重病,不知輕重緩急,不懂考量大局,一口一個以後蘇家當家做主,就你這樣的紈絝子弟,若是繼承了家裏的生意,估計用不了一年半載,就能把一家家店都像是織錦布鋪那般叫人騙的一乾二淨,蘇家百年的家業,也都要毀在你手上。」
「你……你竟然跟這麼和我說話?」蘇恆一下子被蘇沫罵的愣住了,半響才反應過來:「你竟然敢這麼說我娘。什麼叫做姨太太出生,無論是什麼出生,現在也是家裏正規的夫人,你也要叫一聲娘。」
「是,我是要叫一聲娘。」蘇沫冷冷看着王慧:「不過你知道不知道,你在外面這段時間,你母親又做了多少糟心的事情,若非是我在爹面前好言好語的苦勸,現在她未必能在這裏聽你喊一聲娘。」
蘇沫這話說的一點兒也不覺得心虛,雖然她勸蘇晟不要休妻的原因是不想讓王慧輕易脫離了她的視線範圍,日後再動手起來不好掌控。但就事論事,她確實是勸過,也不算說謊。
聽着蘇沫這麼說,孟春在旁邊插了一句:「二夫人,二小姐這話千真萬確,並非虛言。我前幾日還聽老爺說起,說二小姐心地善良,以德報怨,不論二夫人做了這些事情,竟然還為她說話。真是叫他這個做父親的想來便覺得心酸,覺得虧欠二小姐許多。」
如果說蘇沫說這話的時候,王慧是半點不信的話。那麼孟春附和了這一句,卻是叫他不得不信。孟春在蘇府的時間比她還長,從不會說半句蘇晟的不實之言。即便他也是偏向蘇沫的,但是無論說什麼瞎話,也不會將蘇晟牽扯在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