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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宮, 康熙翻過一頁一頁的名冊,上面密密的記載着姓名、年齡、住址、家人狀況等等資料, 康熙目光卻只落在每一頁的最後一行上:安好, 未有染疾之兆。
他越翻越快, 到最後手指都開始顫抖起來,聲音也不由有些急促:「全部都沒事?」
胤 t 應了一聲是,才又道:「名單上一共三百二十四人,其中有一人半年前意外去世, 還有兩人現在不在京中,其餘三百二十一人,沒有一個人染上天花, 其中有十九人, 或是鄰居, 或是家人有染上的,但是自身卻安然無事。兒子曾找過他們問過話,一提到陳三這個名字,便想起此事。說當時環兒跟他們說要找人幫忙試一種新藥,曾言事後可能會有低燒或者皰疹出現,但是絕不會有生命危險,他們因心中極感激信任環兒和慈雲大師,便允了,讓環兒將一種粉末吹入了鼻孔,然後,有的完全沒有反應,有的則低燒了兩天……據他們說,和他們一起測試的人不少,但是沒有一個因為這個出事,而且,這些人,這次也沒有一個染上天花的。」
京城人口不少,要找到三百個沒有患病的容易之極,但是隨便的三百人名單,能一個都不染病的幾率有多大?而且看這三百人的住址,都在貧民窟內,正是瘟疫的高發區……
想起死在天花手中的父親、兄弟、兒子們,康熙眼中漸漸染上淚光,喃喃低語:「天佑我大清,天佑我大清……先祖在上,我愛新覺羅一族,終有戰勝天花惡疾的一日,從此子孫萬代,再不用在生活在那天花的陰影之下……」
胤 t 胤祥亦心潮澎湃,多年以來,天花就像是一把無形的劍,懸在他們頭頂太久太久了,想不到能親手完結掉它的一天……
胤 t 更是百感交集,他自重生以來,從未有一刻這麼清楚的認識到,一切,都不同了……
只聽胤祥開口道:「可惜當初環兒未曾明言牛痘可預防天花惡疾,否則,此方早已傳揚開去,也不致有今日之禍……」
康熙搖頭道:「環兒向來謹慎,這牛痘之法,他當時只是猜測,是不是真的能預防天花尚不清楚,若是不能這些人卻自以為無懼,豈不是害了他們性命?罷了,其餘的事可準備妥當?」
胤祥道:「早在去查這些人之前,八哥和兒子便遣了人去做了,現在已經一切妥當,只要阿瑪一句話,便可以開始種痘。」
康熙笑道:「你們兩個倒是篤定的很啊。」
胤祥道:「自兒子認識環兒一來,還沒聽他說過一句空話……兒子自然是篤定的。」
康熙深吸一口氣,斷然揮手:「去吧!」
胤 t 胤祥抱拳應是,這不是一場戰爭,但是他們心中卻有着仿佛是上戰場似的慷慨激昂。他們要去終結的,是那個肆虐了他們家族數十年,肆虐了這個世界上千年的噩夢。
牛痘的推行,既順也不順。普通的百姓接受的很快,甚至有些暫時輪不到的,主動自己去尋了法子種痘,但是在皇室宗親中,卻受到了莫大的阻撓。
莊子裏的賈環對此一無所知,只在頭一天見到了康熙派來報平安的人之後,便安安心心呆在莊子種地,間或去山上散散心。
每天太陽一下山就睡覺,早上睡到日上三竿,倒讓莊主里其他**大的鬆了口氣,這位爺這段時間,既沒有要下水玩木盆,也沒有想去山上撈野魚,更沒有要離開莊子回京城的打算,出奇的老實聽話……幸好如此,否則其他主子不在,王祿也不在,誰能勸的住啊!
一連過了八 1 九天,賈環正窩在被子裏睡的香,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停在他院子外面,然後是劇烈的敲門聲。
賈環揉着眼睛汲着鞋去開門,便見胤祥一陣風似的沖了進來,不等他開口,急急道:「環兒,你有沒有治天花的方子?」
&三哥?」賈環詫異道:「怎麼了?牛痘的法子不成嗎?誰得天花了?」
胤祥急道:「先別問那麼多,你到底有沒有法子治天花?」
胤祥語氣急促,可見染病的人和他關係極深,賈環也跟着有些着急起來,道:「天花根本就沒有對症的藥,最好的法子就是種痘預防……十三哥,到底是誰得了天花?牛痘沒有用嗎?」
胤祥頹然坐下,賈環這才去點了燈,只見他的模樣比之前瘦了一大圈,下巴上都長出鬍渣子來,但是精神還好,只是難掩焦灼之色,聞言勉強對賈環露出一絲笑容,道:「沒有,牛痘的法子好用的很,環兒這次可立下了大功。」
功不功的賈環並不在意,他又不想當官,要功勞有什麼用,皺眉道:「十三哥還沒告訴我,到底是誰染上了天花?」
胤祥啞聲道:「弘暉,是弘暉……」
賈環啊的一聲站起來:「怎麼會這樣?弘暉沒有種痘嗎?」
那個瘦瘦小小的,明明已經七歲卻看起來不過五六歲的孩子,禮貌懂事的讓人心疼,會撲到他懷裏哭,會蹲在地上陪他下棋,會很老實的任他去揉他的頭……
胤祥輕嘆一聲,苦笑道:「自從老爺子下令全城接種牛痘以來,平民中推行順利的很,大家爭着搶着種,可是王公貴族中,不知怎的卻傳出流言,說種痘會讓好端端的人也染上天花,十個裏面總要死一兩個,說的有鼻子有眼的……有些人便信以為真,說他們好端端的沒有病,種了倒要染病,打死不肯種痘。後來老爺子發了脾氣,下了死命令,他們才不得不聽,卻也有陽奉陰違的……你知道四**就只有弘暉這麼一根獨苗,便一時犯了糊塗……唉,只過了兩日四**便得了准信兒,可是,就着兩日的功夫,偏就…>
又澀聲道:「牛痘的法子是你弄出來的,想必對天花懂得多些,所以我過來來問問,看你有什麼方子沒有……太醫說弘暉的情景兇險的很,只怕……唉!那孩子,從小就乖巧懂事,怎麼就偏偏……四哥原就子嗣艱難,底下就兩根獨苗,弘暉又是嫡長子,若是有個萬一,四哥可怎麼受得了!四**她怎麼就偏偏在這種時候犯了糊塗!」
說到後面已是語無倫次,賈環也有些恍惚,苦笑道:「天花原就沒有什麼對症的方子,我若是有,早就給老爺子了,又怎會藏到現在?」
胤祥沉默片刻,霍然起立道:「環兒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會兒城門都關了,十三哥你……」
&關係,我有令牌……四哥不在家,我總要想想法子……總能想到法子……總會有法子的……」
&三哥等等我,我換了衣裳和你一起去。」
胤祥苦笑道:「你去做什麼,嫌現在還不夠亂嗎?等過幾日都平息了,再回京不遲。」
賈環道:「全大清第一個種牛痘的人就是我,十三哥擔心我什麼呢?我答應過四**要對弘暉好的,而且,十三哥擔心四哥會受不住,難道我就不擔心嗎?」
胤祥嘆道:「你便是去了,又能有什麼用?你自己身子本就弱……」
&比十三哥有用,」賈環道:「我是懂醫的,我雖沒有對付天花的方子,但我卻知道得了天花的病人該如何護理……天花說白了,無非就是一個字:熬!二十天,熬過了便活,熬不過便死。我雖治不好他,但是我或者可以讓他多活幾日。多了這幾日,興許便熬過了也不一定。」
胤祥終於點頭:「那好,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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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環月前才見過烏拉那拉氏,那個時候的她從容自信、雍容大度,一派皇家風範,然而此刻再見,他幾乎不敢相信這個憔悴的婦人就是他見過的那個人。
內疚、絕望、悔恨,差點將這個女人完全摧毀,若不是弘暉還躺在病床上,賈環相信她此刻已經倒下了。
&兒!」看見賈環和胤祥,烏拉那拉氏強撐的堅強褪去,腿一軟,差點向下跪倒,幸好被胤祥眼疾手快扶住:>
烏拉那拉氏不理他,伸手握住賈環的手,手指不受控制的大幅度顫抖着,聲音干啞無力:「環兒,你既然能找到種痘的法子來預防天花,那麼一定能治好天花的,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一連三聲是不是,一聲比一聲急切,那雙幽暗的眸子閃出星火般的光芒。
感覺到自己被抓的手在發疼發顫,賈環暗嘆一聲,微微一笑,點頭道:「那是自然,四**只管放心交給我就是。」
&就好,那就好……」烏拉那拉氏聲音漸漸低弱下去,人也慢慢軟到下去,胤祥一把扶住她的胳膊:「四**,四**!你們是死人嗎?還不快來攙着!」後面一句卻是吼一旁的丫頭們。
賈環吩咐道:「去煮點參湯餵給四**,然後讓她好好睡一覺。」
看着丫頭扶住烏拉那拉氏遠去,胤祥道:「環兒,你真的有把握……」
賈環搖頭苦笑道:「我連弘暉的面都沒見到,能有什麼把握?再說天花這種病,誰又敢說有把握?只是眼下我若不這樣說,只怕弘暉沒出事,四**先倒下了……十三哥沒看出來嗎,四**現在的氣血已經虛弱到了極點,她那個病,原就熬人,現在再不休息調養,就來不及了。」
胤祥苦笑道:「只是這樣若是弘暉萬一不好了,四**豈不是……」
賈環道:「哪裏顧得了這麼多,問心無愧便好。何況,若弘暉真的不在了,也許讓她有個可怨恨的對象也是好事,總比她日日自責來的好些……」
胤祥默然道:「環兒你不需如此的……」
賈環打斷道:「弘暉和四**既然是四哥的家人……」微微一頓,道:「十三哥帶我去看看弘暉吧!」
他的話並沒有說完,弘暉和烏拉那拉氏是胤 g 的兒子和妻子,是胤 g 的家人,這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改變的事實,是胤 g 的責任所在。既然他想和胤 g 在一起,那麼胤 g 的家人或許不會成為他的家人,但是胤 g 的責任便是他的責任。胤 g 既然不在,他便該好好照顧他們,正如他從不懷疑自己若是不在,胤 g 會不會照看賈政和他姨娘一樣。
何況,撇下這些不談,他怎忍心看着乖巧可愛的弘暉遭受病痛,甚至失去生命?他怎忍心胤 g 承受這樣的喪子之痛?
不管能不能做到,總要試一試,日後才不會後悔——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工作很多很煩>
寫文也寫的很不順,幾乎找不到感覺了。寫得不到位的地方,請各位大大原諒一二。
本章算是過度,明天胤 g 就回來了……
爭取近期完結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