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依然有蘇毓卿姐弟倆最喜歡的糖蒸酥酪,蘇毓卿捧着碗,吃了個肚子溜圓,身子歪在邢氏的榻上,蘇毓卿好看的一雙大眼睛似貓咪一般愜意的眯着,一臉幸福的小模樣。
邢氏見狀,也不怪她沒坐像,在邢氏的觀念里,只要蘇毓卿不在外人面前失了禮數,私底下只要不過分,怎麼折騰都好。
至於蘇毓辰,畢竟才五歲,正是貪玩的年紀,一用過早膳就想出去玩,邢氏也不拘着她,叮囑了幾句後便讓茱萸和蘇毓辰的奶嬤嬤帶着蘇毓辰四處去耍,原本都是讓蘅蕪和蘇毓辰的奶嬤嬤帶着蘇毓辰去耍的,如今是萬萬不能再讓蘅蕪跟蘇毓辰離得太近了。
看着蘇毓辰在茱萸和王氏等人的看照下出了院門,邢氏瞥一眼蘇毓卿懶洋洋的小模樣,好笑的點點蘇毓卿小巧的鼻子,從炕桌下拿出一個黑漆彩繪的烏木匣,上面還上着一把銅鎖。
將木匣放在蘇毓卿面前,邢氏又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把鑰匙,將銅鎖打開,招呼蘇毓卿來看。
「卿兒,你來看看,這是你娘留給你嫁妝,至於辰哥那份,是另放着的,今兒個,祖母把這些都交給你,你也不小了,趁着祖母還在,把該教的都教給你,日後祖母不在了,你跟辰哥也可以有個倚仗。」
經過這次,邢氏也顯然意識到自己已經老了,所謂歲月催人,邢氏活了一輩子,倒不是怕死,她唯一放不下的便是蘇毓卿姐弟倆,蘇毓辰打一歲起就養在邢氏身邊,邢氏早已把蘇毓辰當成了自己的心尖肉。
蘇毓卿拿着邢氏遞過來的那一沓房契地契以及茱萸等人的賣身契,心裏隱隱有幾分興奮,兩世為人,她早已明白一個道理,錢財緊缺,必然受制於人,沈氏之所以總是覬覦蘇毓卿母親的嫁妝,說到底為的還是錢財二字。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蘇毓卿不會像沈氏一般不擇手段的謀奪他人財產,她會任人唯賢,儘自己所能積攢財富,沈氏和蘇毓芳不是眼紅她,覬覦母親留下的產業嗎?那她就讓她們眼紅個夠!
蘇毓卿早就想好了,找機會讓母親生前的大管事連榮去漳州一趟,她記得,漳州是盛京最大的貿易港口,來往商船眾多,連榮又在經商方面有很大的天賦,人也忠心,若不是因為連榮對母親忠心的很,沈氏也不會因為始終收買連榮不成而起了殺心。
蘇毓卿正為本錢發愁,不想邢氏在這個時候將蘇毓卿母親留給蘇毓卿的產業一併給了她,當真解決了蘇毓卿一個大問題。
翻看手上的那標誌着所有權的房契地契和賣身契,蘇毓卿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雖然這房契地契以及丫鬟婆子們的賣身契早晚回到她手上,但她還是很高興。
但看到最後兩張田莊的房契和地契時,蘇毓卿愣住了,疑慮的看着邢氏,蘇毓卿有些不確定的拿着那兩張房契地契訥訥道:「祖母,這……」她不記得母親有這兩座莊子啊。
邢氏看一眼蘇毓卿手上拿着的那兩張房契地契,笑着道:「這是祖母提前給卿兒備下的嫁妝,她們誰也不知道,你這兩座,辰哥那也有兩座。」
看見邢氏像提前交代後事一般慢慢的敘述着,蘇毓卿眼底漸漸潮濕,心裏突然湧上一陣恐懼,忍不住撲到邢氏懷裏,緊緊抓住邢氏的衣襟「哇」的一聲哭的傷心。
邢氏是這世上除了辰哥以外她唯一在乎的親人,哪怕重活一世,面對她在意的人,她也不敢肯定命運就一定會為此而發生改變,她怕邢氏會像前世一般因為一場風寒或其他什麼不可抗力的因素而撒手人寰。
重活一世,蘇毓卿第一次哭的那麼突然,那麼肆無忌憚,仿佛要把天都哭塌了一般,邊上的姜嬤嬤和楊嬤嬤都下了一跳,扎着手都不知道怎麼哄是好。
誰也不知道的是,就在蘇毓卿抱着邢氏的手臂哭的正傷心的時候,一道勃勃的生機自蘇毓卿的左臂以肉眼不見的形式源源不斷的注入邢氏的體內,而蘇毓卿左臂上的那個粉色牡丹花記也在衣服的掩蓋下閃閃發光。
這一切邢氏和蘇毓卿都沒有察覺,只見邢氏慈愛的將蘇毓卿攬在懷中,像哄辰哥一般,一邊輕輕拍着蘇毓卿的後背一邊打趣道:「瞧瞧,瞧瞧,越大越不知羞,辰哥都不會這般哭了,不,辰哥哭起來也沒你這般厲害,眼看祖母這房頂都要被你給頂起來了。」
確實,蘇毓辰哭起來是那種抽抽搭搭小聲的哭,而蘇毓卿哭起來則是那種驚天動地能掀翻房頂的哭。
蘇毓卿被邢氏說的漸漸有些不好意思,紅着臉收聲止住眼淚,不過還是抽抽搭搭的將臉埋在邢氏懷裏不肯出來。
就在蘇毓卿紅着臉躲在邢氏懷裏不肯出來的時候,忽然聽到門外傳來腳步聲,緊接着一個圓臉的丫鬟進來稟報道:「回老太太,剛剛老爺派人來給老太太報喜,梨香院沈姨奶奶有喜了。」
那圓臉丫鬟話音未落,蘇毓卿和邢氏面上皆是一凜,就連邢氏邊上的楊嬤嬤面上也閃過一絲疑慮。
半餉,邢氏從沉思中回過神來,吩咐身邊的楊嬤嬤道:「慶元家的,你親自去找個郎中到梨香院去,親自看着郎中給沈氏再診一次脈,得了結果,立馬回來告訴我。」
當初那樣的虎狼之藥下去,按理沈氏是不可能再有身孕,而今十多年過去了,沈氏若真的在私底下偷偷調養過身子,也不是沒有可能,對於沈氏是否真的懷孕,邢氏也不敢肯定,為今之計,只有等着楊嬤嬤回來告訴她結果。
邢氏向來不會對子嗣下手,這是她的原則,也是她的底線,若沈氏當真懷了蘇啟林的孩子,很多事情就會變得不一樣,這一點,連邢氏也無法控制,摩挲着手上的佛珠,邢氏一言不發的等待着楊氏的消息。
相較於邢氏的平靜,蘇毓卿漂亮的小臉蛋佈滿了疑慮,她如果沒記錯的話,蘇毓芳曾說過,沈氏的那次懷孕是假的,若沈氏這次懷孕也是假的,時間上又不對,而且,蘇毓卿也知道,邢氏在沈氏一生完蘇毓芳的時候就給沈氏下了絕孕的藥,難道沈氏又要故技重施?
蘇毓卿不可能將這些經歷告訴任何人,蘇毓卿心下暗暗計較着,同邢氏一起靜靜等待着楊氏的歸來。