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在一旁看了片刻之後,冷幽珏忽然嘶叫一聲,整個地牢似乎都震動了起來,她嚇了一跳,只怕他此刻會發瘋傷了自己,幾乎是立刻便往另一頭爬去,同時喊人救命。
可是任憑她怎麼喊都沒半個人回應,而那頭的冷幽珏一邊痛苦萬分一邊急切道,「快——封了我的天靈穴……」
向晚一驚,她並不會點穴,唯一學過的一次不過是鳳澈教他點別人腰際的麻穴而已,不過她後來雖然在手指頭上下了功夫凝神聚力,可到底是沒有親自試過,也不知道行不行。
更重要的一點是,她現在根本就沒什麼力氣!
「若……是再不封……你的性命只怕會不保……不然……你以為為什麼我被獨自關在這個隔間裏?快……」
冷幽珏似乎是撐了一口氣說完,向晚驚了一下,一聽他說自己的性命都不保,當即半點不敢耽擱!
冷幽珏撐着理智往她這邊靠近,向晚幾乎立刻站起身來,扶着鐵欄,用了全部力氣凝聚在指尖,狠狠往他天靈穴上點去。
猛然一下,冷幽珏身形一僵,向晚看着他身形筆直的睜着眼睛跪了下去,隨即一口鮮血「哇」的一聲從口中吐了出來,不省人事。
想起他剛剛說的話,向晚有些心有餘悸,現在細細看這件封閉的牢房,隱約覺得冷幽珏的話應該是真的。
可是,既然這裏是刑部,刑部尚書又是季禮,那就不應該將她關押在這裏送死才對?還是說,要將她關在這裏的人根本就不是季禮?
向晚有些心驚,喚了幾聲冷幽珏也沒人應。最後只得靠在那裏細細想這件事的前因後果。
季禮是鳳澈的人絕對不可能害她,也就是說她被安排在這裏應該是有人蓄意的!那會是誰?太子嗎?
想到葉妃的案子又想起鳳澈被幽禁王府的事。葉妃的案子已經有了確切的證據證明是皇后的人所為,那接下來需要入宮找秋落證實當年的事,從而取證確定是皇后授意。
但是,想要取證也得進得了皇宮才是!
而且想要扳倒皇后並沒有那麼簡單,只有在滿朝文武面前將整件事的罪證全部拿出來才能確保皇上公正無私,這般說來,這件事似乎又指向皇后一黨了。
她們已經掌控了證據,如今她和鳳澈同時出事,最有利的人是誰,那誰就有可能是策劃人了!
冷幽珏是五王爺的人,她是鳳澈的人,如今他們被關在一間地牢裏,敢情,是想看兩人相互廝殺,他們坐山觀虎鬥麼?
想到這裏,身後忽然傳來了動靜,向晚急忙轉過頭去,便發現已經昏迷的冷幽珏緩緩醒了過來。
他扶着腦袋吃力的站起身來,瞧見向晚也無力表現太大情緒,只是摸着腦袋立在那裏,似乎剛剛的事情後勁兒未散,依舊難受不已。
「你剛剛是怎麼了?」見他這會兒神智清醒,向晚不由得追問。也不知道他下回還有沒有這個情況,要是經常性復發,她可真得考慮如何保住自己的小命!
冷幽珏抬起頭來諱莫如深的看了她一眼,隨即又低下頭去,似乎是緩了片刻,這才開口道,「怎麼,怕了?」
那雙眸子又恢復沉黑如墨,向晚收回目光,歪着頭坐在那裏道,「是挺怕的,這地牢裏臭烘烘的,我可不想死在這樣一個地方,就算是要死,我也要漂漂亮亮的死才對!」
冷幽珏冷哼了一聲,半響才道:「算你運氣好,若是剛剛你沒有點住本門主的天靈穴,估計你現在已經是大卸八塊了!」
向晚一驚,忍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有些懷疑道,「你不是你對我恨之入骨嗎?這麼好的可以將我大卸八塊的機會,你怎麼可能會放棄?」
冷幽珏這會兒似乎是力氣恢復了不少,略略走動了幾步,他腳上的鏈子拖過草地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隨後,才聽得他的聲音沉暗道,「我是對你恨之入骨,不過我對人肉不感興趣,尤其是女人的肉,所以,你該慶幸你是個女的,才保了你一命。」
「人肉?」向晚捕捉到他話里的意思,頓時一怔,細細一想,猛然間明白過來,有些驚異地看着他,「你口中所謂的我剛才如果不制止你會喪命……意思是,你發狂起來會食用人肉,而且失控地要將別人大卸八塊?」
冷幽珏立在那裏,眸中有些蒼涼,冷笑道:「算你還有點小聰明。」
向晚驚得睜大眼睛,全身都出了一層冷汗。
敢情她又在鬼門關里早了一遭了?
想要起身卻被身上的傷口牽制,痛得她咬牙切齒。
「奶奶的,真他娘的痛!」她深吸口氣,好不容易緩過氣來,才道,「那你剛剛到底是怎麼回事?」
冷幽珏冷哼了一聲,明顯懶得回答她。
向晚見他這個模樣,一想到自己的生命安全,鍥而不捨,「那你像剛剛這種情況還會有麼?還是說,你什麼樣的情況下才會出現剛剛那樣的狀況?」
冷幽珏看着她那張血污的小臉上小心翼翼的神情,忍不住抬起下巴,一臉高傲與輕蔑,「當然會有,而且本門主這毛病每晚都會發作,所以即便是熬過了這會兒,你也熬不過明天。」
向晚一顆心沉了下去,視線在他臉上不停的掃來掃去判斷他這句話的真實性,末了,眯了眯眼睛道:「剛剛你的眼睛藍紅相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你上次走火入魔的後遺症,受自身幻術的反噬對不對?」
冷幽珏冷冷睨着她,「是又如何?害本門主成這副樣子的罪魁禍首是你,如今你要死在本門主的反噬發狂之下,也是你自食惡果而已。」
向晚深吸口氣,忍着身上的傷痛強自站起身來,朝他伸出手去,道:「容我把把你的脈。」
冷幽珏斜眼看了一眼她髒兮兮的掌心,頭一瞥,坐在了對面的地牢中央,隨後便閉上眼睛,壓根就是一副不想理會她的架勢。
向晚看着他這個樣子,最終是收回手來,重新坐了下去。
冷幽珏本來就是個bt,正常時候都不像個人,更何況發起瘋來?
看來,要在這地牢裏等來鳳澈的救援,她就必須得先保住自己的小命,而要保住自己小命的前提則是不能讓冷幽珏發瘋!
想到這裏,向晚看了對面一眼,又摸了摸腰上的藥包,心下已經有了計較。
漫長的黑夜過去,一覺醒來時,身上倒是恢復了點力氣,不過這地牢陰冷得很,一整晚她都沒怎麼睡着,再加上身上傷口太痛,她幾乎是熬了一晚上。
想起昔日每次冷的時候鳳澈就會給她輸真氣,現在想起來,還真是懷念啊!
但是眼下這樣的局面,她不能給鳳澈添麻煩,盡力保全自己才是對他最大的幫助!
早飯送來的時候還和昨晚一樣,只不過向晚發覺奇怪的是她只有稀飯和饅頭,冷幽珏卻有水享受。
她現下身上傷重,昨晚又高燒了一場,正是需要水的時候,偏偏她沒有這份待遇,剛喊了獄卒一聲,便被人家一聲吼,氣得她咬牙切齒!
要不是為了養精蓄銳,她一定分分鐘弄死那些人。
但若是萬一那麼做了,只怕別人也會像鎖住冷幽珏一樣的鎖住她,到時候多麻煩啊!
吃過了早飯又休息了片刻,身體總算是好了不少,再加上昨夜服食護心丹的作用,她只感覺今天傷口的疼痛也好了些。
忍痛給傷口上了藥,看向那頭的冷幽珏一副沉默是金的樣子,她也沒有再理會。就這樣,兩人互不搭理的過了一天,直至夜幕降臨,氣溫降至冰點,冷幽珏那邊這才似乎又有了動靜。
經過昨夜的嘗試,向晚知道晚上的時候那些獄卒不會來打擾,尤其是冷幽珏發瘋的時候。
冷幽珏自己也說了他發瘋的時候會吃人,而他已經關在這裏幾個月了,獄卒肯定早知道他的毛病,到了深夜的時候一定跑得遠遠的,所以晚上她也不怕那些人會衝進來,故而在冷幽珏出現異樣的時候便直接解開了自己身上的鎖,然後拿了耳環上的金屬絲去開牢門。
那邊的冷幽珏痛苦難耐,根本沒注意到她的動作。向晚打開自己牢房的門之後,立刻便去開了他的牢房,待冷幽珏清醒幾分,驚異於她竟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向晚直接一針刺進了他的天靈穴,隨後直接用銀針封鎖住他頭上八處生門,冷幽珏當即眼睛一閉,再沒有了動靜。
原本每日這樣就可以讓冷幽珏不至於發瘋,但是想到以後日日夜夜都必須這麼麻煩……向晚到底是伸出手來,探上冷幽珏的脈搏。
脈象凌亂虛浮,明顯感覺到是兩股力氣相衝,向晚抬眼看向冷幽珏鮮紅的唇色,想了想,取出一根銀針來,直接朝着他眉心刺了進去。
原本尚在昏迷之中的冷幽珏,因了她這一針,忽然之間猛然睜開眼睛,向晚一驚,急忙退後一步,他原本黑色的眸子卻一瞬間變得鮮紅,然後只見得他忽然張開雙臂「啊」的一聲,一道黑光撲面而來,向晚躲閃不得,直接被那道光擊中,一下子撞到隔門上,「哇」的一聲,突出一口血來。
而牢中的冷幽珏情況似乎也好不到哪裏去。只見得他的周身忽然之間黑氣瀰漫,連臉上似乎都有黑影油走,隨後只見得他等得通紅的雙眸忽然之間猶如眥裂,然後便見得他一下子捂上心口,似乎心口有什麼東西正剜心一般,然後便見着他周身的黑光緩慢的匯聚到他捂着的心口,隨後「噗」的一聲,從他口中噴出一團黑血。
向晚靠坐在那裏看着他一系列的反應,眼見着他吐完那口血之後又昏迷了過去,急忙掙扎着站起身來朝他走了過去。
重新搭上他的脈搏,發現脈跳依舊紊亂但那兩者想通的衝力卻小了許多,她鬆了口氣,這才將他頭上的銀針一一拔了下來。
本該抽身離去,可是向晚隨後又想到了什麼,瞅了瞅冷幽珏之後,直接便取出銀針來,朝他腰際麻穴刺去。
奶奶的兔崽子,整日在她面前傲嬌得很,她這一針下去,保證他三天都動彈不得,看他還敢在她面前囂張!
銀針刺入之時,似乎是被什麼東西擋住,刺不動,向晚不由得伸出手來在他腰上摸了摸,卻摸到一手的粘稠,她一怔,拿出來一看,居然發現都是血,她當即詫異不已。
難道冷幽珏身上也有傷?
他身上穿的是一件黑衣,地牢光線又暗,根本就看不出來有沒有傷口,想到這兒,向晚伸手再次摸了摸,發覺他整個肋骨往下的腰部都是濡濕,似乎是有重傷一般。
瞅了他一眼,見他還在昏迷之中,好奇心使然,向晚想都不想,直接便伸出手來解開他的衣衫,想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傷口。
剛剛抽開腰帶,也不知怎麼的,明明還要昏迷一陣的人,忽然就睜開了眼,感覺到向晚的動作,猛然間便退後一步,可是正是這一動,腰上的衣帶一下子掉落,整個外袍也散開下來,露出裏頭白色的中衣,向晚這才看到,可不止只有腰上,那中衣上到處都是新舊血痕,整件衣服若不是衣襟的白色,還真分不清原本的顏色來!
她驚了一下,冷幽珏卻是咬牙切齒,有些急切的伸手將自己的衣衫裹好,再抬起頭的時候,目光簡直要殺人:「找死!」
他伸手上前,似欲取向晚性命,向晚反應過來,立刻便衝出門去,將門上了鎖,直接就回到自己的牢裏,離他遠遠的看着他。
冷幽珏這會兒直覺自己被豬拱了,黑着臉死盯着向晚道:「你看到了什麼?」
向晚挑了挑眉,靠在那裏這會兒倒是氣定神閒。
還別說,跟了鳳澈那麼久,別的沒學會,這份氣定神閒的姿態,她倒是學到了七分,看冷幽珏這一副緊張得要死的模樣,她頓時存了心逗他,似笑非笑看着他道:「脫衣服還能幹嗎?這牢裏空虛寂寞,難得還有一個長得不差的……」
冷幽珏當即臉色鐵青,系好自己的腰帶的同時不等她說完已道:「不知羞恥的女人,要再讓我發現,非掐死你不……」「可」字沒出口,他忽然一怔,隨即抬起頭看向向晚,眸光銳利:「你怎麼出來的?」
向晚勾了勾唇角,挑了挑眉,意思是,她才不說呢!
冷幽珏見她已經坐了下去,明顯衣服打算休息的模樣,當即沉了臉,但隨後看向自己的牢門時,眸中又多了抹深色,隨即又看向向晚,猛然間又摸了摸自己的頭,頓時擰了擰眉。
奇怪,他每次受反噬之苦過後都會頭痛欲裂,而且全身酸軟無力,可是這一回,除了那份無力感還在之外,為何別的什麼感覺都沒有?
猛然之間,腦海中似乎閃過什麼畫面,冷幽珏臉色頓變,當即盯向向晚道,「剛剛……你對我做了什麼?」
向晚回過頭來看他一眼,輕笑了笑道,「你可得感謝本姑娘,要不是本姑娘封住你的穴位,你這會兒還在水深火熱之中呢!」
冷幽珏眯了眯眼睛,盯着向晚,「剛才你給我針灸過。」
說的非疑問句,而是肯定。向晚沒說什麼,只是閉上眼睛道,「看你發起瘋來,爹娘都不認識的瘋癲模樣,為了我自己的小命兒,略施了幾針而已,不至於阻止你發瘋,不過可以減緩你的症狀,若是日後多來幾次,再讓你吐幾口血,讓體內經脈打通,自然便不必再受反噬之苦,不過同時,那幾針也封了你的幻術……」
冷幽珏眸色一變,當即便閉上眼睛,似乎是在感受體內的功力,當感覺丹田根本提不起氣的時候,他再次氣得臉色鐵青,「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
向晚驚訝的抬起頭來:「你沒病吧你?我救了你你居然要殺我?」
冷幽珏盯着她,眸中隱約似有紅光掠過。他這個樣子簡直太熟悉了,向晚當即閉上眼睛道,「你可別想用幻術了,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你若是一動幻術,反噬必定更加強烈,到最後,只怕不止是吃人了,你必定會心脈盡斷而死!那個時候,什麼復國大仇可就都不可能了!」
原本還有幾分盛怒的冷幽珏聽完這些之後,眸中的紅光果然散了下去,他沉默良久,終究是冷哼一聲,打坐去了。
向晚看着他歸於平靜,終究是鬆了口氣。
這個冷幽珏,性格陰晴不定,還真是不好對付!
第三日晚上的時候,冷幽珏的反噬再次發作,向晚本想再次去給他扎針,但想起他之前所說的話,愣是沒動。
也正是因為這一時的「袖手旁觀」,旁側的冷幽珏眸中藍紅光芒大盛,一頭墨發全部飛起,隨着他的黑袍再沒有半點風的牢房裏胡亂飛舞,然後,向晚只見得他忽然朝自己走了過來,一張面無表情的臉上飄浮着黑氣,然後他對着自己伸出手來,她的身體便開始不受控制,騰空朝他的方向飛了過去。
向晚一驚,當即不再遲疑,直接就拋出銀針,卻沒想到銀針對他根本無用。他身上四肢的鐵鏈嘩啦作響,向晚只覺得一股大力朝自己拉扯了過來,好似要被四分五裂一般,她想起冷幽珏之前的話,當即知道了什麼,直接便掏出一包毒藥出來,乘風朝他撒了過去。
毒藥入鼻,冷幽珏身形不動,依舊穩如泰山,向晚只覺自己整個胸膛似乎都要炸開的時候,他忽然之間跪在了地上,然而並沒有恢復理智,向晚親眼見着他伸出雙手來,高抬着頭,然後他身上的肌膚忽然之間以一種詭異的姿態裂開,看着極其駭人。
莫不是他身上的傷口就是這麼成的?
原本不不欲出手的向晚只怕他做完這一切之後又要朝自己出手,當即便取出銀針來,直接去了他的牢房,再一次封住他的穴位,給他施針。
冷幽珏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再一次衣不遮體,猛然間要動怒,卻感覺到身上傷口的痛意,悶哼一聲,躺在那裏起不來。
向晚看了他一眼,將傷藥灑在他腹部一處裂開的傷口上,見冷幽珏痛得全身僵直,她這才抬起頭看了他一眼,舉着手裏的創傷藥道:「記着啊!你欠我一個人情!」
冷幽珏不語,向晚隨後將他衣服遮好,又將他頭上的銀針一根根取了下來,最後又在他兩邊手臂個扎了一針道,「這兩針是封住你的內功的,其實你的反噬全是因你體內兩股內力衝擊而成,這樣封住內力之後,你體內便只剩了反噬之力,如果用銀針刺穴,抑制住反噬之力,讓你體內經脈血液恢復正常,經過七七四十九天,自然能讓反噬之力消散。」
冷幽珏的眸子落在她的臉上,陰晴不定:「你為何救我?」
向晚揚了揚手裏的銀針道,「我這可不是救你,我這是為了保住我自己的小命!」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