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正咬牙暗恨,耳中卻聽賈政道:「明日一早,你便吩咐人去給環兒買個八字相合的替身出家,便定在寧雲寺好了。」
王夫人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按捺不住,開口道:「也不是不好,只是我們家向來沒有這樣的規矩,連寶玉也不過是掛寄名符罷了,若是要讓老太太知道了,豈不怪我們沒有規矩?要不,替寶玉也……」
&塗!」賈政斥道:「寶玉好端端的,沒病沒災的,買什麼替身,環兒體弱多病,才要給他買個替身消災解難,難道老太太是這般不講理的,會因你愛惜環兒反而責怪你不成?」
王夫人只得應是。
賈政又道:「如此,也好趁機將環兒傳出的話掩了去,總不能讓他真的從此就吃素,小孩子家家正長身體的時候,如何撐得住?」
王夫人嘆道:「原本養了個寶玉便是個不省心的,不想回來個環兒也是一樣,隨口說個謊,倒讓我們給他找台階下。」
賈政冷哼道:「還不都是你惹出來的!」
王夫人一愣,賈政對子女向來嚴苛,今日竟像換了個人似的,屢屢為賈環開脫,難道是方才林太醫來說了什麼,讓賈政態度大改?問道:「不知道環兒的情況怎麼樣?林太醫怎麼說?」
賈政搖頭道:「倒沒什麼,只是以後斷不能再受驚嚇,林太醫開了食補方子,我已經着人送去了廚下,你盯着人一日三餐輪着做了,且不可大意。」
並不等王夫人答應,對金釧兒道:「去把外面的兩個小子帶進來。」
王夫人將脫口而出的話收了回去,又開始忐忑不安起來,她也不清楚白日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若真是蟠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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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哥白日才到,晚上便有客來,嘖嘖,真是好長的耳朵!」胤祥剛在胤禛這裏蹭了頓飯,美美的坐在他書房喝茶看書,聽到有客來,謔笑道。
胤禛並不理他,對高福兒道:「來的是什麼人,帖子呢?」
高福兒猶豫道:「來的是陳家莊的莊頭,並沒有帖子。」
&胤祥一口茶噴了出來,失笑道:「我當是什麼客呢,原來是個莊頭!四哥啊,你的門檻什麼時候這麼低了,隨隨便便一個莊頭便能大咧咧徑直到府上來見,莫不是來鳴冤告狀的吧?」
胤禛冷冷看了胤祥一眼,不悅的望向高福兒,作為掌着戶部的實權阿哥,想見他的人多了去了,就是三品大員要見他,也要提前三天遞了帖子求見,別說區區一個莊頭,就是那莊頭的主子也未必有資格見他。
高福兒從袖子裏掏出一張契紙來,道:「那莊頭送了這東西來,因是前些日子爺問起過的,是以小的才大膽來通報一聲,他說他家主子常年不在莊子上,他也並不是真的要求見爺,只是想用這個換一個小恩典。」
胤祥認出恍惚是地契的模樣,笑道:「居然是來行賄的嗎?竟不知道你們爺是有名的冷麵王嗎?最是不講情面的,行賄給他還不如給我呢!」
胤禛不理會,道:「他要什麼?」
高福兒道:「他說,他家主子買下這塊地的時候,裏面一明一暗有兩處溫泉,他建了兩座莊子,明的便是這一座,暗的卻在山裏,自前年皇上在湯山建了行宮以後,便不斷有人要來買,來頭一個比一個大,眼看便撐不住……賣出一座原不值得什麼,可是他家主子身子極弱,每到冬日,必須有溫泉調養,不然便會病發,他希望將這座明處的莊子送個爺,換得爺將暗的那處也一併認了下來,以免日後給人強買了去。」
胤祥原在插科打諢,等知道原是正事,倒不再多話,只笑道:「這家主子,倒是好大的手筆。」
胤禛將地契遞迴給高福兒,道:「你告訴他,他若要賣莊子,不管多少銀子,爺買了,但若是其他便免了。」
胤祥忍不住道:「四哥何必如此認真?他求的不過是小事罷了……」
胤禛冷哼道:「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你今日認了,明日便有無盡的髒水潑上來。」
胤祥道:「也未必就是……八哥他們也讓門人四處買莊子呢,這處的事,未必和他們有關係。」
胤禛搖頭道:「就算現在不是,以後就不一定了。」
胤祥不再說話,高福兒拿了地契出去,過了片刻又回來,手裏卻拿了兩張契紙,道:「那莊頭說,若是四爺不放心,他家主子願意將兩座莊子都送給四爺,四爺可自派人前去經營,他只求每年冬天,讓他家主子來住上兩個月。」
胤禛皺眉沉吟,胤祥也低頭喝茶,並不打斷他的思路。
高福兒又道:「他還說,四爺是信佛的人,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他家主子靠這溫泉救命,已經八年了……」
胤禛沉吟片刻後,道:「你去取十萬兩銀子給他,將他明處的莊子買下來,另一處地契還給他……日後有人問起,爺不否認就是。」
高福兒聞言去了。
胤祥道:「四哥不怕……」
他話未說完,胤禛卻明白他的意思,道:「現今湯山的溫泉莊子大多有了主兒,想再買可不容易,至於其他……過段日子,我尋個機會將此事在皇阿瑪那裏過了明處,以後便有什麼事,也不礙的。」
他原本就有些意動,剛才不過是試探一下而已,此刻見對方不似作偽,便應了下來,便是有個萬一,他既是給了銀子的,又在皇上那裏報備過,也不會有什麼妨礙。
胤祥見他有了主意,也不再多說,等高福兒再回來,手裏不僅拿着地契,還有早便寫好的買賣契約,胤禛拿着看了一眼,發現上面的買房人和金額是新添上去的,筆跡和整張契約是一樣的,應是那莊頭寫的,最下面原主的簽名卻是另一種筆記,飄逸灑脫中有種寧靜祥和之態,字倒是好字,只是名字太俗了些。
胤禛將兩張紙都交給胤祥,道:「你明日便遣人去辦了過戶手續吧,你再過些日子也要出宮開府了,當是做哥哥的一點心意。」
胤祥一愣,他知道胤禛一直找人尋摸莊子,他還託了門人幫忙找找,卻不想胤禛竟是為他尋的。他還未建府,爵位也低,當年大家一窩蜂在湯山買莊子的時候,他手裏不寬裕,後來地價一漲又漲,到最後就算有錢也沒地方買。近年來他開始學着辦差,巴結的人漸漸多了,也不是沒人送莊子的,可是他如何敢收,便也沒做指望了,卻不想胤禛竟一直想着他。不由眼圈有些紅了,他知道自個這個四哥最是嚴謹不過,日子並不比他好過,也就是最近手頭才寬裕一些罷了,這十萬兩,對他也是個不小的負擔了。
心中想着,卻並不多說,接了過來,卻不敢讓胤禛看見他的眼神,低頭看契約,頓時一愣,道:「陳三兒?」
胤禛微微一愣:「你知道他?」
胤祥笑道:「這卻巧了,四哥可還記得白天我們救的那個少年?那少年有趣的很,明明白白告訴我一個假名兒,便是陳三兒。不過應該不是同一個人,這陳家莊建了有八年了,那孩子現在也不過十二三歲的樣子。」
胤禛神色卻凝重起來,道:「這個陳三兒,我原是見過的。」
胤祥道:「難怪白日他看見你像是要說話似的……四哥不喜歡他?」
胤禛皺眉道:「談不上,不過……太子正找他呢。」
這次胤祥也皺了眉:「他怎麼和太子還扯上關係了?」
&子似乎沒見過他的容貌,」胤禛道:「這件事不要讓太子知道,你以後也少和他牽扯,那少年狡詐的很。」
胤祥雖覺得這次四哥似乎是看走了眼,但是也沒和他爭論,對高福兒道:「你去派個人,跟着那個莊頭。」
一面對胤禛道:「我倒是想看看這陳家莊的莊主到底是什麼人,『陳三兒』怎麼看都像個假名,這十萬兩銀可不是小數,諒那莊頭也不敢擱在自己手裏,跟着他,不怕找不到他家主子。」
胤禛卻也沒有反對,他倒不是好奇陳三兒這個人,而是仍然有點擔心,京城附近雖然是湯山溫泉最多,別處也不是沒有,願意將兩座莊子送給他,只求一年住一兩個月,這件事怎麼看都有些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